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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崔桃把整個事發的經過和結果都細說給了崔老太太, 也多謝她老人家幫襯,才能得以讓事情如此順利地有了結果。

崔老太太聽這話,忍不住心酸落淚道:“你這孩子倒見外了, 真要說謝, 該我多謝你, 幸而有你這個聰明的丫頭在, 把崔家的惡瘡給挖了出來,若不然這以後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咱們崔家早晚會敗壞在那些人算計裡!”

除了崔柳和她身邊的丫鬟, 還有崔六娘身邊的嬌姑,更有大兒子身邊的錦秋,另外兩房裡頭也被安排了人,而且這些丫鬟、家僕都能是在主人跟前說上話的。有時候恰恰就是這些不起眼的身邊人,反而更能左右主人家的想法。崔家若有朝一日被這些人在無形中控制了,崔老太太想來都覺得後怕。

“你父親願主動辭官, 在家閉門思過, 該按族規懲罰他的絕不會輕饒了!”

崔老太太曉得崔桃不喜崔茂,她也恨三兒子不爭氣, 該叫他吃吃教訓。

“許你覺得祖母罰得輕了, 其實他丟了人、受了罪,我是半點不心疼,可畢竟這一大家子人榮辱都連著呢。你母親還是他的妻, 你還有兩位兄長,就怕連累了三房其他人跟著他一起受罪倒黴, 豈不冤枉?”

“辭官作甚?辭官就能改變過去,彌補之前帶來的傷害?確如祖母所言,這反而連累母親兄長們不體面。”

崔桃不管崔茂的事情按照家法怎麼論處, 但波及了她母親和兄長跟著倒黴卻是不行。

“認錯懺悔不在於其身處何地,而在於他是否誠心改過。心若冷,人若惡,他便是天天跪在佛祖面前唸經也沒用。若真有所悟,知道錯了,便好好當官,為百姓謀福,把工夫都花在報效朝廷、體恤百姓上!這也算是給崔家給母親掙臉面了,這才算是真懺悔,真有用了!”

崔茂在家事兒上確實犯下大錯,但客觀上來說,他從頭到尾都並不知崔柳為惡,性質定位在不仁、自私自利、假正經等等道德品質上的混賬,並不涉及刑事犯罪。為父,他是個失敗的,但這些年在任為官,他卻沒出過大錯。與其讓他關在家裡像廢物一樣悔過,天天在小馬氏跟前晃著礙眼,倒不如人盡其用,讓他好生為社會效力,透過掙榮光來補償崔家和三房。

崔老太太怔了怔,倒是沒想到崔桃竟是有這樣顧全大局的想法。她禁不住眼含著淚笑,越發喜歡起崔桃來,“你這孩子果然心思剔透,懂事至極,讓祖母太心疼了!”

“但醜話說在前頭,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得過且過,沒大功也無大過地為官。”

崔桃告訴崔老太太,她會每年列條目,令崔茂達成她所要求的政務,比如這上山下地與百姓一起秋收,也在其列。倘若他達不成,那就來狠的,讓他‘死’在任上,讓他在崔家族譜上不再是活人,直接驅逐千里外,隨他瀟灑自私地活著去。如此小馬氏也自在了,大家都自在了,用不著天天瞧他覺得礙眼。

“便是不知祖母是否捨得下狠心?”

崔老太太立刻點頭:“當如此,便給他一次機會改過,若不珍惜,崔家他確實不配再呆下去了。”

當初崔桃被開封府布像懸賞的時候,崔茂因嫌丟人,半點憐惜都不給,甚至動過將人領回來,家法處置的念頭。如今他犯此大錯,還能給他機會維持體面再重來一次,已經是極好的寬宥了。

若他還不爭氣,還死性不改,崔老太太也難念跟他僅剩的那點母子之情了。當初他怎麼嫌崔桃這個女兒的,她也會怎麼嫌棄他這個兒子,‘留名除人’確係為一個極好的辦法。

崔桃自然也要去徵求小馬氏的意見,問她如此處置的意見如何。

小馬氏如今與崔茂維只系著表面的夫妻關係,正是為了孩子才如此。

“倒比留在家整日搞所謂的‘懺悔’,無所事事叫人礙眼來得強。要麼掙臉面回來,要麼滾遠點,這主意極好!”

崔老太太隨後就把崔茂召來,道明決定。

崔茂跪地應下,表示願意。

“那咱們可要寫明契書,你若有違背,便自願隱姓埋名,辭官去千里之外,今後不再以崔家三房自稱。三媳婦的丈夫也不再是你了,是一個已經在崔家族譜上死了的人,她若想改嫁,我也不攔她了。”崔老太太道。

崔茂默了半晌之後,深深地點了下頭,滿臉愧色地提筆,依崔老太太所言寫下保證書,簽字畫押。

崔老太太收下保證書之後,對崔茂道:“也不必對她說什麼道歉愧疚的話了,別人或許能聽得,可我這寶貝孫女兒卻不稀罕聽這些只耍嘴皮子的話。今後你若想在你妻兒跟前抬得起頭來,便做出政績,真真切切為百姓謀福,為朝廷效命,也算將功贖罪了。”

“兒子謹記,誠心與否,便請母親和她們以後且看就是。”

崔茂這兩日受盡家人指責之後,方醒悟過來自己之前有多過分。他一直在琢磨自己當如何道歉懺悔,才能求得真正的諒解,可他又覺得自己沒臉去求了,不配去求。

崔茂正覺得沒路可走,以後大概要在老太太管束下,在家中被禁足,渾渾噩噩地抬不起頭度日了。如今卻聽還有一個努力的機會,還可以繼續為官,改過自新,他真真心懷感激,同時不禁更加覺得自己愧對崔桃。

女兒因受威脅,為家人的性命安危,才甘願落難在開封府認罪求死。他作為父親,卻從沒有相信過自己的女兒,不曾給過她一點點憐愛,沒有絲毫為父者的仁慈。

若換成是自己,他怕是早就恨不得讓這樣的父親去死了。而如今她卻是以德報怨,在家裡所有人都瞧不起嫌惡他丟人的時候,給他一個可以維持體面做人的機會。崔茂覺得若再不珍惜,那他真真就是一攤臭徹底的狗糞了,什麼都不配!

崔老太太又將小馬氏叫來,讓他們夫妻二人坐下,正經嚴肅地跟他們提起崔桃的婚事問題。

“按理說,這事兒不該我一個老太太插手。但這孩子的情況特殊,我便硬要做主了,她的婚事你們都不要管。這孩子願意回開封府繼續做事,就讓她回去。她若一輩子不嫁人,也就隨她去,咱們可不能再讓她再受半點委屈了。”

小馬氏一想到崔桃曾經是為了自己的安危,甘願在開封府受罪受死,眼淚就嘩嘩往下流,自然是萬般贊同崔老太太的意思。今後她女兒想幹什麼便幹什麼,誰敢說一個‘不’字,她就跟誰拼命!

崔茂也應承,表示一切都聽崔老太太的安排。

“這就好。”

崔老太太喝了口茶,思量了會兒,又對他們夫妻道。

“不過,我覺得這孩子想不嫁出去都難!咱們崔家女兒素來招人求娶,她又是那般貌美機靈有才華。我就不信這世間好兒郎都瞎了眼去,瞧不著我寶貝孫女兒的好,為她著迷?這惦記花兒的蜂兒多了,總會有一隻招得花兒入眼了,讓花兒喜歡上的。”

“她連呂二郎和韓二郎都看不上,還能看上別人嗎?”崔茂倒是覺得不大可能。

“那不是還有個韓六郎?”小馬氏可早就注意到韓琦了,覺得這後輩很是不錯。。

“有理。”崔老太太讓崔茂回頭查一查韓琦家裡什麼情況,提前走動一下,打聽一下這孩子的品行。

倆人沒意思也就算了,若是有,那就得防其別是個徒有其表的,最緊要的就是防著不能如崔茂這般,為官還行,長得還湊合,但在女人的事兒上最犯渾,這樣的男人堅決不能要。

崔茂一聽崔老太太居然拿自己舉作反面例子,乾巴巴地點頭應承,乖乖附和有道理。

……

崔桃好些天沒有正經地品嚐美食了。

近些日子她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連三餐都顧不上吃。今天她可是特意留肚子,要吃韓琦給她備好的那稀罕物。

至於王四娘和萍兒,崔桃就打發她們先去安平城內吃一圈。讓她們倆人把有好吃好喝的地方驗一遍之後,再來告訴她哪裡最好,她再去吃。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支開這兩個人,她便於跟韓琦單獨相處,吃獨食。

崔桃悄悄翻牆跑到韓琦所住的屋後,敲了敲窗。

韓琦隨後開啟窗,見崔桃這就要爬進來,人擋在窗前未動,“偷偷摸摸作甚?”

“刺激。”崔桃才不管韓琦是否擋著路,直接翻過窗臺,就抱在了韓琦身上。

韓琦只得無奈笑一聲,只得側身讓了路,然後趕緊把窗戶關上。

“若被瞧見了,你便有口說不清。以案子為由,正大光明來見我,反倒不落人口舌。”

畢竟崔桃現在有開封府的職務在身,如今還正處在查案的緊要關頭上,上下級見面極為正常,便是誰心裡多想嘴上也不敢亂說什麼的。

“那可沒有這樣偷偷摸摸的刺激!”

她就是要韓琦為她打破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規矩,相處的時候他舍下的東西多了,最後不捨的也就多了,這正是所謂的‘沉沒成本’。況且循規蹈矩地相處,趣味兒有限,多點小刺激,也可以增加兩個人的情趣和回憶。試問哪一對老夫老妻回憶過往,會對他們每天普通的相處有印象?

崔桃背著手,打量屋裡的環境,簡單雅緻,但擺設物件都不算便宜,可見崔家是把韓琦當貴客一般供著,很是看重。

韓琦去門外通知張昌可以通知廚子備菜了,隨即就關上門,無奈地看著像個兔子似得在他房裡亂竄的崔桃,她甚至連他的衣櫃都檢視了一番。

“又作甚?”韓琦見她翻衣物,忙按住了崔桃的手。

“我想給你洗衣服,有沒有穿過的?”崔桃問。

韓琦呼吸滯了下,攥住崔桃的手,“不用。”

“我想——”

“不許想。”韓琦馬上截話道。

崔桃眸光閃了閃,望一眼韓琦,便抿著嘴訕訕地收手,低頭不吭聲了,好似被韓琦的‘兇橫’給嚇著了。

韓琦喉結微動,默了會兒,才去拉住崔桃的手,“去誘慕,除貴欲,捐思慮。”

“嗯?”崔桃不解地看向韓琦。

“每次見你之後,都要默唸的話。”

所以剛才那句‘不許想’,不是對她而講,是在警告他自己?崔桃心中偷笑,很想告訴韓琦,其實也可以放肆想一想的。不過這會兒見韓琦一臉認真反思的模樣,她倒是不大忍心再欺負人家了。

“我寫最好看的‘琦’字給你,你寫最好看的‘桃’字給我的,看我們倆誰寫得漂亮,寫的醜的人一會兒自罰三杯。”崔桃轉移話題,好緩和韓琦的狀態。

舞文弄墨一向是讀書人的愛好,韓琦也不例外。對於崔桃的提議,他倒是樂於參與,當即便揮毫潑墨,寫了一個大大的‘桃’字給崔桃。不再是他一貫在公文上所書的清雋小楷,筆鋒處處有所收斂。這個‘桃’字筆劃遒勁有力,卻不失鸞飄鳳泊的風逸,處處透著鋒芒,也處處透著霸道。不見此字,崔桃還真不大能看得出來,斯文內斂的韓琦,對於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存著怎樣的態度。

見了之後,發現他其實很自信的,原來在裝乖。

韓琦寫完之後,將紙挪開,重鋪一張紙,用鎮紙壓好,讓給崔桃來。

崔桃則在白紙上寫了一個小小的‘琦’字,清雋規整,但風格不夠突出。

韓琦見了此字,挑了下眉:“這般想輸?”

“六郎既帶了廚子來,不信沒備好酒。”崔桃應和承認。

韓琦忍不住笑,他的確是備了好酒來。這都被她算到了。

琦本有美玉之意。

崔桃隨即在紙上畫一枚玉佩,在原本‘琦’字的基礎上又添了字:瑰意琦行,超然獨處,美無瑕。

自然不算是詩句,最多算拍馬屁的讚美之詞。

韓琦再度揚眉,勾著嘴角,淺笑地看著崔桃。崔桃回看一眼韓琦,執筆再沾了沾墨,揮臂左右橫畫兩筆,便在玉佩吊繩之上出畫出了一枝桃花來。

“如何?有意境麼?”在韓琦點頭的剎那,崔桃哈哈笑道,“取‘你被我吊住了’之意。”

韓琦本在崔桃發問之後,立刻想到了極有意境的詩句,一聽崔桃此話,不禁笑出了聲,連手中的茶碗都搖晃著,灑了些許水出去。

韓琦將茶碗放回桌上,用帕子擦了擦手。

往日他曾以為自己將來所娶之妻,必然也該是出身書香之家,與她一同執筆著墨,談詩書,附風雅。卻怎麼都料不到會是如今這般光景,雖然也是與她一同執筆著墨了,她則可以在做著風雅之事的時候,說著‘俗氣’的話,偏偏讓你一點都不覺得不妥當,反而有趣得緊,讓人心悅不已,甚至禁不住歡喜地想把這個鬼靈精抱起來,再舉高一點。

韓琦便也執筆,在崔桃所述的那句邊上,寫了最簡單的三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宜家室。

崔桃看到這話,眉眼彎彎地笑起來。看來韓琦如今已經很想把她娶回家,宜家宜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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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可過關了沒有?”韓琦放下筆,忽然從後面抱住了崔桃,咬著崔桃的左耳問。

“六郎不乖了,明明之前瞧著還那般害羞呢。”

崔桃歪著頭,由著韓琦抱著,兩頰浮現淡淡的粉色,她低眉轉眸,羞澀含笑的模樣,真如桃花灼灼,瀲灩逼人。

“兔子急了敢咬人,”韓琦聲音沙啞,在崔桃耳垂上淺淺地吻了一下,用更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早被你逼瘋了。”

彼此彼此,以前做大牢的時候,更都是你欺負我呢!崔桃在心裡算起舊賬,嘴上卻不說,轉過身來,低著小腦袋瓜兒,用手指在韓琦胸膛上戳啊戳,以求把他逼得更‘瘋’。

韓琦忍了片刻,攥住崔桃不安分的手指。

兩廂驀然對視,崔桃漸漸靠近了韓琦的唇。韓琦凝看崔桃的眸子黑沉沉的,呼吸趨近停滯——

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張昌告知飯菜備好了。

崔桃立刻跑到裡屋躲起來,在韓琦看不到的時候,臉上張揚起壞笑來。

韓琦眸光微閃,也在背對著崔桃開門的時候,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

張昌伺候韓琦多年,自然知道今晚這頓飯請了誰。人沒從正門進,他也不多問,默默擺好了飯菜和冰鎮的流香酒,便默然退下了。

崔桃隔著很遠就聞到了酒香,果然不出所料,韓琦備了極好的酒。

在聽了酒名之後,崔桃不禁感慨,“我聽說薔薇露和流香酒最是酒中極品,一斗十萬都買不來,是宮裡頭的特供。”

“是,官家所賜。”韓琦邊給崔桃斟酒邊答道。

“官家為何無緣無故給你酒啊?”崔桃端起斟滿的酒盅,深吸鼻子聞了一下,酒湯清澈,酒香濃郁,真不愧是傳聞中的極品好酒。

“我寫了摺子進言兩句,他看過之後氣了半天,便賜了這酒。”韓琦解釋道。

崔桃正要敬韓琦一下,再忍不住嚐嚐這流香酒的味道,忽聽韓琦此言,打個激靈問他:“這酒該不會有毒吧?”

韓琦笑,舉杯回敬一下崔桃,“御賜之酒,便是有毒我也當喝,你倒是可以不喝。”

說罷,他便飲了一口。

“我也不怕,大不了今日我與你做亡命鴛鴦!”

崔桃趕緊跟著一飲而盡後,不禁嘆果然是好酒。口感醇香甜美,當酒從口中滾動滑過喉嚨的時候,這醇香味道更濃烈,由此方深刻體會到這酒為何叫流香酒了,果然在流動的時候更香。

兩廂自然都知道這酒沒毒,不過說巧話逗樂罷了。韓琦卻因為崔桃那句‘亡命鴛鴦’,多思了片刻。

桌中央那盤菜,正是崔桃從開封熬到安平數日了,才終於盼著吃上了的‘稀罕物’。

此菜名為鴛鴦炙雉,為蜀地一種嗉子上垂綬如錦的雉鳥烹飪而得,油烤之後,撒入酒、醬、香料燜熟。

這鴛鴦炙雉的香,便如流香酒一般,四溢得誘人,讓人嘴未動之前,便已經因味道而傾倒。

“難怪你說這菜只能我們二人吃,原來名字裡有‘鴛鴦’。可咱們倆吃這 ‘鴛鴦’,意思會不會不太好?真要做‘亡命鴛鴦’不成?”崔桃特意問道。

“那就別吃了。”

韓琦一句話,成功勸崔桃利落地下嘴了。

她把一塊腿吞入嘴,骨頭吐得利索極了,連連點頭應承:“嗯,好吃!”

“不怕做亡命鴛鴦了?”韓琦輕笑問。

“早已經做了不是,剛酒都已經喝了。”崔桃給韓琦夾了一塊,讓他快嚐嚐,真的好吃。

肉嫩而彈,入口味美香鮮,便是嘴裡吃著呢,還是不禁饞涎欲滴,有種多少都不夠不滿足的感覺,吃完之後,口齒留香,久久不散,當屬於美味中‘稀罕’級別了。又因此物從蜀地尋來,千里之遙,想再吃卻也不易,再添了不易之‘難’,便是稀罕之上再加稀罕,不愧於‘稀罕物’之名了。有時候美食恰恰就是這樣才更勾人,限量供應,想再吃不容易,倒是會給人留下更勾人的美好。

另還有蓮房魚包,便是將蓮蓬剜瓤留孔,將鱖魚塊塞入其中,蒸熟後塗上蜂蜜,再用蓮、菊、菱三鮮做調味湯汁澆在上頭。魚肉帶著蓮蓬的清香,味兒嫩鮮而無油不膩,最是風味鮮美不過。1

好酒好肉,日子似神仙,再有佳人相伴,神仙都比不過他們了。

崔桃開開心心跟韓琦吃到天色大黑,喝得微醺,還要再喝,便被韓琦修長的手一擋,不許了。

“一會兒你還要回去。”偷偷摸摸來的,他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把崔桃送回去。若人喝醉了,他又不放心崔桃自己回去。

“剛才書法比試我輸了,自罰三杯還沒吃呢。”崔桃見韓琦要反駁自己,率先搶話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誰說我是君子了?”韓琦輕輕地笑了一聲,自是不受‘威脅’。

“反正我的男人對我,肯定要說話算話的!”崔桃抓緊酒杯偏不放。

韓琦聽她那句‘我的男人’,乍然滯住了,攔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下。她是真想逼瘋了他!

“只三杯。”韓琦聲音黯啞。

崔桃點點頭,美滋滋喝了三杯之後,方拍桌起身,跟韓琦道別。

她徑直往門口走,韓琦冷眼看著,沒有阻攔的意思。還是崔桃在把手放在門上的時候,恍然想起來自己不能走正門,轉身去跳窗。

韓琦見狀這才去攙扶崔桃,見她笨拙地從翻窗過去後,身子又搖晃著,似都快站不穩了。韓琦不禁無奈地嘆口氣,他撩起袍子,也翻窗過去,隨即便抱起崔桃,謹慎觀察四周的環境,越過牆頭,將崔桃送往回房。

在快到崔桃房間的時候,路遇了小馬氏和王四娘、萍兒說話,三人正要一起去找崔桃。韓琦為了避過她們,不得不拉住崔桃躲在牆角邊空間狹小的樹叢之後。

崔桃眨著濃密的睫毛,剛好擦過韓琦的下顎,給他帶來不可言說的癢意。

韓琦低眸看向她,崔桃葡萄般黑漆漆的眼珠兒也回看著他。跟韓琦四目相對的時候,崔桃便無聲地對他笑起來,手更緊一些勾住了韓琦的脖頸。

韓琦禁不住也笑,捏了一下崔桃又嫩又軟的臉蛋。

那廂還傳來小馬氏和王四娘給她們的說話聲……

是夠刺激了。

韓琦捏完崔桃的臉又揉了揉。

咳——

崔桃忍不住嗓子的癢意咳嗽了一聲。

“什麼人?”萍兒頓時警覺問詢,畢竟崔家的案子才結束,誰也無法保證府裡是否還有漏網之魚。

崔桃打個激靈,趕緊緊張地看向韓琦。誰知韓琦絲毫不怕的,從容淡然地矗立原地。

在崔桃呆愣之際,韓琦忽然附身,輕輕吻上了崔桃的唇,趁機掠過她的耳際低聲道:“去吧。”

“是、是我!”被害羞的男人主動‘攻擊’並佔了便宜去的崔桃,慌慌張張喊一聲,轉身飛快地從樹後跑了出去,及時地攔住了前來檢視狀況的萍兒和王四娘。

小馬氏一見是崔桃松了口氣,問她做什麼去了。

“怎麼身上有股子酒味兒?”

“案子差不多結了,就忽然覺得高興,喝了兩杯,嘿嘿……”

“一個人喝酒,也不跟我倆一起?”萍兒好奇問。

小馬氏跟著附和:“也沒帶上我。”

“這就是你們不懂了,眾樂樂不如獨樂樂。”崔桃一本正經地胡謅道。

她口氣太想當然,以至於小馬氏等人緩了下神兒才反應這話被她說反了。

“真就你自己?”母女連心,小馬氏總覺得哪裡不對。因見也沒外人,王四娘和萍兒都算是崔桃的摯交,便是有什麼秘密也不至於外傳出去。

小馬氏便徑直走向崔桃剛剛所來方向的樹叢後。

崔桃目光緊跟著小馬氏,忙去拉住她,“ 阿孃往哪兒去,咱們快去我屋裡吧。”

小馬氏見崔桃這般,更要去看看了,拉著崔桃疾步走了過去,結果在樹叢周圍四處看看,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崔桃見沒人暗暗松了口氣,理直氣壯地跟著小馬氏一起伸長脖子四處瞧,“阿孃瞧什麼呢?可是稀罕這樹葉長得漂亮?”

崔桃順勢就揪了一把梧桐葉遞給小馬氏。

小馬氏瞧她喝得臉色漲紅,本來挺機靈的人兒如今倒像個小傻子,禁不住搖了搖頭,笑著拉她趕緊回房,令丫鬟們伺候崔桃沐浴。

崔桃老老實實地趴在浴桶邊兒,默默地用食指摩挲著自己的嘴唇,嘴角笑意逐漸擴大……

過關了麼?自然是過關了的。

那麼訥言敏行,戒急用忍,步步小心,又步步為營……她本來是本著在相處的過程中,發現問題,解決問題,順便調|教的,可不等她出手調|教,人家就先自己把自己給教好了。

莫不是老天爺看她原來那輩子的日子過得太慘了,才讓她遇到這麼好的男人?

……

次日一大早,崔桃就拉著王四娘和萍兒去道觀上香。

倆人都不懂崔桃這是哪來的勁頭,若說上香的話,那都是趕著初一十五,今天又不是正日子。

崔桃虔誠地拜神,好好地上了香。

王四娘和萍兒見狀,也趕緊跟著拜了。

拜完之後,王四娘就忍不住問崔桃:“我瞧崔娘子剛才求得那麼虔誠,許了什麼願?”

“你許了什麼?”崔桃反問。

“自然是以後大富大貴,萬事都順心如意,還有我們三姊妹都能好好的!”王四娘特別爽快地答完後,就等著崔桃的。

崔桃:“我覺得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王四娘急了,“那我剛剛說了怎麼辦?”

“我說的未必準。”

“那可不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有道理。“崔桃對這話突然若有所悟,然後提議王四娘道,“那就再許一遍,這次不說。”

王四娘趕緊拿香,去再次虔誠地拜了一遍。崔桃則攔下一位路過的道士,求問這道觀裡哪一位道士最博學,最懂符咒符紙之類的事情。而後,崔桃就被指引到了一座偏僻大殿旁,那裡有一名年輕的道士坐在桌案後,翹著二郎腿曬太陽。

引路的道士甚至連其道號都不肯告知崔桃,讓崔桃有能耐自己問。崔桃不解問緣故,則被告知這道士脾氣很怪,不是什麼人都搭理,也不是什麼人都給算命,每日的嗜好和性情還都不一樣,還要看她運氣好不好,能不能對上人家今天的脾氣。

崔桃走了過去,張口就問這位道士,哪一種符紙能拍在亡者腦門上,令亡靈喪失記憶。

道士聞言後,疑惑地望向崔桃:“還有這種符呢?”

崔桃丟了一串銅錢在桌上,嗤笑:“學藝不精!”

嘲笑他,嫌棄他,卻還是給他錢了。

“小娘子也同樣不懂,如何就知我學藝不精?許是小娘子這問題本來就有問題呢。”道士對崔桃有幾分興趣,就淡定地把錢收了,反駁起崔桃的話來。

王四娘聞言後便掐腰,這就要替崔桃罵回去,被崔桃攔下了。

“你的意思你學藝很精了?”崔桃問。

“貧道所閱道籍不說天下第一,卻也有前十了,小娘子所言這種符,貧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

“既然道長如此博學,還請為我解惑,”崔桃講一張面額十貫的交子放在那道士面前,“那有什麼符,拍在死於非命的亡者眉心之處,還要燃盡了?”

“多半是化鬼符,這種符可比小娘子所謂的讓鬼失憶的符更狠,它會讓亡者直接魂飛魄散,不存於六界中,永遠湮滅不復存在。”

崔桃便問了這道士的道號,叫雙福,“道長的道號還蠻喜慶的。”

“這是自然,當年我師父給我起這個道號,便是指望我能多批點八字,多賺些香火錢。”雙福笑著解釋道,“但我卻是看不上錢財那等俗物的。”

道士說完,又把崔桃給的那張交子給收起來了。

這行為可是看呆了王四娘和萍兒,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口是心非的人!?

“煩勞道長給畫一個化鬼符?”崔桃倒不介意,又拿出兩張交子放在他跟前,。

“這不是錢的事兒了,這種害人的符我斷然不會畫。”雙福凜然正氣道。

崔桃再拿了兩張交子出來。

雙福立馬就給崔桃畫了一個,雙手呈給她。

崔桃收好了符。

三人從道觀出來後,商量著選個地方吃早飯。

王四娘便趕緊跟崔桃介紹道:“昨日我和萍兒都嘗過了,這安平城內飯菜最好吃的一家就是芙蓉閣。他家的芙蓉雞、芙蓉蝦、芙蓉鵝、芙蓉豆腐、芙蓉蓮藕……所有芙蓉類的都好吃!”

美味自然不能錯過。

崔桃立刻帶著二人奔向芙蓉閣,就在大堂之內點了一桌子招牌菜開吃。

這會兒還算是早上,大家一般都吃些餛飩、燒餅之類的早飯。忽然來一滿桌子大魚大肉的,倒是挺招人眼。

崔桃和王四娘、萍兒三人早就練就了不在乎別人眼光的能耐,吃美食那也是不分早中晚該吃什麼,從來都是好吃就行。本來萍兒不這德行,也是後來跟著王四娘和崔桃學壞了。

三人兀自吃得開心,就聽鄰桌的人說起了清福寺,提到朝廷剿滅了地藏閣,真可謂大快人心。

崔桃便問他們是從哪得來的這訊息。

“這滿城都在傳呢,我也是聽別人講的。”

清福寺昨日確實死了不少人,但是崔桃知道府衙的人不會亂傳說朝廷剿滅了地藏閣,因為端了清福寺和剿滅地藏閣的區別可太大了。韓琦帶領的屬下不會連這點分寸都把握不清楚。

顯然是有人在刻意制造輿論,若這種話傳到了汴京,朝廷的人都先入為主地以為韓琦解決了地臧閣。等他回去覆命的時候,朝臣們發現根本不是如此,難免會有心理落差,進而對韓琦進行施壓。

一般在朝廷施壓的情況下,官府辦案都會比較倉促,忙於交差。這很可能就是在一夜之間,這謠傳如此迅速地宣揚開來的真正目的。

崔桃突然覺得自己嘴裡的芙蓉豆腐不香了,放下筷子。

抬首之際,她驀然發現有一白衣少年從二樓緩步下來,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

崔桃可不是那種躲避對方直視的人,也回看了過去。這少年有幾分意思,從頭到腳一絲不苟,模樣精緻,拾掇得更精緻。

少年在與崔桃目光相遇之時,面上浮起笑容,他隨即就走到崔桃這桌的前面。

“這位小娘子,我們以前好像在哪見過?”

如此老套的搭訕方式,讓崔桃不大有興趣回他,低眸把筷子又戳進了芙蓉豆腐裡。

“你誰呀?”王四娘立刻替崔桃應酬。

白衣少年卻仿若沒有聽到王四娘的話,眼睛還是看向崔桃,面容帶笑。

“想起來了,你是前段日子開封府布像懸賞的那名女子。”

白衣少年此言一出,大堂內用飯的其他客人都不禁看向崔桃,當她是通緝犯。

“有事?”崔桃反問。

“小娘子的飯我請了。”白衣少年轉頭對掌櫃道。

崔桃非常不喜歡這位白衣少年的擅自請客,連問都沒問她的意見便裝熟,你當你是誰?

“真的?”崔桃佯裝驚喜狀。

“嗯。”白衣少年見崔桃此番反應,心裡嘲諷地想:不過如此。

“那就煩勞掌櫃再來三十桌一模一樣的飯菜,給福田院送去,這位小郎君說他付錢!”

崔桃說罷便起了身,帶著王四娘和萍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