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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chapter 27

戒指的事情說來話長。

有關於它的起因經過與結果, 橫跨了左顏的十七歲到十八歲,也承載了她的初戀的全部重量。

分明是很輕盈的一枚純銀指環,握在手心裡卻沉甸甸的。

就像遊安理之於她。

高三這年的冬天來得很早, 氣溫從十月下旬就進入了漫長的冬季, 只偶爾放晴。

伴隨著國慶長假的遠去,第一學期的第二次月考也在悄然逼近。

左顏難得老實了一段時間, 不再整日把精力用在玩電腦和看漫畫書, 而是一門心思撲在了她的小秘密上面。

這個秘密藏在了她臥室的書桌裡。

在從左到右的第三個抽屜, 開啟之後就會看見一本厚厚的天藍色筆記本。

這些文具和筆記本全都是孟年華女士送給她的, 從收到的當天開始, 就被扔在抽屜裡吃灰。

對於一個連暑假日記和讀書筆記都做得極其敷衍的人來說, 主動寫日記是不可能的事情。

左顏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用不上這些筆記本的,就像那一大把的鋼筆一樣。

但人生總有那麼些事情會超出你的“以為”。

“十月十九日,天氣陰轉小雨, 冷颼颼。

蘿蔔頭早上吃了一個水煮蛋, 兩片白吐司, 喝了半杯牛奶。水煮蛋那麼難吃,還噎得慌,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吃下去的。

我的煎蛋很好吃,偷偷擠了很多很多的蛋黃醬,味道好極了。

今天的蘿蔔頭看起來有心事,證據就是她最後喝的那半杯牛奶是我的!但我人美心善,沒有告訴她這件事。不然她肯定會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洗碗的時候我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整整三次,都沒發現我。

不過她的黑眼圈看起來又重了點, 昨天晚上大概是三點過才睡覺的, 我起來上廁所的時候還聽見了她在敲鍵盤。

另:姨媽真的好煩, 有沒有紙尿褲是我能穿的,只要不漏就行。”

臥室的門被敲了敲,左顏連忙合上筆記本,一把塞進了抽屜,才開口道:“你進來吧。”

遊安理擰開了房門,站在門口,說:“我出去一趟,五點之前回來。你要玩電腦可以去我房間,但是要先把單詞背了。”

左顏聽了半句話就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問:“你去哪裡啊?”

遊安理頓了頓,在左顏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開了口:“去一趟郵局。”

郵局。

左顏愣了下,還沒回過神來,面前的人已經揹著帆布包轉過身,往樓下走了。

她下意識想跟上去,但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最後她看著遊安理下了樓,聽見大門一開一合,也沒有再跟過去。

左顏忽然就想明白了遊安理今天心不在焉的原因是什麼。

她回了臥室,翻開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找到了那一行英文單詞組成的地址。

這個地址左顏已經不陌生了,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會偷偷默記下來,還寫在了筆記本上。但那一次從郵局回來後,她就上網查了這個地址。

是美國的一所知名大學。

左顏不是真的笨,她只是不喜歡去思考那些不關心的事情,一旦注意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她很快就能想明白。

——遊安理為什麼每天都在拼命讀書和賺錢,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出生在一個衣食無憂、父母開明又有文化的家庭,左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的未來的。

因為那些麻煩的東西她爸會幫她解決,而關於人生的走向,孟年華女士也會給她規劃。

左顏不覺得跟著他們的決定往前走有什麼不好的,因為她其實一直不好意思承認的一點就是——她從小就很崇拜自己的父母。

雖然左增嶽同志常年不在家,甚至在她小學四年級之前一直呆在某個偏僻的山溝溝裡,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導致她那時候連他的臉都記不住,心裡也對他有很多埋怨。

但左顏知道,她爸是個很厲害的人,跟孟年華女士不一樣的厲害。

父母在各自的領域裡披荊斬棘,那種自信和強大是由內而外的,一直影響著左顏。

所以左顏不僅信賴他們,也崇拜他們。

有這樣的父母給自己規劃人生,她又何必去費那個腦子呢?

安心接受就好了。

但遊安理和她不一樣。

遊安理只有自己。

左顏看著筆記本上的那行地址,想起了昨天晚上。

遊安理提前說過她要回趟家,左顏放學後就打車去了爺爺奶奶家,正好她奶奶也打電話催過很多次了,叫她去吃飯。

爺爺奶奶不喜歡跟兒女們一起住,一直都住在以前單位上分配的大院裡,說這樣還能和熟悉的老同志們一起,更自在。

左顏的童年大部分都是在這個大院裡度過的,跟爺爺奶奶也很親,有什麼事情都要跟他們說,反而提防著被她媽曉得。

所以她打車過去的一路上都想著遊安理的事情,到了爺爺奶奶家,也就把這個事情跟他們說了。

飯桌上,左奶奶一邊給她舀海帶豬蹄湯,一邊說:“你說你遊老師啊?”

左顏端著碗,連忙點了點頭,問:“聽說是我爸熟人的女兒,奶奶你知道是誰嗎?”

這個問題顯然直接去問她爸更快一點,但左顏下意識迴避了這個選項。

左奶奶把湯碗放到她面前,想了好半會兒,轉頭看向旁邊坐著的左爺爺,問:“誒,老頭子,老二認識的姓遊的是不是那一個啊?”

左爺爺正單手拿著晚報看新聞,聞言抬起了頭,想了一會兒才說:“多半是吧,算算年紀,她女兒也是這麼大了。”

“唉喲,那可真是。”

左奶奶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遊老師也是個可憐人啊。”

左顏用一頓晚飯的時間,聽了一個很短的故事。

故事的起點在左增嶽的大學時期,當時的他已經鋒芒畢露,在大學裡頗有一些號召力,為人正直又有能力,前途一片大好。

但年輕人做事情總是太直,容易得罪小人。

左增嶽當年也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因為仗義,他幫助了一個被擠掉出國深造名額的同學,雖然名額是成功拿回來了,但他也把人給得罪了個徹底,差點兒就摔一個大跟頭。

具體的過程究竟如何,過去那麼多年,也說不清楚了。

大家只知道,最後是那個受害的學生主動放棄了名額,事情才算是收了場,左增嶽也順利畢了業。

那個學生叫遊紀,是遊安理的母親。

八十年代末,大學生已經不再罕見,但女性依然被綁在“家庭”兩個字裡,無論是出身是富貴還是貧窮,歸途都只有這一個。

遊紀有一個偏向男性化的名字,卻做到了大部分男性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天資聰穎,對數字敏感,在理科方面有著強大的天賦,大學期間僅憑自己一個人,就將大大小小的獎學金都給拿了個遍。

左增嶽的眼界不同於別的人,他認定遊紀會是個大有作為的人,絕不會埋沒在結婚生子這樣的事情上,泯然眾人。

所以他明明知道會得罪人,也還是出手幫助了她,就是希望能看見她大展宏圖,證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但現實總是沒那麼理想化。

遊紀的主動放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別人如何勸說都動搖不了她,左增嶽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像個普通人那樣,畢業工作,結婚生子。

左奶奶有些唏噓地感嘆道:“聽你爸說,她剛生了孩子,老公就在工地上出了事。單位賠償了一套房子,結果是個爛尾樓,根本住不了人。她一個人帶孩子,把身體也給累垮了,也就是五六年前的事吧,年紀輕輕的就去了。”

左顏好長時間之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那她的父母呢?就沒有親戚朋友幫幫她嗎?”

左奶奶笑了一聲,像是覺得她的話傻得有些可愛。

“你以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有父母親戚的啊?就算是有親朋好友,人的本性也是自私的,小事能幫已經是心善了,像這種事,誰都不願意沾手的,萬一甩不掉了怎麼辦?”

左顏聽見這句話,終於明白了中秋節的那天晚上,遊安理說的那句“我沒有姥爺”是多麼平靜又冰冷的事實。

但她那時候什麼也不知道,還說了一堆往別人心上捅刀子的話。

左顏這才意識到,“瞭解遊安理”是一件多麼令她難過的事。

越瞭解,就越能看見自己擁有了多少曾經不以為意的東西。

而遊安理已經一無所有。

所以她必須靠自己,拼盡全力去爭取她想要的東西。

下午五點之前,遊安理準時回來了。

她提著一袋子新鮮的菜,剛進了門準備換鞋,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香味裡夾雜著糊味。

遊安理腳步一頓,然後加快了速度走進客廳,直奔廚房。

裡面那個穿著圍裙的人正在手忙腳亂地去開抽油煙機,廚房裡全是煙霧,源頭來自於灶臺上的那個炒鍋。

“關火。”

遊安理一邊說著,快步走到她背後,伸手幫她按了抽油煙機。

左顏連忙關掉了火,抬手不停扇著嗆人的白煙,斷斷續續地咳著。

經過還算及時的搶救,鍋裡的菜總算是沒淪落到被直接倒掉的地步。

遊安理看著面前這盤炒糊了的玉米,從那些黑糊糊的凝結成一團的東西上收回了視線,問:“你在學做菜?”

左顏灰頭土臉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沮喪地點了點頭,回答:“我看菜譜上挺簡單的啊。”

遊安理沒什麼表情地說:“你看數學題也簡單,做起來動過腦子了嗎?”

左顏已經很久沒有被她這麼罵過了,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遊安理沒再看她,收拾了亂七八糟的廚房,把炒鍋刷乾淨,動作利落地開始倒油炒菜。

左顏站在廚房裡顯得很礙事,只能一聲不吭地去洗飯碗和筷子,端出來擺在了餐桌上。

好在電飯煲煮飯不是什麼技術活,左顏今晚上至少幹成功了一件事。

遊安理吃了一口米飯,勉強誇了她一句:“飯煮得挺好的。”

左顏聽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夾了一筷子的炒玉米,放到嘴裡一嘗,才發現不僅炒糊了,還有些發苦。

左顏連忙吃了幾口米飯,好不容易才把那味道給壓下去。

她看著桌上的幾盤菜,越想越覺得難受,乾脆端起這盤炒玉米就要往廚房走。

“你端走做什麼?”

遊安理叫住了她。

“這個根本沒法吃啊,倒掉算了。”

左顏說著,避開了她看過來的雙眼。

遊安理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開口道:“放著吧,倒掉太浪費了。”

左顏這才看了她一眼,半晌後還是端著盤子坐了回來。

遊安理拿勺子舀了一些玉米放到碗裡,混著米飯一塊吃了下去。

左顏見她神色自若地吃著,有些不甘示弱,也舀了幾勺子吃了起來。

最後這盤玉米被兩個人分著吃完了,適應了那股發苦的味道後,其實也就沒那麼難吃了。

吃過了飯,左顏搶先收拾了碗筷,把鍋碗瓢盆挨個洗了個乾淨。

遊安理看著她在廚房裡蹦來蹦去的樣子,有些出神。

等那道身影走出來,她收了目光,準備拿起東西上樓。

剛走上一層臺階,一隻手從身後拽住了她的袖子,遊安理腳步一頓,側過頭看向她。

“對不起。”

左顏埋著頭,小聲道:“我也沒想搞成這樣的,以後不做了。”

聽著這藏不住半點情緒的話,遊安理也不知道她是在道歉還是在賭氣。

大概是都有的。

遊安理放任了疲憊的大腦,去做一些省略思考的事。

她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女孩的頭頂上,輕輕撫了撫。

“想做就做吧,熟能生巧。”

面前的少女一下子就抬起了頭,笑得一雙大眼睛月牙般彎了起來。

“那明天早上我起來做早飯!”

遊安理點了點頭,袖子被她拉著一晃一晃,遲遲沒有鬆開手。

“左顏,我要去洗澡了。”她不得不開口。

“哦,你去唄。”

遊安理無奈地看著她,再一次道:“手。”

左顏一愣,這才想起來一樣,趕緊鬆開了手。

遊安理回了房間,找出睡衣和內衣,進了浴室。

這套珊瑚絨的睡衣質量很好,就像那床新買的羽絨被一樣,舒適又保暖。

跟地攤貨連邊都沾不上。

小撒謊精,扯謊也不知道挑個好理由。

遊安理想著,將衣服放在架子上,開始脫衣服洗澡。

最近浴室裡的東西倒是沒有再東扔西放了,省了她一次次收拾的時間。

雖然不知道轉變的原因,但對她來說是好事。

遊安理剛洗完頭,正拿著花灑沖刷身體,就聽見淋浴間外面的浴室門被輕輕推開了。

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繼續洗著澡。

外面的人躡手躡腳地走進浴室,朝著放衣服的地方靠近,然後開啟了滾筒洗衣機。

遊安理聽見一堆衣服被扔進了洗衣機,突然開口道:“你要洗衣服?”

左顏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回答:“……嗯,對啊,我把今天換的洗一下,順便也把你的洗了,省洗衣液嘛。”

她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生怕別人看不出來她在找藉口一樣。

遊安理想了想她今天所有的反常,不太明白契機是什麼。

“你應該知道內衣是不能扔進去一起洗的吧?”

以防萬一,遊安理還是開口問了一句。

左顏莫名其妙地說:“我當然知道啊,我都是手洗的啊。”

遊安理拿著花灑,沉默了下,最後道:“把我的放下。”

“……”

左顏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樣,頓時跳起來,大聲道:“我沒有拿你的內衣!”

但她說著,手上卻悄悄地往架子上一放。

然後飛快地收回手,跑出了浴室。

遊安理洗完澡出來,一眼就瞥到了那顆鬼鬼祟祟探出來的腦袋。

她假裝沒看見,擦著頭髮走過去,還沒靠近,那顆腦袋就已經縮回房間裡,輕輕關上了門。

遊安理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屋之前提醒了一句:“洗衣機已經好了,別忘了拿出來。”

等進了房間關上門,對面的人才鑽出來,小跑著去了浴室。

又是一番跑來跑去的折騰,遊安理擦乾頭髮的時候,聽著走廊上和浴室裡的動靜停了,才嘆了口氣。

但願她這次也是三分鐘熱度。

然而這一次令遊安理失望了。

左顏同志真的在週末的大早上爬了起來,跑到樓下噼裡啪啦地開始做起了早飯。

說“噼裡啪啦”稍稍有些偏頗了,對比昨晚上做飯的架勢,這次的動靜已經小了很多。

但遊安理還是被她吵了起來。

她以為自己起晚了,拿起鬧鐘一看,還沒到起床的時間。

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遊安理穿上衣服,起床去浴室洗漱完,就直接下了樓。

左顏穿著小圍裙,圍著灶臺忙得像個陀螺一樣直轉悠。

她一會兒去看奶鍋裡的熱牛奶,一會兒端起平底鍋攤雞蛋餅,還要趕緊把洗好的蔥給切成蔥花。

遊安理站在廚房門口看了眼。

嗯,很長的蔥花。

已經忙得暈頭轉向的人沒有察覺到她,遊安理也沒有出聲,就靠在廚房的門口,看著她笨手笨腳地做完了所有的早飯。

蛋餅聞起來還挺香的。

遊安理突然有些餓了。

這頓早飯出人意料的味道不錯。

不同於那次的本就有調味的煎香腸,這一次全都是從原材料開始做的,雖然樣子醜了點,也還是糊了一部分,但不影響味道。

遊安理的口味很淡,早上不吃油腥,但雞蛋餅是用黃油做的,只有少量的油,還帶著濃郁的奶香味。

在那殷切的注視下,她很給面子地吃完了整份雞蛋餅,然後端起了牛奶。

“味道不錯。”

遊安理開口給了一個評價。

如果生病那一次她說這句話是為了安慰她,這一次就是真心實意的回答了。

左顏這才松了口氣,略有些得意地說:“我就說嘛,還是很簡單的。”

她好了傷疤就忘了痛,握著餐叉開始吃自己的那一份早餐。

遊安理抿了口牛奶,視線在她的神情上掃過,隨後平靜地問:“你怎麼想起來學做飯了?”

左顏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不自覺地坐直了身,故作隨意地回答:“就是覺得無聊啊,我們班上很多女生都會做飯的,我也想試試。”

又不動腦子在找藉口。

家裡能讓她玩的東西那麼多,哪次週末的時候她無聊過了。

但遊安理什麼也沒說,只慢慢捧著杯子喝完了牛奶。

吃過早飯,左顏又搶著把碗筷給洗了,連帶著廚房裡那一片狼藉也收拾了乾淨。

遊安理走進廚房,看著她把事情做完後,才開口道:“做飯也是要講究方法和效率的,你這樣折騰會很累。”

左顏其實也被累得想打退堂鼓了,做飯的時候還好,做完後的收拾殘局才是最累人的。

遊安理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中午的時候我教你。”

左顏愣了下,連忙轉過頭來,問:“真的嗎?”

遊安理已經走到冰箱前,開啟冰箱的門看了眼。

“東西沒剩多少了,你想做什麼菜,我去買一點。”

左顏想了下,回答:“炒玉米。”

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不攻克這個初級副本,怎麼進入到高階副本。

遊安理又看了她一眼。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喜歡吃玉米了?

遊安理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一下樓就看見已經穿好了鞋的人在等她。

她走過去,一邊換鞋,一邊問:“你不是最討厭菜市場了嗎?”

左顏捏著胸前的胡蘿蔔形狀的小挎包,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信心十足地說。

遊安理笑了笑,問她:“那請問’殆’這個字怎麼寫?”

左顏“嘖”了一聲,當作沒有聽見,轉頭推開了大門。

她才不回答這個問題呢,跟個三歲小孩兒一樣,傻不拉嘰的。

兩個人順著坡道一路往下。

左顏跟在她後面,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看久了之後,就發現了她走路時的規律。

遊安理的步子不大,但腿很長,走起路來的速度就會顯得很快。

她的每一步都是差不多的跨度,走路時背和腰都直挺挺的,齊肩短髮在半空中一搖一晃。

而且她的腳步很輕,不仔細聽的話,就聽不見她的腳步聲。

左顏想著,忍不住放輕了呼吸,去聽她走路的聲音。

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心跳上。

後來左顏總是能透過腳步聲來判斷,身後朝她走來的人是不是遊安理。

所以她會在對方靠近之前,忍不住先一步轉過身,朝她跑過去。

每一次都是這樣。

只要遊安理朝她走來一步,哪怕只是不疾不徐的一小步,左顏也會毫不猶豫地向她奔去。

然後遊安理就會停下來,等著她跑進自己的懷抱裡。

像一隻自投羅網的傻兔子。

十月末的天氣隔幾日就變一次臉。

但好在下雨天不像夏天那麼頻繁出現,耽誤不了出行。

左顏的“三分鐘熱度”這一次遲遲沒有出現倦怠期,但她是個高三生,能自由支配的時間隨著月考的到來被大大縮短,精力也被瓜分了一大半。

每天都在學校裡也要做卷子,回了家還是做卷子,沒完沒了一樣,幾乎佔據了她全部的時間和精力。

課間休息時間除了能去上個廁所以外,什麼也不能再做,班主任時刻守在教室裡,讓她甚至找不到給遊安理髮條簡訊的時間,就更別提打電話了。

左顏像個正在戒菸的菸民一樣,日漸煩躁了起來,遲遲無法脫敏。

而讓她的焦躁達到了峰值的,是這一天放學後發生的事情。

週五的校門口最是人多,一週回家一次的住校生們也成群結隊地走出了教學樓,左顏單肩揹著書包,手裡拿著筆和小本子,一邊聽李明明口述老師佈置的作業,一邊快速記在了本子上。

李明明說得口乾舌燥,忍不住問她:“剛剛老班佈置作業的時候你在幹嘛?”

“在看手機啊。”左顏頭也沒抬,理所當然地回了句。

李明明對她無語了。

“什麼時候看不行啊,非要那個時候看。”

“你管我。”

李明明就閉嘴了。

兩個人並肩往校門口走,他想起來一件事,又開口道:“下周一月考啊,你別遲到。週日我跟班長他們要去市裡的圖書館複習,你來不來?”

後面這句話李明明不過是隨口一說,因為他很清楚答案。

左顏白了他一眼,將筆和本子都塞回了書包裡,拉上拉鍊。

“我沒空,忙著呢。”

李明明覺得她最近神神秘秘的,不僅天天拿著手機發短信打電話,週末的時候也沒去遊戲廳裡玩了——這個訊息由他的室友錢恆多熱心提供,因為左顏最常去的那家遊戲廳是錢恆多家裡開的。

想到這裡,李明明忽然福至心靈,壓低了聲音問:“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左顏掏手機的手猛地一抖,手機就往地上掉了下去。

李明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好險是抓住了手機,然後拍著胸緩了口氣,把手機遞給她。

“還好還好,摔壞了我可賠不起。”

站在原地的人沒反應,李明明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嘶”了一聲。

糟糕,把別人的秘密給捅破了。

“我就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啊。”

左顏回過神來,一把搶過手機,瞪了他一眼。

“遊戲不好玩嗎?談什麼戀愛,有病。”

李明明識趣地不再接這個話題,跟著她走到了校門口。

他視力不是很好,看見校門口站了個熟悉的身影,但又不太確定,只能拿手戳了戳左顏的肩膀,問:“你幫我看看,右邊站著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的,是不是我哥啊?”

左顏見過他哥,因為每次家長會來的都是他哥。

她順著看過去,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左顏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李明明問:“是不是啊?算了,我自己過去看看吧。”

站著那裡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停下了和身邊男人的交談,轉頭看了過來。

左顏看著她,又掃了眼她旁邊戴著眼鏡的男人,捏著書包的帶子走了過去。

李明明已經先一步走到了男人面前,開口道:“哥?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啊?”

李瀟笑了一聲,回答:“那邊忙完了,就先回了。你週一月考是吧,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你還不放心嗎?”李明明看起來明顯比平時高興了很多,說話的樣子都沒了平日的老成。

左顏走過去,掃了那兄弟倆一眼,就看向遊安理,開口道:“我給你發的訊息你怎麼不回?”

遊安理不知道她突然發什麼脾氣,看了她一會兒,才回答:“來的路上順便去了趟銀行,沒注意到。”

站在旁邊的李瀟看了過來,笑著道:“你是李明明的同學吧?這麼巧,這是你妹妹?”

他後半句話是對著遊安理說的。

左顏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遊安理的表情冷淡下來,隨後看向他,回答:“我們住得遠,就先走了,剛剛那個事情電話裡再說吧。”

李瀟沒有介意,跟她們道了別。

李明明也朝左顏揮了揮手,被她一併無視了,弄得他有些莫名。

左顏埋著頭,快步走在前面,往公交車站走去。

周圍放了學的人嘰嘰喳喳吵著,聽得她一陣心煩意亂。

左顏抬腳踢開了路邊不知道誰扔的易拉罐,公交車站就在前面了,她卻停了下來。

身後的腳步聲傳來時,左顏才繼續往前邁開步子。

前一班車剛剛開走,站臺上等車的人已經沒幾個了。

她走過去站在一旁,面上沒有情緒,耳朵卻豎起來聽那靠近的聲音。

遊安理走到她身後才停下來。

另一旁等車的幾個學生正在聊喜歡的明星,時不時笑出聲音。

遊安理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開口問:“你晚自習之前吃東西了嗎?”

左顏一直等著她開口呢,結果是這麼一句話,頓時洩了氣,悶悶地回答:“沒有。”

最近放學時間變晚了,她都會在學校裡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但又不想吃太多,怕回家後吃不下了。

遊安理又問:“那你想吃什麼?可以先吃了再回家。”

這算是難得的優待了,孟年華女士是從來不讓她在學校外面吃東西的,怕她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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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顏卻想也沒想就回答:“回家吃。”

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遊安理頓了頓,最後還是走上前一步,輕聲問她:“剛剛誰惹你不高興了?”

左顏總算是等到她來問了,立馬又擺出了那張不爽的臉,嘴上卻說:“沒有啊,我好得很。”

得寸進尺的小鬼。

遊安理瞥了她一眼,耐著性子繼續道:“你同學跟你打招呼,你也不理人家,我看你倆關係不是挺好的嗎?”

左顏不想聽這個,煩躁地說:“誰跟他關係好了?”

遊安理索性不問了,收回視線,等著下一班車來。

等了半天就等到這麼兩句話,左顏更鬱悶了,一直到上了車,又在家門口下了車,也還垮著一張臉,悶聲不響地跟在遊安理的後面。

比這件事還要鬱悶的,是今晚上的宵夜只有一碗面,還沒加蛋。

左顏氣鼓鼓地把面吃了,扔了碗筷就想上樓,結果半道上還是跑了回來,把碗筷端進廚房裡,洗乾淨放回了櫥櫃。

她週五晚上從來不寫作業,等到了時間就直接去洗澡,準備上床睡覺了。

但晚上發生的事情讓左顏怎麼都睡不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老半天,睜眼閉眼都是遊安理跟那個男的說話時的樣子。

左顏猛地踢開被子,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遊安理剛躺下,還沒關床頭櫃的燈,就聽見房門被敲了敲。

“門沒鎖。”

她說完,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抱著枕頭的少女探頭探腦地站在門口,見她已經躺下了,小聲說:

“我今晚要跟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