昨天晚上開完桉情分析會之後，陳言只是在監控室裡旁聽了蘭峰審訊鴻運川菜館老闆張旭的過程。
王紅飛這個名字，張旭只是提了一嘴而已。
就那麼一個在耳邊一閃而過的名字，也許再過一天，陳言都不會再記得。
可是，巧合的是，胡雪瑩拿過來的川省協查報告，再一次提到了這個名字。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陳言腦海中所有的線索，彷彿都被什麼東西串聯起來一樣。
蠟封的頭顱，沒有血肉的骨架，張瑤屍體做成的紅燒獅子頭還有那一壇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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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突然重新關聯了起來。
而源頭就是這個曾經在川省和張瑤即將結婚的王紅飛。
這個人的出現，讓桉件的偵辦發生了重大轉折。
所有人都一直以為韓龍是最先來營呂市的，然後張瑤為了逃婚投奔韓龍而來。
但是，沒人想到那個被張瑤逃婚的男人最後去了哪裡。
從協查通報的具體內容看，張瑤當時是在結婚前一天逃出來的。
明天結婚，今天新娘子逃跑了，新郎是什麼感受？
而現在，陳言等人知道了，當初被逃婚的新郎竟然追了過來。
怪不得！
怪不得張瑤的通話記錄那麼簡單。
除了川省老家的幾個發小之外，在營呂市也只跟韓龍有聯絡。
怪不得張瑤來了營呂市三年，從來沒有出去工作。
原來都是因為這個王紅飛。
張瑤應該是怕王紅飛找到她，所以一直在躲著他。
所有人全部放下手頭的工作，全力調查王紅飛的情況。
在當今社會，除非特意隱藏，否則的話，任何人的資訊都不是秘密。
尤其是在警察面前。
三個小時後，有關王紅飛的資料擺到了陳言面前。
王紅飛來到營呂市的時間是在兩年前。
“兩年前的3月19日，王紅飛乘坐火車從川省老家來到了營呂市。”
這一點很好查，從戶籍系統中很容易就查到王紅飛的個人信息。
而現在購買火車票和飛機票都是實名制的，只要在系統裡一查，就能找到任何一個人的所有購票資訊。
劉青山在做彙報，投影上是一個略顯消瘦的青年人，正是王紅飛。
“王紅飛在川省的時候，曾經在職業技術學院學習過廚師，但是因為在學校內鬥毆，被開除了。”
“回到老家後，在當地鎮子上的一家餐館做過幫廚。”
“所以，王紅飛有一定的廚師工作經驗，但是技能一般。”
“兩年前王紅飛來到營呂市之後，一直在尋找張瑤。”
“但是因為人生地不熟，一直沒有找到張瑤。”
“根據調查結果顯示，王紅飛當年找過韓龍，詢問張瑤的下落，但是因為韓龍那個時候已經在保爾外貿公司站住了腳，而且和秦路正在談戀愛。”
“所以，王紅飛沒有過多糾纏韓龍，之後依然自行尋找張瑤的下落。”
其實這裡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王紅飛為什麼那麼執著的尋找張瑤。
是因為王紅飛真的喜歡張瑤？
愛到骨子裡了？
其實不是。
“王紅飛和張瑤當年準備結婚之前，王紅飛家裡已經把25萬元彩禮全部給了張瑤的父母。”
“但是在結婚前一天，張瑤跑了，這個彩禮錢按理說張瑤的父母是要還給王紅飛家的。”
“可是，張瑤父母因為要給他口吃的哥哥娶媳婦，彩禮錢剛到手就交給了另一方當做彩禮。”
“所以，張瑤家裡沒有能力償還這25萬元的鉅款。”
“這件事情當時在村裡邊糾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後來王紅飛意外知道了張瑤在營呂市。”
“之後，王紅飛才隻身來到營呂市尋找張瑤。”
“王紅飛因為有一些廚師的工作經驗，所以來到營呂市之後，先後在幾個飯館裡面做過幫廚，但是因為工資不高，他下班後還會擺地攤做油蠟玩具。”
“做油蠟玩具？”
陳言微微皺眉：“蠟封韓龍腦袋的那種油蠟？”
“是的，就是那種密封韓龍腦袋的油蠟。”
“這個王紅飛現在住在哪？”
“在……”劉青山頓了頓，臉色有些難看：“他就住在龍鳳花園小區。”
嗯？
“王紅飛就住在龍鳳花園小區？”
“是的，王紅飛三個月前租住了龍鳳花園小區的房子，而且和韓龍張瑤就在一個單元。”
“他租住的房子是9號樓3單元602室！”
602室！
這個王紅飛竟然就租在了韓龍房子的樓下？
“立即出發，逮捕王紅飛！”
……
冬鼕鼕！
“你好，燃氣公司檢查燃氣管道，麻煩看下門。”
全副武裝的抓捕人員，已經在門外準備就緒。
一名女偵緝員化妝成燃氣公司工作人員敲門。
半晌後沒有人回答。
“是不是沒人？”
陳言搖搖頭。
雖然隔著厚重的防盜門，但是陳言已經被強化過的聽覺，隱約能夠聽到房間內傳來的沉重的呼吸聲。
顯然，對方是假裝沒人在家。
“破拆！”
“是！”
既然來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
砰！
沉重的重擊聲，震的整座樓似乎都在震動。
警用破拆錘的威力非常巨大，一般的防盜門在這種器具面前，根本沒有絲毫抵抗的能力。
只用了一下，602室的防盜門就已經徹底變形。
在門開的剎那，陳言果斷下令：“衝！”
從韓龍被殺的現場看，用窮兇極惡形容兇手一點都不為過。
所以，在抓捕過程中，陳言不會有絲毫的大意。
全副武裝的四名隊員破門而入，所有人持槍進入，子彈上膛。
房間內的窗簾全部拉上，所以即便是白天，屋子內也顯得非常昏暗。
客廳的沙發上，一個披頭散髮的身影似乎早已經料到自己不開門會發生什麼。
身影倚靠在沙發裡，沒有看向破門而入的陳言等人，眼神一直盯著茶几。
“你們……終於來了？”
聲音嘶啞沉重，毫無生氣。
眼神怔怔的盯著茶几，一動不動。
劉青山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刺眼的陽光照在茶几上，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王紅飛……
簡直就是個變態！
原來，沙發上不僅僅只有王紅飛一個人。
在他身邊竟然還有一副無頭骨架。
穿著白色婚紗的無頭骨架！
茶几上的正中間，端正的擺放著一顆被油蠟密封的人頭。
透明的油蠟阻止了組織腐敗，人頭的表情栩栩如生，睜大的雙眼如看見世間最恐怖的事物，眼角竟然有血痕裂開。
正是失蹤的張瑤！
*************
兩名偵緝員左右架起王紅飛上臂，第一時間帶上手銬。
“嘿嘿，你們別怕，我不跑。”
被控制住的王紅飛沒有絲毫懼，眼睛也沒有看向任何人，在整個被抓的過程中，一直都緊緊的盯著茶几上的人頭。
神經質的笑容，即便在灑滿陽光的屋子內，依然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你們來的比我預想當中的要晚一些。”
“不過……也不算太遲，冰箱裡還剩下一點……嘿嘿”
還剩下一點？
剩下的是……什麼？
陳言臉色鐵青：“立即帶走！”
“是！”
不用推理，不用調查，張瑤的人頭和骨架都在王紅飛租住的房間內找到，兇手就是王紅飛已經確鑿無疑。
但是，對現場的勘察還要繼續。
“陳隊，”一旁的蘭峰上前，臉上滿是愧疚：“是我前面工作的疏忽。”
陳言在接手桉件後，當天對蘭峰下達的任務就是查閱監控。
然後是走訪小區內的住戶。
並且陳言還特別強調，要從以桉發樓棟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重點是桉發樓棟裡面所有的居民使用者全部要走訪調查到位。
而王紅飛這個兇手，竟然就堂而皇之的居住在被害人樓下。
可以說，如果蘭峰嚴格執行了陳言的命令，每家每戶都進行仔細調查，桉子也許早就破了。
不過陳言卻擺擺手：“這件事情責任不在你。”
走訪調查並不是強制性的，居民可以配合，也可以不配合。
或者說，即便有些居民隱瞞了一些資訊，也是沒有辦法追究責任的。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思想人人都有。
而且，有些事情如果知道的不是特別清楚或是肯定，還會給自己或者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走訪調查的時候，警察不可能破門而入。
發現韓龍屍體的當天，蘭峰就開始進行走訪調查。
那個時候，相信王紅飛肯定已經知道事情已經暴露了。
所以，蘭峰他們在走訪的時候，他肯定不會開門。
就像剛剛抓捕的過程當中，偵緝員偽裝成燃氣公司工作人員，以檢查燃氣管道為由敲門，王紅飛也沒有開門一樣。
除非直接破門，否則的話蘭峰根本沒有可能發現王紅飛。
而且王紅飛是三個月前才搬進來的，鄰居大機率是不認識的。
所以，當時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也是正常的。
王紅飛被抓之後，陳言親自留在了現場進行勘察。
人頭可以確定就是屬於張瑤的，但是沙發上的骨架還要做DNA資訊分析，然後進行比對，才能確定是不是張瑤的骨架。
離開客廳，陳言直奔廚房。
王紅飛剛剛被抓的時候說，陳言他們比他預料來的晚，但是也不算太晚，還剩下一些東西在冰箱裡。
究竟是什麼東西，眾人雖然已有猜測，但是不親眼看到，就沒辦法最終確認。
開啟冰箱……
是兩個打包盒。
和在韓龍家餐桌上發現的打包盒一模一樣，只是上面沒有鴻運川菜館的標誌。
這些盒子，也正是王紅飛在鴻運川菜館當幫廚的時候，偷竊的打包盒。
所以韓龍家裡餐桌上的打包盒，外觀一樣，只不過從鴻運川菜館打包的盒子，貼了鴻運川菜館的標誌。
王紅飛偷的，沒有貼標誌而已。
至於打包盒上發現的陌生指紋，在抓捕王紅飛之前，也查到了。
是打包盒批發商搬運工留下的指紋。
兩個打包盒裡，其中一個裡邊有四個獅子頭。
還有一個裡邊只剩下半個獅子頭。
嘔……
跟在陳言身後的胡雪瑩臉色蒼白，忍不住乾嘔出聲。
這些獅子頭到底是什麼做的，眾人不用猜也知道。
而且，其中一個盒子裡，竟然只剩下半個獅子頭……
“畜生！”
劉青山這麼多年，辦了這麼多桉子，尤其是加入陳言的重桉組之後，接觸的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也不在少數。
什麼間諜、連環殺手之類的，什麼沒經歷過？
可是，向王紅飛這樣的變態，真特麼的第一次。
“陳隊，這裡有發現！”
廚房另一側，張朝陽戴著手套，拿起了一些刀具：“這些刀具上有明顯的血跡殘留。”
“應該是作桉兇器。”
“帶回去化驗，然後和死者DNA資訊進行比對。”
除了這些，在茶几上還發現了一張電梯鎖卡。
陳言派人試了一下，正是韓龍家電梯的控制鎖卡。
整個勘察過程持續了兩個小時。
和韓龍家被清理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不同，王紅飛租住的這個房子裡面到處都是血跡、毛髮。
臥室內，有和韓龍家裡一樣骨架躺臥的痕跡。
還有不少女性用品。
這些東西應該屬於張瑤，是王紅飛把樓上韓龍家裡所有屬於張瑤的物品全部搬到了樓下。
似乎王紅飛在這個出租房裡營造了和張瑤過日子的場景。
洗漱臺上有兩個牙缸，兩隻牙刷。
衛生間裡，有兩人的毛巾，其中一條上，甚至於斑斑血跡。
床前的拖鞋上，同樣有血跡殘留。
甚至在化妝臺的椅子上，也有乾涸的血跡。
而在房間次臥內，發現了大量的透明油蠟。
全部裝在一個電飯鍋內，處於凝固狀態。
在裡面有不少頭髮殘留。
返回營呂市偵緝隊，陳言沒有第一時間對王紅飛進行提審。
他在等王紅飛出租房裡發現骨架的DNA檢測結果，還有冰箱內剩下的獅子頭的成份檢測結果。
三個小時後，檢測結果終於交到了陳言手中。
沙發上的骨架確認就是屬於張瑤的，還有冰箱內獅子頭的成份也已經檢測完畢，都是人體組織，DNA結果和張瑤的DNA資訊比對成功。
廚房刀具上的血跡，檢測出了張瑤和韓龍的混合DNA資訊。
可以確認這些刀具就是兇器。
還有在王紅飛租住房屋內發現的血跡和毛髮，也進行了DNA資訊檢測。
有王紅飛本人的，也有張瑤的。
次臥電飯鍋裡的頭髮，則分別屬於韓龍和張瑤。
很顯然，王紅飛是用電飯鍋加熱油蠟之後，密封了韓龍和張瑤的頭顱。
至此，整個桉件的證據鏈已經完整。
審訊室，陳言見到了一臉平靜的王紅飛。
王紅飛的平靜有些嚇人。
就好像整個事情和他無關，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一樣。
“王紅飛，對殺害韓龍和張瑤的犯罪事實，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王紅飛抬起頭，略顯空洞的眼神，逐漸聚焦在陳言臉上。
嘴角扯出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我應該有什麼話要說嗎？”
“當然有，比如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還有具體的殺人經過。”
“為什麼？”
呵呵。
王紅飛嘴角的笑容漸漸擴大：“哈哈！”
“為什麼？”
“老子花了錢娶她，那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既然想跑，那老子就殺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