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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九四九年一月一日,晨曦剛剛衝破黎明前的黑暗,中華大地就響起了一個偉大的聲音:將革命進行到底!

這一偉大的聲音——“將革命進行到底”,在長空中迴盪,它不僅驚醒了沉睡百年的大地,而且也迸發出中華民族壓抑了一百多年的心聲!

這一偉大的聲音——“將革命進行到底”,就像是震聾發聵的號令,把長城內外、大河上下解放區的軍民凝聚在一起,伸開雙臂,邁動大步,迎著東方即將升起的火紅的太陽,去迎接一個偉大的新中國的到來;更為稱奇的是它還像是一枚巨大的炸彈,把蔣家王朝這座行將倒塌的大廈拋向空中,而靜候塵埃落定的蔣介石也唯有哀鳴自語:“毛澤東!毛澤東……”

抑或是久戰為敵知己知彼的緣故,蔣介石說對了,“將革命進行到底”這一偉大的聲音,是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毛澤東在西柏坡為一九四九年寫的新年獻詞!

西柏坡位於太行山東麓,滹沱河北岸,是平山縣內的一個普通的村莊。由於它背倚群山環抱、松柏蒼翠的柏坡嶺而得名。那時,全村只有百十來戶農家。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幾千年來,勤勞的西柏坡人民靠著滹沱河兩岸肥美灘地,耕作稻麥,捕撈魚蝦,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堪稱是太行山中的魚米之鄉!

抗日戰爭爆發不久,日本的鐵蹄踏碎了華北的國土,抗日的烽火燃燒在太行山上,西柏坡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揭竿而起,他們舉著救亡抗日的大旗,高唱著《在太行山上》的戰歌,譜寫了打擊日本侵略者的英雄史篇。而所在平山縣被譽為晉察冀邊區著名的抗日模範縣!

解放戰爭爆發不久,毛澤東為了誘敵深入,在運動中殲滅入侵陝北的胡宗南集團,遂決定於一九四七年三月十八日主動撤離延安,從而揭開了轉戰陝北的序幕;接著,毛澤東又於三月二十六日在清澗縣棗林溝召開會議(史稱棗林溝會議),決定中央機關分為中央前委、後委和工委。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率領黨中央和解放軍總部轉戰陝北,指揮全國的解放戰爭,並直接指揮西北戰場我軍的作戰;葉劍英、楊尚昆等率領中央後委去晉綏,負責保障中央前委的供給以及和各解放區的聯絡;劉少奇、朱德、董必武等率領中央部分工作人員,組成中央工作委員會向華北轉移,完成中央託付的重任。是年五月初,西柏坡又成了以劉少奇為首的中央工委的所在地。

毛澤東在撤離延安一年並取得轉戰陝北的決定性勝利之後,於一九四八年三月二十日在陝北米脂縣楊家溝作出決定:中央準備移至華北,同中央工作委員會合併。三月二十三日,毛澤東率領黨中央機關由陝北吳堡縣的川口東渡黃河,進入晉綏解放區,於翌日——二十四日到達中央後方委員會駐地山西臨縣雙塔村。幾經輾轉,毛澤東一行於四月十一日到達晉察冀軍區駐地——阜平縣城南莊。由於毛澤東準備動身訪問蘇聯(後未成行),故於五月二十六日到達西柏坡。從此,西柏坡成了中國革命的指揮中心!也“是毛主席和黨中央進入北平,解放全中國的最後一個農村指揮所”。

毛澤東到達西柏坡不久,解放戰爭遂進入第三個年頭,即戰略決戰的前夜。為了向全國人民表示必勝信心的同時,並進而分化瓦解敵人的營壘,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借紀念“五一”國際勞動節釋出口號,提出召開沒有反動分子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討論成立民主聯合政府;為了適應即將到來的戰略決戰的需要,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及時地研究了華北、中原解放區建立統一的中央局——以及決定將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個解放區合併為華北解放區,成立華北聯合行政委員會;接著,毛澤東又親自主持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史稱九月會議),提出了在五年內從根本上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建設五百萬人民軍隊的偉大任務。為了適應戰略決戰的需要,要求全黨、全軍克服無紀律、無政府的狀態,克服地方主義和遊擊主義,將一切決策大權高度集中於中央。簡言之,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歷經四個多月的艱苦努力,終於從政治上、思想上、組織上和物質上完成了同國民黨反動派進行戰略決戰的準備工作!

九月十二日,我東北野戰軍發起了遼沈戰役,正式揭開了中國命運大決戰的帷幕。毛澤東在西柏坡相繼起草了《關於遼沈戰役的作戰方針》、《關於淮海戰役的作戰方針》、《關於平津戰役的作戰方針》。與此同時,毛澤東和朱德、周恩來等一起研究戰局發展,聽取前線各戰場的情況匯報,並提出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和設想。在偉大的毛澤東軍事思想的指導下,我人民解放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取得了戰略決戰的決定性的勝利!待到一九四九年元旦,“敵人的戰略上的戰線已經全部瓦解。東北的敵人已經完全消滅,華北的敵人即將完全消滅,華東和中原的敵人只剩下少數。”因此,毛澤東得出了如下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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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將要在偉大的解放戰爭中獲得最後的勝利,這一點,現在甚至我們的敵人也不懷疑了。”

毛澤東作為一代軍事戰略家,不失時機地向全國軍民鄭重指出:蔣介石集團及其他們的後臺老闆——美帝國主義已經不能用單純的軍事鬥爭的方法,阻止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在全國範圍內取得勝利。同時,他作為了不起的政治戰略家又十分清醒地知道:將要獲得最後的勝利,並不等於已經獲得最後的勝利。為此,他在指揮三大戰役的期間,一直都在關注敵我友三方隨時隨地發生的變化。同時,他為了準確地提出政治方面的新決策,或及時地調整戰略決戰最後階段的軍事上的部署,還經常和中央軍委副主席兼軍委參謀長周恩來進行磋商,有時還要有意地發出一個又一個提問。

周恩來是一位胸有全域性且又十分聰明的大政治家。他不僅瞭解毛澤東的心路軌跡,而且還知道毛澤東發出的這一個又一個提問的目的。更為重要的是,他還能對這一個又一個提問進行準確無誤的闡演,為毛澤東決策提供有關的依據。因此,他在西柏坡期間,一邊夜以繼日地協助毛澤東指揮三大戰役,一邊又經常和毛澤東縱論天下大勢,真可謂是為新中國的誕生傾注了全部的心血。

“恩來,你是如何看待美國人導演的以李代蔣的好戲呢?”毛澤東深沉地問道。

周恩來當然知道以李代蔣的“李”,是指桂系代表人物李宗仁。說到桂系代表人物李宗仁,周恩來又很自然地想到在國共兩黨分分合合的二十多年的歷史中,蔣介石為了實現削藩裁軍、一切權力歸中央的終極目的,曾經與諸地方實力派演出長達數年的內戰。結果:馮玉祥的西北軍被蔣氏擊垮後各奔前程,馮氏懷著愴然的心情遠走美國,不久前在應邀回國出席新政協的歸途中,由於輪船失火死於黑海;張學良的東北軍在西安事變後分崩離析,而意氣用事的張漢卿也因兵諫獲罪於蔣介石,後被蔣氏軟禁在寶島臺灣;劉湘等人的川系常年閉鎖夔門,堅拒國民黨軍隊入川。之後,蔣介石借“追剿”紅軍長征之名,不用一兵一卒,使大批的中央軍堂而皇之地跟進蜀地。接著,蔣氏巧調劉湘率部出川抗戰,遂又演出氣死劉湘、張群“圖川”等好戲,致使龐雜的川系逐漸解體;龍雲的滇軍位於西南邊陲,向來與蔣介石貌合神離,抗戰勝利之後,蔣氏採用軍事政變的手段將龍雲軟禁,隨之滇軍名存實亡,就連逃出樊籠的龍雲也只能在香港反蔣;至於山西土皇帝閻錫山、南粵王陳濟棠等地方實力派更不在話下,早就納入蔣氏的勢力範圍。然而唯有實力並不算強大的桂系雖多次敗於蔣氏的手下,但卻能在李宗仁、白崇禧等的領導之下化險為夷,並成為活躍於中國政壇的一支重要力量。更令世人刮目相看的是:隨著蔣氏集團在政治、軍事等方面敗走麥城的頹勢,李宗仁不僅在美國人的支援下當上了副總統,而且還正在緊鑼密鼓地上演逼蔣下野,進而問鼎中央的鬧劇。因此,在周恩來看來,毛澤東問話的第一層意思是,桂系李宗仁很快就要成為共產黨人的一個政治對手了!

與此同時,周恩來十分清楚,時下桂系的實力僅僅限於白崇禧指揮的幾十萬人馬,和蔣系殘存的二百餘萬大軍相比依然是一支很小的力量。換言之,在有軍就有權的南京國民政府之中,即便桂系李宗仁在美國人的支援下登上九五之尊,他也無法真正取代蔣介石在國民黨中的地位。因此,在周恩來看來,毛澤東問話的第二層意思是,既然李宗仁的桂系不可能取代蔣氏軍事集團在國民黨中的地位,美國人為什麼還要導演這樣一幕“以李代蔣”的鬧劇呢?

周恩來沉吟有頃,說道:“主席,在美國少數統治者看來,蔣介石一旦被我們徹底打垮,就標誌著美國對華政策的終結和完全的失敗。結果,愛好自由、民主的美國人民就一定要問:幾十年來,美國政府為什麼要花數以百億的美元,支援一個為中國人民所不歡迎的政府呢?”

“所以,他們懷著落花流水春去也的特殊心情,被迫在中國上演這幕以李代蔣的鬧劇。對吧?”

周恩來深沉地點了點頭。

“所以,美國政府在華的代言人司徒雷登大使又玩了一個花招,他一方面加大火力攻擊蔣某人獨裁,另一方面又在時下的中國拼力倡導美國式的自由,是這樣的吧?”

“我以為是的。”周恩來微微地點點頭,“美國政客這樣做的目的,是為其錯誤的對華政策作辯護,並進而以這種堂而皇之的輿論欺騙美國的人民。”

“恐怕對中國的某些知識分子還寄予希望吧?”毛澤東沉吟有時,繼續說道,“要知道近半個世紀以來,中國有不少自視有知識的人是患了崇美症的。”

“是的,其代表人物就是胡適之流。”

“遺憾的是,不僅中國大多數的工人、農民不聽胡適這些崇美派知識分子的,就說蔣某人吧,也只是把他們當做政治上的點綴。”毛澤東說罷微微地搖搖頭,“更為可悲的是,他們自視清高、一貫正確,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結果,胡適這些人在中國政壇上忽而扮演**的急先鋒,忽而又屈服於蔣某人的武力,就說他們那套從美國販來的自由、平等的口號,似乎也有著不同的標準。”

“一句話:跳來跳去,不知其累!”毛澤東笑了笑,遂又嚴肅地指出,“而今,他們這些先知先覺似乎又嗅出了美國人的動向,一邊參與正在上演的‘以李代蔣’的鬧劇,一邊又打出國民黨不好,共產黨也不好,唯有他們這些害了崇美症的第三種人最好的旗幟。”

“在今天,他們這種偽善面貌還是有一定欺騙性的,尤其是在某些知識分子中。”

“是的!為了將中國的革命進行到底,我們必須在揭露美帝國主義侵華本質之後,在適當的時候也要戳穿這些害了崇美症的第三種人的偽善面紗。”

這就是毛澤東的結論。

與此同時,毛澤東為了驗證自己對形勢估計是否正確,又向周恩來發出了提問:“一九四九年就要到來了,擺在中國人民、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面前的首要問題是什麼呢?”

“我看就是主席最近反覆講的這句話:是將革命進行到底呢,還是使革命半途而廢。”周恩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說。

“恩來,我這種擔心不是杞人憂天吧?”

“不!在這個事關中國革命命運的大問題上,不僅我們的敵人——美帝國主義和就要失敗的蔣介石集團希望我們劃江而治,搞成一個新的南北朝的局面,而且在我們的同志中也在滋生革命已經到底的思想。”

對於敵人,毛澤東向來是主張痛打落水狗的。換言之,無論美帝國主義和蔣介石耍什麼花招,他都會以追窮寇的精神痛而打之,或戰而勝之。但是,他認為在人民中,尤其是在革命隊伍中滋生革命到底的思想,這是最為危險的傾向。換言之,在即將到來的一九四九年能否將革命進行到底,主要取決於革命隊伍敢不敢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所以,當周恩來指出“在我們的同志中也在滋生革命到底的思想”之後,他的表情立即變得嚴肅起來。有頃,他又低沉地說道:“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最典型的例子嘛,就是我們有些同志產生了三畝耕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想法。”

為此,毛澤東在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中用了很大的篇幅,在充分揭露美帝國主義侵華罪行之後,又代表中國共產黨嚴正聲明,要用革命的方法,堅決徹底乾淨全部地消滅一切反動勢力,毫不動搖地堅持打倒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在全國範圍內推翻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建立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主體的人民民主**的共和國。接著,他又向全國各界人民嚴正地指出:

美國政府的政策,已經由單純地支援國民黨的反革命戰爭轉變為兩種方式的鬥爭:第一種,組織國民黨殘餘軍事力量和所謂地方勢力在長江以南和邊遠省份繼續抵抗人民解放軍;第二種,在革命陣營內部組織反對派,極力使革命就此止步;如果再要前進,則應帶上溫和的色彩,務必不要太多地侵犯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利益……這種情形,現在許多人還沒有看清楚,但是大約不要很久,人們就看得很清楚了。

毛澤東一生寫過許多影響中國革命程序的雄文,但是很少有像這篇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那樣,不僅震撼了當時中國的政壇,而且也為世界各國所關注。事後追論,毛澤東在日理萬機——並草擬了有關指導平津戰役、淮海戰役數則電文的兩天之中,一揮而就寫成了這篇洋洋五千餘言的雄文,非有雄才大略者不可為也!

毛澤東不僅是一位才氣橫溢、撰著雄文的高手,而且還是一位摧毀蔣家王朝的英明統帥。他在向全國人民發出《將革命進行到底》的號召的同時,又腳踏實地地想到了如何在一九四九年建立新中國。為此,他和他的戰友們決定元旦過後,在西柏坡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商討一九四九年“各軍作戰的整個戰略方針問題、準備召開二中全會問題及其他問題”。由於七大選出的中央委員分散於各個戰區,不可能全都放下工作到西柏坡出席會議,特“擬約劉伯承、陳毅、饒漱石、羅榮桓、薄一波諸同志來中央開會,會期一月一日至五日”。

毛澤東為什麼一定要劉伯承、陳毅出席這次中央政治局會議呢?他早在十二月十二日就致電淮海戰役總前委:“黃維殲滅後,請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粟(裕)、譚(震林)五同志開一次總前委會議,商討在邱(清泉)、李(彌)殲滅後的休整計劃,下一步作戰計劃及將來渡江作戰計劃,以總前委意見帶來中央。”並明確電示:“希望劉伯承能於十二月二十日至二十五日間到達中央會談。”總前委接電後於翌日——十三日晚向黃維兵團發起總攻,激戰至十五日,敵十萬餘人全部被殲,生俘兵團司令黃維,副司令吳紹周。毛澤東寫完著名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的當天——十二月十七日,再次電示劉伯承、陳毅、鄧小平:“擬請伯承、陳毅二同志偕來中央一商。”就這樣,劉伯承、陳毅、鄧小平於本日前往華東野戰軍司令部所在地蕭縣西南蔡窪,與粟裕、譚震林一起舉行總前委會議。會後,劉伯承、陳毅前往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出席中央召開的政治局會議。

劉伯承、陳毅驅車趕到西柏坡不久,就在駐地收聽到了毛澤東為新華社寫的一九四九年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他們作為來自淮海戰役前線的中原、華東兩大野戰軍的司令員聽後為之振奮,由衷地贊成。同時,他們一聽這篇新年獻詞的口氣和文風,都不約而同地猜到是出於毛澤東的筆下。正當他們二人計議何時拜訪分別有時的毛澤東主席的時候,一位年輕的通訊員來到他們的下榻處,說毛澤東主席請他們二位到軍委作戰室相見。他們一聽,二話沒說,提上給毛澤東帶來的戰利品立即動身,跟著這位通訊員高興地來到軍委作戰室,拜會相交多年的戰友和領袖毛澤東主席。

軍委作戰室是毛澤東指揮三大戰役的地方。後人很難想象這樣重要的中樞指揮機關,卻是設在這樣極其普通的三間平頂土房之中。說到在這三間土房中可供毛澤東指揮使用的軍事裝置,那就更是令古今中外的軍事家瞠目了!因為在這室徒四壁的土牆之上,除了掛有數幅標有不同軍事符號的作戰地圖和一部手搖的落後的電話機外,室中只有農民和戰士製作的較為粗糙的桌子和椅子了。

就說陳毅吧,他走進設在這三間普通民房中的軍委作戰室之後,連和久違的戰友和領袖毛澤東主席握手和寒暄都沒顧上,遂用手指著這三間相連的作戰室問道:“主席,你就是在這裡指揮我們打勝三大戰役的?”

毛澤東聽後微微地點了點頭。

陳毅一向快人快語,豎起大拇指連聲贊曰:“了不起!了不起……”

“我看沒有什麼了不起!”毛澤東十分瞭解陳毅的為人和個性,他有意逆著陳毅的話意說罷,遂又顯得很是深沉的樣子說道,“陳毅同志,當年,我們在井岡山的指揮所還比不上這個地方嘛,可我們也打了不少的勝仗;後來,我們到了瑞金,地盤大了,住房條件也好了,還是把中央蘇區全部輸掉了嘛!”

陳毅自然明白毛澤東說這番話的用意。但是,一想到決定中國命運的三大戰役是在這三間小土房裡指揮的,他又由衷地為自己的老戰友——毛澤東主席的軍事天才感到自豪。因此,他鄭重地辯解道:“主席,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明白你的真正意思。”毛澤東說罷笑了,旋即也帶有幾分自豪的口吻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後人誰會想到呢,我們共產黨人就是在這三間小土房裡,指揮了中國戰爭史上最為了不起的三大戰役。”

陳毅笑著說道:“對!是這個意思。”

“我看還不完全。”毛澤東笑著說,“我猜想你陳毅還有這樣一句潛臺詞,”接著,他又學著陳毅說話的口吻說道,“這說明我們的毛澤東同志指揮的高明嘛!”

“知我者,主席也!”

“我毛澤東哪有什麼高明嘛!”毛澤東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從現在起,我們這些共產黨人要立個規矩:從你陳毅開始,誰也不允許給我毛澤東戴高帽,唱贊歌!”

陳毅聽後也有意板起了面孔,雙手捧著鼓鼓的皮包,故作為難的樣子說道:“伯承同志,我陳毅是下了決心的,從今以後,絕不給主席戴高帽、唱贊歌。可是我們遠道給主席帶來的這些戰利品怎麼辦?會不會被主席說成是送禮呢?”

劉伯承一是年長陳毅近九歲,是位出了名的忠厚長者;再是性格內向,很少和同志們開玩笑。所以每每和陳毅一道出席公眾場合,他經常微笑著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扮演一個聽陳毅說笑的角色。方才,陳毅和毛澤東見面以後連問候的話都沒講,二人就開始了上面那段真假難分的對話,所以他也只好順其自然,微笑著站在一邊“觀戰”了。時下,陳毅不失時機地拿出了“反擊”的“殺手鐧”——帶給毛澤東在淮海戰役中繳獲的敵人的戰利品,且又點了他的名,他不能不出馬了。或許他生性不喜歡人間的喜劇,未曾發言,先急忙擺手,生怕毛澤東鑽進陳毅預設的圈套,不好下臺。接著,他才笑著對毛澤東說:“主席,這不是一般的戰利品,你就收下吧!”

毛澤東不僅明白劉伯承的話意,而且也早已猜到了陳毅送的是什麼戰利品,遂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我毛某人一向是實事求是,不一概反對送禮,我反對的是那種把送禮當做營私手段的禮。當年,你陳毅受傷,不能跟隨紅軍長征,我就幻想過:如果有人給你陳毅送來仙丹妙藥該多好啊!”

“聽主席說這番話的意思,是決定收下我們帶來的這份戰利品了?”陳毅有意地問道。

“那是自然了!”毛澤東邊說邊從陳毅手中搶過那只鼓鼓的皮包,開啟一看,全是美國產的香菸,他急忙取出一支,叼在嘴上,擦著火柴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遂又說道,“前線的指戰員,最喜歡用美國這個運輸大隊長送來的美式武器;我毛澤東嘛,也喜歡抽陳毅同志送來的繳獲的戰利品——美國香菸!”

陳毅和劉伯承聽後禁不住笑了。

接著,毛澤東請劉伯承、陳毅落座,並認真聽取他們有關淮海戰役的彙報。

首先,劉伯承代表總前委講了淮海戰役第一階段殲滅黃百韜兵團、第二階段殲滅黃維兵團的概況;旋即又彙報總前委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中原野戰軍在鄧小平同志的率領下退出戰場進行休整,準備雨季到來之前發起渡江戰役;華東野戰軍在粟裕等同志的率領下,待命發起對杜聿明等殘部最後的攻擊等部署。最後,他以毋庸置疑的口氣說道:“淮海戰役行將結束,中原和華東兩大野戰軍很快就在長江北岸擺成一字長蛇陣,只要主席一聲令下,我們就能做到百萬雄師過大江!”

毛澤東聽後非常興奮!在他看來,阻止將革命進行到底的長江天塹已經化為烏有。換言之,也就等於宣判美國和蔣介石、李宗仁所期望的劃江而治的局面的破滅!這時,他又取來日前——十二月二十八日午時收到的粟裕、陳士榘、張震致中央軍委和鄧小平、張際春的電文,內稱:“現國民黨安徽省主席已率部離合肥轉安慶,蔣似已放棄江淮與我作戰計劃,有撤守江防最大可能。建議乘敵部署未定錯亂之時,中原野戰軍全部即發起江淮戰役,分割殲敵,必要時華東野戰軍可抽兩個縱隊參戰。”

毛澤東又慎重地問道:“你們二位是來自淮海戰役前線的司令員,請發表高見!”

“小平同志的意見呢?”劉伯承和陳毅幾乎是同時問道。

“小平同志於十二月三十日給中央軍委發來了電報,他的意見嘛,”毛澤東說罷取出電文念道,“中野各部必須休整,並爭取補充時間,依我看,江淮之間或江漢之間恐無大仗可打,故仍以準備充分再行動似較妥善。如何,請軍委指示。”

劉伯承、陳毅從戰略全域性出發,均表示贊同鄧小平的意見。接著,毛澤東於十二月三十一日起草了這則電文:

儉午電悉。淮南敵系有計劃撤退,我們追趕無益,中原各縱仍在現地整訓,待華野殲滅杜部後,中野、華野統一調整位置,位於隴海沿線休整兩個月至三個月,然後渡江南進。

這時,作戰參謀送來了急電,是粟裕、陳士榘、張震聯名發來的關於對杜聿明集團發起總攻的建議。

毛澤東閱後又交給了劉伯承、陳毅,並明確表態:“平津戰役解決在即,不再擔心傅作義部由海上南下,你們二位司令如果認為條件成熟,我就下達同意華東野戰軍向杜聿明集團發起最後總攻的命令。”

劉伯承、陳毅看罷電文,均同意新年一過,就發起總攻,並預言不用幾天就可解決杜聿明集團。隨之,震動蔣家王朝的淮海戰役也就全部結束了。對此,雖在毛澤東預料之內,但他聽後還是非常高興的,尤其他想到當初發動淮海戰役的條件和起因,他禁不住地說了這番話:“事後追論:淮海戰役這個桃子沒有熟,是你們,更準確地說是小平同志蹦起來摘下來的。”

陳毅當然清楚毛澤東說這番話的所指——小平同志堅持總前委在第二階段打黃維兵團的部署——並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他再用心品味毛澤東說話的語氣,感到自己的領袖是那樣的虛懷若谷,遂有感而發:“如果沒有主席最後下決心,淮海戰役真有可能做成一鍋夾生飯。”

毛澤東聽了陳毅這番話,內心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為了不破壞這融洽的氛圍,他又隨著陳毅的話題引發開來:“這說明伯承、陳毅、粟裕、震林等同志,你們都是一些很高明的廚師,能把一鍋夾生飯做熟了。”

隨著這推心置腹的談話,夜幕於不知不覺之中罩住了神州大地。有頃,通訊員走進作戰室,請毛澤東、劉伯承、陳毅出席新年會餐晚會。正當陳毅興致很濃地詢問會餐的食譜以及晚會的內容的時候,毛澤東又意外地問道:“陳毅同志,你猜猜看,我們的老對手——蔣某人新年會餐的食譜和晚會的內容是什麼呢?……”

蔣介石新年會餐的食譜是豐富的,但晚會的內容卻是異常悲涼的!據當事人回憶,十二月三十一日初夜,“蔣介石府邸裡火樹銀花,耀眼奪目,四周牆壁還貼著聖誕節的七彩剪紙,顯示著節日的氣氛,但是在座的人們表情陰鬱,好似大禍臨頭,憂心忡忡。”到會的有副總統李宗仁、行政院長孫科、立法院長童冠賢、監察院長于右任、總統府秘書長吳忠信以及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張群、張治中、邵力子、陳立夫、谷正綱、張道藩等四十餘人。移時,蔣介石出來,招呼人們就座吃飯。有意思的是,室外煙火奪目映紅夜天,爆竹劈啪響成一片,室內的這些黨政大員卻一改昔日談笑似鴻儒的風度,對著滿桌的山珍海味誰也沒心下箸。

蔣介石舉目看了看這如喪考妣的辭歲晚宴的氣氛,遂也一改往年沿以成習的發表祝酒詞,語調低沉地說了這段載入史冊的話語:“現在局面嚴重,黨內有人主張和談。我對於這樣一個重大問題,不能不有所表示。現擬好一篇文告,準備在元旦發表。現在請嶽軍先生朗讀一遍,徵求大家意見。”

歷史是最無情的導演,就在神州大地迴響著毛澤東親筆寫的新年獻詞的時候,蔣介石又取出委人代寫的元旦文告,請張群代為宣讀,徵求今晚與宴者的意見。

有趣的是,這些黨政大員就像是事前知道了蔣介石這篇元旦文告的內容,誰也沒有像往年那樣正襟危坐,洗耳恭聽,大家依然垂頭胸前,做出無動於衷的樣子,似乎都在說:“敗走麥城的元旦文告有什麼好聽的!”

蔣介石是靠軍隊起家的。當年,他利用黃埔陸軍軍官學校做基地,培育了他的嫡系部隊中的核心骨幹;事後,他利用這批核心骨幹趕走了粵軍司令許崇智,並在東征、北伐中逐漸造就了一支頗具戰鬥力的部隊,支援他先後驅走了國民黨元老胡漢民、汪精衛以及西山會議派。接著,他又靠著這支部隊打敗了桂系和湘軍,戰勝了西北軍和東北軍,在取得削藩裁軍勝利的同時,他也登上了國民黨最高權力寶座。自然,他也是靠這支部隊迫使紅軍放棄江南的各個根據地,開始了史無前例的長征。之後,他又靠著這支部隊一邊與八路軍搞摩擦,一邊又迎來了八年抗戰的勝利。待到毛澤東有意放棄延安不久,他又靠著這支部隊當上了中華民國的第一任大“總統”。

歷史竟然是這樣的富有戲劇性!蔣介石自從當上“總統”之後,他賴以在政壇上混跡的資本——嫡系部隊就處處大打敗仗,繼山東戰場、陝北戰場、豫東戰場失利之後,東北戰場也因失敗而被迫收縮在長春、瀋陽、錦州等幾個重點城市之中;使他感到更為震驚的是,毛澤東又不失時機地揭開中國命運大決戰的序幕——濟南戰役,緊接著又發起了遼沈戰役、淮海戰役和平津戰役。在不足四個月的時間裡,蔣介石不僅在這三大戰場上即將輸掉江北大半個中國,而且也失去了阻止解放軍向全國進軍的一百多萬精銳部隊。他身為國民黨三軍的最高統帥將如何面對敗局呢?唯有故伎重演,以退為進。

世人皆知:蔣介石敢於在歡慶抗日戰爭勝利的時候就密謀發動內戰,蓋因背後有美國人的支援。但是,當美國人看到蔣介石節節敗退的危局之後,遂又懷著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心情不得不演出拋棄蔣介石的醜劇!就在蔣介石登上大“總統”寶座不久,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就開誠佈公地說了這段話:“何應欽將軍出任國防部長很好,他是天才的軍事指揮家,只要你令何應欽將軍與巴大維將軍親密合作,共同指揮作戰,不利的戰局是可以扭轉的。”

蔣介石自然明白司徒雷登大使這番話的用意,是堅決拋開對蔣盡忠——在美國人看來是最無能的庸才顧祝同參謀總長,把國軍的指揮大權交給何應欽與美國的軍事顧問巴大維將軍。但是,這就直接違背了蔣介石的用人標準:一、寧用庸才,不用天才,唯庸才方能無條件地盡忠於他;二、絕不把軍隊的指揮實權授予和自己有芥蒂或者曾有過異心的將軍。世人皆知:何應欽不僅在歷史上曾參與第一次逼蔣下野,而且還在“西安事變”過程中力主軍事解決,並妄圖在日本人的支援下取蔣自代。因此,蔣介石依然繼續交由庸才顧祝同執掌軍權。結果,就激化了與美國人——尤其是和美國軍事顧問巴大維將軍的矛盾,迫使這位美國軍事顧問當面向司徒雷登大使狀告蔣介石。這位大使自知無能為力,只好向美國政府發了電文:巴大維將軍曾就當時軍事行動所引起之若干特殊問題,向委員長有所建議,但此項建議每不為其所重視。巴大維將軍執行其使命所遭遇之最嚴重困難,全因中國統帥部不能達成其任務所致。

隨著形勢的發展,司徒雷登對蔣介石越來越沒有好感了!隨著他和蔣介石矛盾的升級,他終於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現政府已無力阻止共產主義之傳播,除非獲有一受愛戴之領袖(此似無可能),能號召民眾,並恢復軍隊之作戰意志,不能希望蔣委員長充當此種領袖。因蔣氏似不能改變,且各方面證明彼必繼續個人統治,此種個人統治的結果,乃造成現階段之悲慘局面。”並將這一結論電告美國政府,還不止一次地建議:拋開蔣介石!

與此同時,司徒雷登還向美國政府建議:由李宗仁取代蔣介石。更� �荒唐的是,他還自作聰明地認為駐節武漢的華中“剿總”司令長官白崇禧是位軍事天才,由白崇禧指揮國軍一定會轉危為安。在這前後,他親自找副總統李宗仁晤談的同時,還派武官西下武漢遊說白崇禧,透過各種渠道向桂系交底——美國人決定在中國上演“以李代蔣”的戲劇。

桂系一直存有取蔣而代的野心。熟悉歷史的人都清楚,遠在一九二七年的時候,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就曾聯合何應欽逼迫蔣介石下野,妄圖登上九五之尊。事後,因實力不足、權謀不夠而失敗。如今,李宗仁、白崇禧認為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一是蔣介石因兵敗自亂失去方寸,再是美國人公開出面支援,遂在南京上演了取蔣而代的“逼宮”鬧劇!

李宗仁雖是桂系的政治核心,但又有著先天不足——不具備大政治家所具備的修養和氣質。因此,他在演出取蔣而代的“逼宮”鬧劇中拿不出自己的施政綱領,唯美國馬首是瞻,處處顯得是那樣的被動;白崇禧雖是桂系的第二把交椅,但他打心底就瞧不起李宗仁,經常以桂系核心自居。加之他素有政治野心,常幹出一些使李宗仁為難的事來。就說這次桂系合謀上演“逼宮”的鬧劇吧,李宗仁是副總統,自然是主角。但是,正當他按著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的部署,在南京高舉和談的大旗,一步一步地逼迫蔣介石下野的時候,駐節武漢的白崇禧就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場,為促蔣介石早日下野,遂於十二月二十四日由武漢發出了這通有名的“亥敬”電:

……民心代表軍心,民氣猶如士氣。默察近日民心離散,士氣消沉,遂使軍事失利,主力兵團損失殆盡。倘無喘息整補之機會,則無論如何犧牲,亦無救於各個之崩潰。言念及此,憂心如焚!崇禧辱承知遇,悉二十餘年,當茲危急存亡之秋,不能再有片刻猶豫之時。倘知而不言,或言而不盡,對國家為不忠對民族為不孝。故敢不避斧鉞,披肝瀝膽,上瀆鈞聽,並貢芻蕘:(一)相知將真正謀和誠意轉知美、英、蘇出面調處共同斡旋乎。(二)由民意機關向雙方呼籲和平,恢復和平談判。(三)雙方軍隊應在原地停止軍事行動,聽候和平談判解決。並望乘京滬平津在吾人掌握之中,迅作對內對外和談部署,爭取時間。

蔣介石雖然在與毛澤東爭奪天下的過程中失敗了,但他依然不愧為政治家。例如,他恨透了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常以司徒老兒在背後呼之。可是他清醒地知道司徒雷登在華所為,蓋源於美國的民主黨——及其總統杜魯門為了民主黨的利益,借所謂獨裁、腐敗為名,決定在中國政壇拋棄他。為此,他出重金幫著美國共和黨的領袖杜威競選總統,期望杜威上臺之後改變對華政策。唯有如此,他才能從根本上戰勝司徒雷登,不戰而勝妄圖“逼宮”奪權的桂系李宗仁和白祟禧;但是“天要滅蔣”,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美國的共和黨領袖杜威競選失敗了!他雖然飲恨“天不佑我”,可他仍然沒有忘記:美國還是他未來確保政權存在的通靈寶玉,為保持和美國的這種特殊關係,他一邊致電當選的杜魯門:謂“華中之共產黨軍隊現已到達距滬、京甚近之地區。如果我們不能阻遏這一浪潮,中國將失去民主”。一邊又急忙請夫人宋美齡出訪美國,與民主黨領袖杜魯門重新修好。他明知此舉不能從根本上改變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可也希望靠夫人外交再搞到一批美援,用來再訓練一支與解放軍對壘的軍隊。出乎他所料的是,就在白崇禧發出“亥敬”電的第二天——聖誕節之夜收到了夫人宋美齡自美國發來的訊息:杜魯門不買賬,拒不接見宋美齡。他一面暗自咒罵杜魯門短視,一面又忍氣吞聲地等變於來日。為此,他被迫裝出一副順應潮流的樣子,主動表示為國共重開和談,自己願意下野讓賢。

蔣介石一向把桂系當做一支有戰鬥力的軍事集團。換言之,他從來不把桂系當做一支能抗衡自己的政治力量。在他的心目中,李宗仁是一位扶不起來的“天子”,白崇禧僅僅是一位為利所驅的小人,並送一綽號:再嫁的寡婦。在他看來,如果沒有美國人的支援,李宗仁是不敢向自己挑戰的;同時,他還斷言:就是美國人把李宗仁捧上了總統的寶座,中國的實權依然操在他蔣某人的手裡。再者,作為失敗的政治家,緩和來自方方面面的矛盾,並能迴避眾人攻擊的最好的辦法,那就是以退為進,並在轉移矛盾的過程中尋找東山再起的時機。因此,他懷著愴然的心情選定元旦下野。

正當蔣介石悄然安排所謂體面下臺之際,他意外地收到了白崇禧的“亥敬”電。事有巧合,駐節湖南的黨國元老程潛也發出了促蔣早日下野,以利和談的電文。這在蔣氏看來,是有預謀的行為。對此,當事者程思遠先生做了追論:

(一)自東北、徐州兩次會戰戰敗,東北精銳和徐州方面杜聿明所統率的主力絕大部分都喪失了,白(崇禧)在華中是一個比較完整的軍事力量,蔣以為白正在利用這種聲勢對他進行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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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長沙綏靖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潛也同時致電蔣介石,倡議與中共談和。程並要求蔣下野,以利國共和談的進行。蔣因此懷疑白、程勾結,逼他下野。

(三)蔣介石以為早在一週以前已派了張群等同李宗仁商談有關職權交替問題,為什麼白崇禧還要有此一舉?蔣誤會李迫不及待,授意白造成形勢,逼他下野。

為此,蔣介石閱完這兩通電文之後雷霆大發,並認定坐鎮南京的李宗仁是他們的後臺,李氏等不及了,想搶班奪權。他當即在親信面前罵道:“我蔣某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生來不讓任何人騎在脖子上拉屎!預計元旦下野的計劃告吹,讓他李德鄰在臺下再多眼饞些時候吧!”

從此,蔣介石閉門謝客,不再言下野、和談。

但是,國內已經形成的逼他下野的形勢又迫使他不得不考慮何時下野。

或許是人所皆知蔣介石早已洗禮皈依基督的緣故,毛澤東選在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向中外宣佈頭等戰犯名單,第一批,計四十三人,蔣介石位列第一,李宗仁緊隨其後。這就迫使蔣介石又要考慮如何轉嫁矛盾的問題。自然,主動下野,李宗仁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毛澤東攻擊的新靶子。

誠如前文所述,司徒雷登素對蔣介石沒有什麼好感。當他聽說蔣介石不再言下野、談和之後,他公然表示:解決中國問題,蔣介石下野為必要之舉。同時,他又透過得意門生兼秘書傅涇波對新任行政院長孫科講:“蔣總統下野,為進行和談所必要。”當孫科問及這種建議是否出自他個人的意見,司徒雷登操著外交辭令又講道:“作為一個美國大使,不能發表正式意見,但以私人資格言,確實衷誠贊助和談運動。”

對此,蔣介石又不能視之為兒戲。加之他身邊相隨有年的文臣武將“認為要在不論白的用意如何,但軍事大敗,外交失策,內部分裂,財政崩潰,蔣確非下野不可”等,他再次表示決心下野,並請來自陳布雷自殺之後新選定的代筆人陳方,當面授意元旦文告的內容以及要達到的這兩個重要目標:一方面是對共產黨舉行政府和談之最低條件;他方面則預示大綱俾於蔣總統退職後,副總統得據以與**進行和談,而不致有損其為民主政府領袖與中華民國忠貞公民之責任。

恰在這時,遠在武漢的白崇禧又等得不耐煩了,遂於十二月三十日又對蔣介石發出“亥全”電,重申前電主張,電雲:

當今局勢,戰既不易,和亦困難。顧念時間迫促,稍縱即逝,鄙意似應迅速將謀和誠意,轉告友邦,公之國人,使外力支援和平,民眾擁護和平。對方如果接受,藉此擺脫困難,創造新機,誠一舉而兩利也。總之,無論和戰,必須速謀決定,時不我與,懇請趁早英斷。

真是無巧不成書,河南省主席張軫也發來同樣內容的電文。蔣介石閱後認為在李宗仁的支援下,白崇禧正在湘鄂豫三省開展一次迫蔣下野的運動。所以,他氣得渾身發抖,迭聲罵道:“真是欺人太甚了!……”他稍許鎮定之後,遂又得出如下結論:桂系上演的這場逼宮戲,李宗仁唱的是白臉,白崇禧唱的是黑臉,一內一外,一白一黑,相互配合,自視十分高明。至此,他又認為自己再也不能任其囂張表演了,遂決定利用發表元旦文告之機,闡明自己的主張。

蔣介石一生最反對通共。在他長達二十多年的統治中最重的罪名也是通共。但是,他卻因所謂確定“剿共”、“滅共”的需要,時時都在蒐集共產黨的最新情報。近來,一是全國戰事瞬息萬變,再是夫人宋美齡赴美出訪,唯一填補他生活空間的事情,就是獨自坐在沙發上收聽中共新華社的廣播。也可能是他崇信的基督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他剛剛開啟美國產的立式收音機,恰好是播發毛澤東寫的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或許是他聽罵娘的話聽得太多了的緣故,他竟然被如下這段播音吸引住了:

“一個農夫在冬天看見一條蛇凍僵著,他很可憐它,便拿來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蛇受了暖氣就甦醒了,等到恢復了它的天性,便把它的恩人咬了一口,使他受了致命的傷。農夫臨死的時候說:我憐惜惡人,應該受到這個惡報!外國和中國的毒蛇們希望中國人民還像這個農夫一樣地死去,希望中國共產黨,中國的一切革命民主派,都像這個農夫一樣地懷有對於毒蛇的好心腸。”

蔣介石越聽越覺得不是個滋味,可又不知如何發洩內心的積鬱,他也許覺得是獨自一人在聽吧,遂近似自嘲地自語:“娘希匹!一夜之間,我蔣某人被你毛澤東罵作變成凍僵了的毒蛇,你毛澤東成了舉旗打蛇的領袖!哈哈……”

蔣介石在公子蔣經國的心目中是不苟言笑的。這些年來,蔣經國更沒見過蔣介石有過失態的時候。蔣介石是屬於那種典型的嚴父,蔣經國則被父親稱之為可教的“經兒”。近來,一是因為政局、戰事迭迭受挫,再是由於宋美齡出訪美國,蔣經國常到總統官邸走走,陪著敗走麥城的父親度過一個又一個難捱的漫漫長夜。今天,蔣經國在自己的府邸剛剛偷聽了毛澤東寫的新年獻詞《將革命進行到底》,他擔心父親聽後精神上承受不了,故急忙趕到總統府官邸。沒想到他一走進客室,就見到蔣介石近似歇斯底里的自語、冷笑,遂慌忙走到那臺立式收音機前邊,伸手“啪”的一聲,關死了收音機。

蔣介石聞聲一看,是蔣經國到了,他下意識地收起失態冷笑的表情,遂又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命令道:“經兒,把收音機開啟!”

蔣經國一見蔣介石是真的生氣了!他也習慣地立正、垂首,囁嚅地小聲說:“父親,現在不是生毛澤東氣的時候,您……”

“不要說了,我比你更懂!”蔣介石打斷了蔣經國的話語,遂又像是一個考官似的問道,“經兒,你懂得‘知恥者後勇’這句話的真實內涵嗎?”

“懂。”蔣經國小聲答道。

“你不懂!”蔣介石說罷騰地一下站起來,稍許穩定過分激動的情緒,遂又故作平靜的樣子說道,“當年,我罵毛澤東的時候,他坦然地說過這樣的話:我們是在敵人的謾罵中成長壯大起來的;而今,歷史就要顛倒過來了,你我父子如果連聽他毛澤東罵娘的勇氣都沒有,何以談處於死地而後生呢?”

蔣經國終於明白了蔣介石的用意,遂折服地點了點頭。

這時,蔣介石新的代筆人陳方送來了元旦文告的草稿,請蔣介石審定列印,並提前交給各大新聞單位錄用。

或許是這篇元旦文告對蔣介石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據知情者回憶,蔣介石看得十分認真,而且還逐段逐句地修改。說到停戰和談,他認為這篇文告體現了政府一向是具有要求的苦心。其中,他最欣賞這段話:“共產主義在中國的發展已歷二十五年,而中正在此二十五年中,無時不期待**以國家民族為前提,循政黨政治的常軌,共謀和平相處之道,以樹立民主的弘規。三年以來,政治商談之目的固在於和平,即動員戡亂之目的亦在於和平,但是今日時局為和為戰,人民為禍為福,其關鍵不在於政府,亦非我同胞對政府片面的希望所能達成。須知這個問題的決定在於**,國家能否轉危為安,人民能否轉禍為福,乃在於**一轉念之間。”

據云,蔣介石讀後曾說了這樣一句話:“寫得好啊!申明了戰爭與和平的責任不在我們,而在**嘛!”

雖然蔣介石也被迫承認重開和談是大勢所趨,但他依然以所謂正統自足,認為“只要中共有和平誠意,能作確切表示,政府必開誠相見,願與商討停止戰爭恢復和平的具體方法”。更為可笑的是,他還以領袖的身份提出了五條空洞的和談原則:“只要和議無害於國家的獨立完整,而有助於人民的休養生息;只要神聖的憲法不由我而違犯,民主憲政不由此而破壞;中華民國國體能夠確保;中華民國的法統不致中斷;軍隊有確實的保障,人民能夠維持其自由的生活方式與最低生活水準。”當然,蔣介石也深知上述五條只是說給人聽的,中國共產黨——尤其是他的對手毛澤東是決不會照此行事的!為了表示他的所謂以國家為重的風範,遂又在元旦文告中“則我個人更無復他求”一句的後面,親筆增加了這段文字:中正畢生革命,早置生死於度外,只要和平果能實現,則個人的進退出處,絕不縈懷,而一唯國民的公意是從。

接著,為答覆白崇禧、張軫等人逼他下野的電文,又命令新代筆人陳方分別起草了一份措辭十分嚴厲的覆電。這時,室外傳來了辭舊迎新的爆竹聲,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經兒,請通知總統府秘書長吳忠信,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在官邸開會。”

接著,就是本節開始出現的那種悲涼的場面。自然,張群也只好照本宣科地唸完了蔣介石交給的元旦文告。令人驚愕的是,全場鴉雀無聲,似乎空氣都凝聚了,壓迫得每一位與會者連氣都快喘不出來了!蔣介石為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面,有意側首看了看副總統李宗仁,問道:“你對這篇文告有什麼意見嗎?”

李宗仁當然知道蔣氏的問話並不完全是打破局面,而是在眾多的黨國政要面前要他表態。李氏在鬥智方面雖然不是蔣氏的對手,但他有一個藏拙的笨招,那就是故作憨態,不露本相。這次,他依然是故伎重施,說了這句史有可記的話:“我與總統並無不同的意見。”

接著,CC骨幹分子谷正綱、谷正鼎、張道藩先後發言。他們都極力反對發表這個文告,因為它表示蔣下野謀和,將對於士氣人心產生重大影響。肖同茲、範予遂等則表示相反的見解。兩派互不相讓,爭得面紅耳赤。這時,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閻錫山為示公允,起而說道:“俗話說,不到黃河心不死。現在大家都以為非總統下野沒有和談,非和談不能救國。如不把和談做給大家看一下,誰的心也不死。至於這句話,若是沒有了,文告也就沒意思了。”

閻錫山的這句話果真靈驗,爭論不休的雙方都暫時平息下去了。突然,谷正綱放聲大哭,使得室內的空氣再次緊張起來。他邊哭邊堅持刪去“個人的進退出處,絕不縈懷,而一唯國民的公意是從”這段話,遂雙方爭論再起。

蔣介石在位二十五年,從未出現過這種局面。他氣得火冒三丈,破口大罵道:“我並不要離開,只是你們黨員要我退職;我之願下野,不是因為**,而是因為本黨中的某一派系。”隨即對張群說:有關他下野的一句話必須列入,言畢即憤然離開宴會廳。

這就是蔣介石舉行的新年晚會的全部內容。

蔣介石回到自己空曠的客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再也沒起來。他蹙著眉頭,微閉著雙眼,上身向後傾斜,死死地靠在沙發背上,不時地發出一兩聲悵然的喟嘆。

蔣經國回國已近十二個年頭,但從未看見自己的父親這樣的苦悶和悲哀。他作為長子,內心的焦慮和不安是可想而知的。最使他為難的是,他不僅沒有為父驅愁的法力,而且連和父親交談的話題都找不到,他只有長久地駐步客室的一隅,看著父親一籌莫展的樣子,聽著父親發出愴然的嘆息聲。

“經兒!”

“在!”蔣經國急忙走到近前,“父親有何示諭?”

“給我拿酒來!”

“父親,您……不是一向不飲酒嗎?”

“今天例外,我要飲個痛快!”

“這……”

“這是需要!”蔣介石說罷突然睜開雙眼,只見就要噴射怒火的雙眼竟然變紅了,他低沉地命令道,“把那瓶蘇格蘭的威士忌拿來。”

蔣經國聽後失去了主張。然而他轉念一想,這也許是一種最好的解脫,遂遵命取來蘇格蘭產的威士忌,小心地開啟瓶塞,又取來冰塊,較為熟練地調好一杯威士忌,雙手捧著酒杯,輕輕地放在蔣介石面前的茶几上,小聲說道:“父親,威士忌調好了,請慢慢地品嚐吧!”

蔣介石伸出右手,拿起高腳酒杯,把眉頭一皺,一仰脖,連氣都不曾換一下,就把這杯威士忌喝了個底朝天。接著,他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放,命令道:“經兒!再給我來一杯。”

蔣經國深知父親的脾氣,只好違願地從命。

待到蔣介石喝完第三杯以後,他突然站起身來,腳步有些不穩地走到那張軍事地圖前面,拿起教鞭,沿著長江劃了一條線,傷情地說道:“經兒,你來看,今年我們父子除夕的真正內容是什麼呢?從地圖上除掉了江北半壁河山;一九四九年的迎新內容又是什麼呢?那就是確保江南半壁河山不落入**之手。只要造成一個南北中國的局面,你我父子就有重掌河山的機遇!”

這時,也或許夜闌靜寂的緣故,不知從何處傳來新華社播發的《將革命進行到底》的聲音:“幾千年以來的封建壓迫,一百年以來的帝國主義壓迫,將在我們的奮鬥中徹底地推翻掉。一九四九年是極其重要的一年,我們應當加緊努力……”

蔣經國聽後異常生氣地說:“這太無法無天了!我立即派人去查詢,看看是誰在夜間偷聽中共的廣播。”

“算了,事到如今,是查不勝查的。”蔣介石說罷搖了搖頭,遂又以命令的口吻說道,“請通知電臺,明天清晨,連續播發我的元旦文告。”

蔣經國愕然一怔,忙答說:“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