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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野村

朱家,正房深處的一間密室內。

盧通、朱家的三房家主,圍坐在一張長桌邊。

盧通坐在主位,道:“這隊鬼兵三十一人,除了金丹境隊頭外。麾下三個中隊中,每隊九個練氣境、一個築基境。你們打算出多少人?”

“魏司主,朱家子弟成了鬼兵後,修行什麼鬼軀?”朱正鈞問道。

霧鬼的一身實力,基本都由鬼軀決定。

盧通還沒有確定此事。

戴善死後,善德司的玉符、功法、法寶等丟失殆盡,鐵嘴歸還了玉符、法寶,但是藏書、法門等還沒有送來。

回去後,還得費一番波折。

“這次司庫大開,其中有水行神甲、尚山盾、嘯金大槍等物。”

他臉色平靜,說了一句略作停頓後,繼續道:“朱家子弟入了善德司,就是魏某的心腹。法門、鬼軀、陰靈等全都優先挑選,我不會虧待自己人。”

“他們由司主親自統領?”

“我只領一隊。三位挑選出的子弟若是驍勇善戰,我自然會重用,親自栽培。”

勢力也是保命符。

這支鬼兵得來不易,只要訓練出來肯定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他打算牢牢抓在手裡。

朱正鈞、朱西念對視一眼。

朱西念又問道:“敢問司主,每個子弟修行所需的陰靈,每天供應多少?”

陰靈就是魂塵祭煉出的灰霧。

盧通笑了下,翻手取出一枚,猶如煙霧的小石子,隨手丟過去。

朱西念驚訝道:“欲丹?”

“不錯。善德司掌管全城的欲陣,不缺欲丹。朱家子弟每月可以領一枚欲丹。”

盧通沒有介紹陰靈,也不必多說。

欲丹稀少,有了它,不可能缺陰靈。

朱西念點了下頭,伸手遞還欲丹。

盧通搖了搖頭,問道:“三位還有什麼疑慮?”

朱西念收起欲丹,緩緩搖了下頭。

朱正鈞道:“承蒙司主看重!我們已經商定,每房出十人,一個築基境、九個練氣境,追隨司主加入善德司。正房五日內可以湊齊人手。”

朱西念也道:“西房有幾個性格兇悍的子弟,常年在外面放蜂,我馬上傳信,讓他們回來。”

地府中十分太平。

朱家不算大家族,但也傳承了上千年,族中練氣弟子眾多,築基境相對稀少,但是每房湊出幾人不在話下。

盧通微微點頭,看向最後一人。

朱東堅。

朱家的二家主,年考之後整個人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一下子變得死氣沉沉。

“二家主?”

朱東堅緩緩抬起頭,道:“我,我沒有意見。”

……

年後,開春。

正月已經過去,劍矛草上鮮花盛開,每株劍矛草上都盯著一朵小白花,整片草原彷彿蓋了一層薄雪。

一艘麒麟輦飛過,輦上一團黃雲、一團黑霧,互相籠罩。

黑雲中飄著一個個人影,其中傳出幾個聲音:

“草花開了,這幾天草葉嫩,採出的蜜最水潤。”

“正鐺,不對正三,你們大房的蜜再潤,潤得過我們二房的粉蜜?”

“哼,有種等秋天到了,比一比香醇!”

“別磨嘰了,再水潤、再香醇,有個屁用,成了霧鬼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不如多吸幾口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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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一定!等煉出鬼軀,我一定多加幾條舌頭。”

輦內。

盧通獨自坐在長塌上,拿著一張地圖,道:“正銖,回去時繞路去一趟寶樹群山。”

“是。”

榻下站著三個黑袍人。

朱正銖、朱東坎、朱西禽,朱家的三個築基境子弟,已經全部變成了霧鬼。

此外還有二十多個練氣境子弟。

麒麟橫空。

幾日後,輦下出現一條十分狹長的連綿群山。

“司主,到了。”

盧通起身離開長塌,走到輦邊,看向下方的群山。

寶樹群山,扶晨城、懷珠城的交界之地。山中樹木極其茂盛,此時正值春天,滿山樹木都在抽出新芽,一眼看去有紅、有綠、有紫。

他拿出地圖看了幾眼,在下面找到一座形如雞爪的溝壑,道:“順著下面最左邊那條溝壑,向前走五百八十丈。”

“是。”

麒麟輦緩緩向前。

不久後,下方出現一條山溪,溪水兩側散佈著一些簡陋木屋,其中還有幾個零散人影。

“停。”

麒麟輦應聲停下。

盧通收起地圖,道:“正銖,你留下維持飛輦。東坎、西禽,你們跟我下去。”

……

溪邊。

盧通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周圍的村落、房屋、人影,眼神充滿了好奇。

山間野村。

最初是一些修士為了避開外面的紛擾,躲入山中清修。隨著聚眾而居、繁衍生息,漸漸形成了村落。

與外面少有來往,不繳稅,也不受庇護。

“嘿!”

山上傳來一個招呼聲。

盧通仰頭看去。

山腰上,一個赤膊人影站在樹上,大聲喊道:“是收野妖的?”

人不許殺妖。

懷珠城中,想吃妖獸、甚至吃過妖獸肉的很多,但是敢這麼肆無忌憚喊出來的極少。

“不收妖,招人。”

“什麼人?”

“什麼人都行,敢拼命、不怕死,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是搶風道的?”

盧通眼角跳了幾下,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城裡人、鄉下人全都不喜歡野村修士。

“鬼司的生意,去凡間,不怕死的過來。”

周圍立即響起幾個聲音:

“咦?”

“凡間?”

屋裡、樹上、洞內等各個地方竄出一個個人影,幾息功夫,小溪邊站了幾十個男女修士。

“你是什麼人?”

“該不會是邪修吧?告訴你,我們也是有跟腳的,當年甲象仙人也在這裡修行過,敢打我們的主意,沒你好果子吃。”

“就是,這種好事為什麼找我們?”

盧通面帶笑意,一直等聲音全部落下,這才開口道:“懷珠城善德司司主魏虎,見過諸位!”

“司主,真的假的?”

他取出令牌示意了一下。

“奉三名王之命,組一支鬼兵。不怕賭命、也不怕變鬼的,我帶他進入凡間,到時隨便殺、隨便搶。”

下面頓時安靜了。

一人問道:“什麼賭命?”

“就是搖骰子。搖中小,就是死。搖中大,變成鬼。”

一個身軀魁梧的白髮老人走過來。

附近的修士迅速讓開一條通道。

老人走到小溪邊,道:“小曲、阿向,你們還年輕,沒必要去賭命。老河、忠子,你們要是想賭一把的話,跟我一起走。”

“阿爺。”

“洛阿爺!”

“好,洛大哥,最後賭一把。”

盧通眼神微動,心中有欣喜、也有些失望。

第一個野村就遇到了築基境。

只可惜是個老頭。

歲數大了,神魂、肉身全部變得孬弱,變成欲鬼的機率遠不如年輕人。

“怎麼稱呼?”

“洛固安,老洛、老安,司主隨意叫。”

……

麒麟輦上,多了五個人。

四男一女。兩個老頭子,全都是築基境。三個練氣修士同樣年紀不小。

盧通看著五人,心中有些唏噓。

修行以來,從未苦修過。

練氣境時,藉助了邪法修行;築基境時,又吞了幾十萬兩銀子的丹藥。

直到突破了金丹境,才開始像普通人那樣,一點點聚靈、煉法。也是因此,修為進境極其緩慢。

他突然生出一種危機。

擔心有朝一日,也像這些人一樣,壽元將盡了還是無法突破。

“司主還要不要人?”洛固安問道。

盧通收斂念頭,道:“要,我打算橫穿寶樹群山,把所有野村挨個走一遍。”

“我知道一夥人,不知道司主敢不敢收。”

人心難測。

識人不易。

可是活久了,見的人多了,又很容易一眼看出性情。

洛固安足夠老,經歷也足夠繁雜,聽盧通說完幾句,已經揣測出了他沒有太多顧忌。

盧通道:“什麼人?”

“一夥匪修,搶過風道、劫過村莊,七年前失了手被盯上了,這幾年一直躲在山裡。”

“實力怎麼樣?”

“四個築基境,七個練氣境。”

他有些失望。

敢劫風道,本以為會有一個金丹大修士。

“有沒有金丹境?”

“山裡有幾個老前輩,司主若是有興趣,我可以帶司主過去。”

“好,先去找那夥匪修。”

茂密樹林中,幾棵枯樹壓在一個鯨口般的洞口上。

盧通站在洞外。

洛固安蹲在旁邊,在枯樹中摸索了幾下,抓住一根藤蔓,用力拽了一下。

片刻後,洞內傳出一陣十分細微的腳步聲。

靠近洞口時,腳步聲突然停下。

洛固安等了一息,笑著道:“小耗子,出來吧,給你帶了一個貴人。”

一個頭髮散亂的年輕人鑽出洞口。

衣袍破爛,身上纏了一條獸皮,髒兮兮的,眼睛卻很有神。

“司主,他叫班宇,是這夥人的頭領。”

盧通點了下頭,道:“不錯。”

眼為心之苗。

班宇的眼睛,尖銳、警惕、狠毒。

開始尋找鬼兵以來,第一次遇到符合心意的。

洛固安介紹完鬼兵之事。

班宇沉默不語。

盧通道:“走吧,這一劫過了,以後天高地廣,任由你去闖蕩。這一劫過不去,即便死,也比窩在洞裡舒服。”

“我有個條件。”

班宇的聲音有些尖銳。

“說。”

“我要八套院子,一百六十畝地。”

盧通腦筋轉了一下,道:“手下有兄弟拖家帶口?”

“嗯。”

“可以。回去之後,我以善德司的名義置辦一座莊園,該有的東西,一個都不會少。”

二人對視一眼。

盧通的眼神古井無波。班宇的眼神像一根針,似乎想刺入井底。

“好。”

班宇轉頭鑽回洞中。

片刻後,麒麟輦上又多了四十一人。

班宇一行一共十一個人。

除了三人沒有家卷外,剩下的八個,要麼有妻兒、要麼有父母、要麼有弟妹,全部躲在洞裡。

盧通盤坐在長塌上。

下方站著一群人,衣不蔽體的小孩、蓬頭垢面的女人、還有精神萎靡的老人。

他看了兩眼,拿出一瓶朱家帶出來的靈蜜,道:“拿上。用溫水衝開,每人一勺,喝多了傷腸胃。”

“多謝。”

班宇接過靈蜜,轉手交給一個女人。

麒麟輦從山間掠過。

在一個又一個野村停下,帶走一個個人影。

天色漸晚。

麒麟輦落在一處平坦山腰,上百人散在周圍,隱隱分成三塊。

一塊是朱家,灰霧籠罩,緊挨著麒麟輦。

一塊是野村的修士,四十餘人,大部分都是中年、老年修士,年輕人寥寥無幾。

一塊是班宇等人。

盧通坐在輦上,心中默默盤算。

一個中隊,九個練氣境、一個築基境。

班宇幾個,可以湊半個中隊。野村的,人雖然多,但是歲數太大了,應該不會超過一個中隊。

明天再走幾個野村,應該可以湊出第三個中隊。

還缺一個帶隊的金丹大修士。

“老洛。”

洛固安走到輦上,道:“司主,什麼事?”

“那幾個老金丹什麼來歷?”

“一共三人。虹英前輩,曾是商會供奉,在山裡開了一個洞府,準備享樂餘生。一個弈法宗的蕭木長老,金丹大圓滿境界,正在閉死關。還有一個牛添友前輩,聽說道侶遭遇了不測,準備在這裡了此殘生。”

虹英、蕭木、牛添友,一個享樂、一個突破、一個心死。

盧通思索了一下,覺得哪個都不好招攬。

“你有什麼法子?”

洛固安緩緩搖了下頭,道:“三位前輩法力高深,我不敢揣測。不過,三位中虹英前輩或許可以一試。”

第二天。

天色剛亮,盧通、洛固安騰空而起,朝深山遁去。

一座開滿粉花的矮山。

山上布了陣法,一道道粉色煙霞瀰漫,其中隱隱露出一些樓閣、山溪。

盧通落在陣法外。

洛固安打入一道法力。

片刻後,一個人影從粉煙中走出來,拿著如意開啟陣法,道:“什麼人找虹英姐姐?”

盧通瞥了一眼,不禁眼角微跳。

人影是一個男人,二十歲上下,油頭粉面,相貌有些清秀,身上只套了一層薄紗。

“善德司,魏虎。”

“師兄稍等。”

人影轉身離開,很快再次回來開啟陣法,道:“師兄,請。”

進入陣法。

一條山溪順山而下,在山腳下匯聚成一個池塘。池塘內,幾個男男女女,像幾尾白魚正在嬉戲打鬧。

池邊擺著一張大床,床上籠罩著一層粉煙。

人影走到煙外,柔聲道:“虹英姐姐,人帶來了。”

紅煙消散。

一個胖乎乎的人影躺在床上,道:“魏司主大駕光臨,有什麼吩咐?”

盧通眼神微動,心中暗道:又一個百裡幼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