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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怪癖

九耀樓,房內一片死寂。

闕神蓬坐在椅子上。

盧通束手站在旁邊。

之前還吵吵鬧鬧的百花坊主也變了一副模樣,十分安靜地站在旁邊,連包裹裡的嬰兒也不再哭鬧。

闕神蓬道:“誰讓你來的?”

“闕老爺,耀顯真的是寶囊老爺的兒子,你不信,我還有,還有……”

百花坊主還有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拿出來。

闕神蓬神色不動,又道:“早不來,晚不來,訊息剛放出來你就來。說吧,誰指使你來的。”

百花坊主看向盧通。

盧通沒有理會,心中猜測闕神蓬放了什麼訊息出去。

“嗯?”

闕神蓬抬了下眼皮。

百花坊主立馬磕到在地,道:“闕老爺,我也不知道是誰,有人送了一封信,說耀微成了老君的弟子,我兒子也可以拜入老君門下,讓我趕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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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呢?”

“在,還在。”

百花坊主解開包袱,從深處掏出一個紙卷。

闕神蓬接過紙卷,攤開看了許久,長嘆一口氣,道:“留在樓裡,先安頓下。”

“是。”

盧通把百花坊主交給金管事。

再次返回房間時,闕神蓬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過了半響。

闕神蓬問道:“盧通,你感覺如何?”

“晚輩知之甚少,不敢妄下斷言。”

寶囊之死迷霧重重,上有老君,下有真人,再下還有幾位親傳弟子,其中似乎有難言之隱。

盧通有些忌憚。

“師兄的六位弟子已經全部見過,你覺得誰有嫌疑?”

盧通蹙了下眉頭,搖頭道:“一面之緣,只知人面不知人心,不敢隨意開口。”

“哎。”

闕神蓬又嘆了口氣,盯住盧通突然笑了下,道:“一氣真君傳授的那道法門,修行的如何?”

“很好。”

盧通取出備好的《赤雲化妖經》遞過去,張口吐出兩頭血妖。

血妖形成後,血靈不絕、血妖不滅,但是會一直消耗法力。不出手時,法力消耗微弱,眼下修為可以一直維持四頭。

闕神蓬氣質瞬間一變,眼中冒出一點亮光,一邊翻開法門,一邊朝血妖內打入一道法力。

“結形之法,氣、血、神,體首、臂足……孕胎秘法?”

“九丹,心、肺、腎……應是架丹之法無疑。”

“化妖之法,血脈變化在九丹之位?不對,蛇尾源自龍形,變化受結形之法所之制,形法源自金丹,又歸於化妖經……”

“正輔易位,原來如此。”

闕神蓬喃喃自語。

盧通站在旁邊,下意識放輕呼吸,認真記下每句話。

一炷香後,闕神蓬微微點頭,道:“不錯,這道法門與你十分契合。你若成徹底參透,百年內元嬰有望。”

盧通立即拱手行禮,道:“求請真人指點!”

闕神蓬笑著搖了搖頭,道:“法門訴說詳盡,清晰明了,何須旁人指點?只需記住,你以往化妖是以血為正,法為輔。以後需要以法為正,血為輔。”

盧通想了一下,有些疑惑,道:“晚輩駑鈍,請真人明示。”

闕神蓬抬手運起法力。

掌心法力升騰,化作一枚金丹,接著丹外浮出一人、一龍。

“此法的根基仍是《赤雲真經》,你已經刻入了人、龍變化,其中龍變中又有猿、麒麟等,與你過往修行有關。以後當以此法為正,以化妖法術為輔,繼續刻入其他變化。”

盧通這才明白。

以前是借血靈化妖,法力為輔;以後該借法力化妖,血靈為輔。

如此說的話,血妖的潛力不亞於真身。

他心中欣喜,立即拱手道:“謝真人指點!”

“恩。”

闕神蓬點了下頭,隨手把法門放到桌上,瞥見百花坊主留下的信,頓時如夢初醒,眼中浮出一股很濃的煩悶。

盧通略作思索,道:“真人若有需要,儘管吩咐晚輩。”

投桃報李。

闕神蓬十分大方,不吝嗇丹藥、法門,更不吝嗇指點。若是可以交好闕家,即便趟進渾水,沾一身泥水也值得。

“坐。”

闕神蓬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

盧透過去坐下。

闕神蓬又失神了一會兒,皺起眉頭,道:“師兄之死十分古怪。”

“晚輩略有耳聞。”

“不光是外人知道的,還有,還有一些難以言表的私人隱秘。”

闕神蓬盯向盧通,正色道:“知道它們的人很少,只有老君、我、耀微、還有幕後兇手。你若知道了,不許向任何人透露。”

“晚輩以性命擔保,絕不外洩半個字!”

闕神蓬觀察了幾息,取出一本冊子,放到桌上,道:“你看看此物。”

“是。”

盧通拿起冊子。

冊子十分花哨,粉色絲質封皮,底層繡著花朵暗紋,表層紋了兩個殷紅大字“竊歡”。

一股濃香飄出。

他翻開封皮,只見書嵴內有許多撕掉書頁後的豁口。

闕神蓬低頭品茶,彷彿看出了盧通的疑惑,道:“應該是兇手撕去的,一共少了三十一頁。”

“明白。”

盧通點了下頭,看向殘留下的第一頁。

“荒唐!舟上野婦,粗鄙不堪!堂堂元嬰境真人,受萬人敬仰,竟然在礁石上與半百漁婦野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甚妙!”

盧通心頭勐地一抽。

下意識想抬頭詢問闕神蓬,下巴才剛剛動了一下又立馬停住,一動不動地看著冊上字跡,強行按下心中驚訝。

不出意外的話……

這應該是寶囊真人的遺物。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心底湧出一股複雜思緒,悄悄吐了口氣,翻開下一頁。

“與賈妙師妹遊戲水上做吟詠一章”

“鳳精童嫩顏,反枯神似月。沉墮金翡翠,坐攬香蜂蝶。虎旗入玄元,採芯做一餐。”

盧通咽了咽喉嚨,故作平靜的翻開下一頁。

“今日故人離去,忘其白髮蒼蒼不由一嘆。歡好百餘年,見其出閣、為妻、做母、及至祖母,我知她是誰,她卻不知我是誰。哎,可憐!”

“哎。”

他終於不再壓制心中思緒,長長地嘆了口氣。

房內一片死寂,嘆氣聲尤為清晰。

闕神蓬毫無所動。

盧通一頁頁翻過。

一共十九頁,其中有淫、有奇,也有不堪入目。

能力越大,慾望越大。

他一路修行,歷經一頁宗、擒氣宗、地府等,無論在哪裡,都有更強大的實力制衡,必須降服心中慾望。

而寶囊,貴為元嬰真人,又是大能弟子。

慾念一生,沒有人可以制約,可以隨心所欲。

盧通重新翻回第一頁,摸了下被撕掉的豁口,心中不禁猜測,或許寶囊一開始只是貪色之徒,只是一直無人制約,這才一步步淪落到如此乖僻的地步。

“看完了?”

“恩。”

闕神蓬問道:“察覺到了什麼?”

盧通琢磨了片刻,道:“十九頁,應該是十九人。雖然只有‘賈妙’一人知道名字,但是從用字、壽元猜測,這些人地位高低懸殊。此人對地位高的人,大多隱瞞相貌身份。對地位低的人,反倒直接擺明真人身份。”

漁婦、丫鬟、流浪女乞……

盧通僅僅看到一些字句已經大受震動。

“嗯。”

闕神蓬十分平靜地端起茶杯,送到口邊才發覺杯中已經沒了茶水。

盧通趕忙去倒茶。

闕神蓬擺了下手,道:“不必了,還有呢?”

盧通看著封皮上的“竊歡”二字,道:“晚輩有些疑惑。如此算的話,百花坊主應該不知道真人的身份才對。”

闕神蓬哼了一聲,道:“坊主?一個開衣鋪的寡婦而已。”

“原來如此。”

盧通重新翻了幾下,道:“書中沒有提及百花,也沒有人與百花相似,我猜是被撕掉了。一共少了三十一頁,或許它們可以推測出所寫之人的身份。”

“不錯。”

他翻到其中一頁,道:“剩餘十九頁,其中十八頁所寫之人,要麼身死,要麼很難猜出身份。但是有一個,直接留下了名字,也沒有被撕走。”

闕神蓬瞬間眼神一沉。

盧通看了一眼紙上的稱呼“賈妙師妹”,沒有追問,站在旁邊靜靜等候。

“賈妙是舍鹿的道侶。”

“啊……”

盧通心頭一驚,瞬間明白了闕神蓬懷疑舍鹿是兇手,根本不是因為闕玉所說的傳人之爭。

闕神蓬緩緩道:“師兄死後,儲物法寶消失不見,屍體旁只有這本冊子,乃是兇手故意留下的。”

“公之於眾……敢問前輩,賈妙現在何處?”

“自然在舍鹿的府內。”

闕神蓬攝過茶壺,倒入一杯茶水,慢慢抿了一口。

盧通迅速平靜心緒,思索了一下,道:“前輩,兇手故意留下賈妙,也許是為了把嫌疑引向舍鹿真人。”

“也可能故意自汙。”

“嗯。”

盧通緩緩點了下頭,又道:“前輩,會不會是那人太過放肆,惹了不該惹的人,事發後被苦主找上門了。”

那人就是寶囊。

二人全都知道,但是畢竟是元嬰真人、老君弟子,盧通還是沒有點破最後一層。

“最近沒有過路的元嬰境。”

闕神蓬一口飲下茶水,放下茶杯,道:“七寶府陣法完整,有實力潛入殺人的,除了舍鹿、鳴鳳外,只有七寶府的自己人。所有下人經過幻陣審訊,已經擺脫了嫌疑,只剩下六位親傳弟子,還有他們的身邊人。”

盧通念頭稍動,腦海中閃過一張張人臉。

“為何不用幻陣試探他們?”

“《六識神法》可以輕易看破真假。”

闕神蓬起身道:“老君的意思,師兄有錯在先,這次不許用強。舍鹿、鳴鳳有我去留意。你有身份之變,那六人交給你了。”

“是。”

闕神蓬收下法門、冊子,朝房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住,道:“對了,我昨日放出訊息。耀微立下誓言,此生一定查清父親之死的真相。今天百花登門,多半是兇手出手試探。”

“明白。”

闕神蓬離開房間。

盧通獨自站在房內,回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嗤笑道:“堂堂元嬰真人,竟然死於放縱慾念……荒唐。”

……

幾日修行。

盧通盤坐在榻上,吐出一口法力,在血妖體內遊走一週後又納入口內,熟悉血妖體內的三氣、九丹。

“少爺,觀慧小姐來了。”

他立即收斂法力,張口吞入血妖,道:“帶去廳堂坐下。”

“是。”

第八層。

盧通走下樓梯,繞過一面隔斷牆壁,看見一個棉袍女修正坐在椅子上。

“師兄。”

棉袍女修笑了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師兄氣色尚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四弟子,觀慧,得了煉製大印的傳承。

六名弟子中,耀微歲數不大不小,位於前三人之下,後三人之上。

“哦?師妹為何不放心?”

盧通走到旁邊坐下。

觀慧道:“外面有傳言,師兄立下毒誓報仇,我擔心師兄心神受傷,專門過來探望。”

他別有深意地盯住觀慧。

百花坊主之後,觀慧是第一個登門的,若是闕神蓬的猜測屬實,觀慧也有嫌疑。

“師兄,怎麼了?”

盧通眨了下眼,道:“師妹憔悴了許多,連累師妹擔心了。”

觀慧有些意外。

“師兄今日為何如此體貼?”

盧通沒有絲毫緊張,心頭微動,苦笑了一下,道:“父親一走,我才陡然察覺,修為雖重要,但是比修為更重要的還有身邊親人。”

“師兄……”

觀慧十分觸動,眼眶迅速泛紅。

盧通立即輕拍了一下嘴角,道:“害得師妹掉眼淚,早知道不說了。”

“噗嗤。”

觀慧瞬間失笑,一邊抹去眼角眼淚,一邊道:“師兄像戲本裡的登徒子!”

“就算是登徒子,也只對師妹一人。”

盧通隨口扯了一句。

反正耀微與他毫無關系,闕真人也沒有專門交代,無論出現什麼後果都不必承擔。

觀慧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不見,瞪大雙眼,道:“師兄,你敢對我無禮,小心我回去告訴三師兄了。”

盧通神色一定。

雲傲、寧海、錦崖、觀慧、虎旗、綠宇,排行老三的正是擅長鍛體的錦崖。

聽觀慧所說,她與錦崖似乎關係不淺。

他立馬賠笑,道:“求師妹繞我這次。”

“哼!”

觀慧抿了下嘴唇,取出一個紅木小盒,道:“這是三師兄的‘萬流深心丹’,師兄血氣不足後服下一枚,用丹藥去喂遊血蛭。”

“多謝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