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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陸之辰放下電話,身體向後仰,靠在了椅背上。

陸微微捧著茶杯走進來坐在弟弟房間的單人沙發上,打量著他:“怎麼了?失戀?”

“老姐你別煩我了,這麼冷的晚上你就不應該回家,吃了飯後跟未來姐夫約會多好!”陸之辰依然往後躺著,手機被丟到了床上,一手按著額頭。

“看你孤孤單單一個人回家,我特意回來給你做心理輔導。來,跟我說說。”

“還不就是被拒絕了,沒什麼新鮮的。”他把手從額頭上拿開,坐了起來,“還是說說你吧,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你少八卦我,”陸微微一手握著茶杯,騰出另一只手來敲他的頭,“說實話,你覺不覺得我不像個女人?”

“老姐,你想說服我每天要敷一張面膜才睡覺的女人不像女人!就是你房間那麼多瓶瓶罐罐直接導致我做了今天這個職業。”

“不是說這個。我是忽然覺得不正常:我身邊居然一個閨蜜都沒有!”

陸之辰剛剛繃直的身體松了下來,長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受什麼刺激了呢!你沒閨蜜那是工作性質決定的嘛。”

“可是我工作之前好像也沒有。”

“你想想,小學畢業前你光忙著跟我打架了,中學畢業前光忙著學習了,大學跟一幫老外一起念,你還指望交個跨文化閨蜜?再說了,你不是有我嗎?閨蜜是用來幹什麼的?八卦你,支援你,欺負你,照顧你,偶爾也給你添點麻煩,這些功能現在有我,以後有未來姐夫。”

陸微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倒也是。我也從來沒覺得我的人生缺少了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來才覺得有點奇怪,我居然沒有閨蜜。沒有不開心,也沒有覺得遺憾,只是意識到這個事實而已。”

“看到誰的閨蜜讓你有這種覺悟了?”

“你和孔隆嘍。”陸微微從沙發上跳起來,又一次趕在陸之辰拍她之前閃到了門口。

陸之辰從電腦邊抓起一支細長的便攜小包速溶咖啡丟向她,她往旁邊一側身,一隻手接住咖啡晃了晃:“謝謝!”一低頭看到包裝袋上“曼特寧”三個字,補充道:“咦,你喝這麼娘的咖啡?”

“我剛才明明瞄準了你的茶杯……”

陸微微臨轉身走之前還不忘用另一只手舉起茶杯,表示剛才躲閃時一滴水也沒有晃出來:“Cheers!為你和你的閨蜜孔隆!”

“去去去,我要洗澡了,今天我先洗!”陸之辰今天徹底被打敗,胡亂揮了揮手趕姐姐回房間去。

……

隔著臥室的門,陸微微依然能隱約聽到洗手間裡嘩嘩的水聲。這麼多年來,她從未嘗試過從別人身上獲得這種閨蜜感情,弟弟的存在似乎填滿了她人生中所有與友情有關的位置;同事們的存在與她時刻交換著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彼此忠誠和信任感;她一直在想凌彤與夏寅之間的感情,那是一種她從未體會,也從未試圖理解過的羈絆。

她們在各自的角色裡都戴著面具,並不曾完全對對方坦白。而這些保留卻並不影響她們之間產生一種微妙的手足情感,一種隨時可以奮不顧身保護對方的信念。她從Edmund那裡瞭解過凌彤——性格冷靜,記錄良好,職業操守沒有任何問題,迄今為止也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務。凌彤很清楚地知道她身邊這個人觸犯了多少法律,應該承擔多少責任,她會做自己該做的事。但是,誰能否認她們兩個人共同經歷一切、彼此依賴互相信任的感情的確真實存在過?

陸微微抱著茶杯坐在窗前,假想自己是凌彤:當你扮演得越投入,內心真實的部分就越少。如果就連手足感情的產生都只是一場設計,我們人生中還有多少值得去相信、去堅持、去為之犧牲的真實的東西?

每種生活都有它的殘酷之處。陸微微可以接受這份職業帶來的一切殘酷,乃至生死考驗,卻發覺自己開始質疑這條最簡單的遊戲規則——黃雀讓螳螂去捕蟬,於是先將螳螂偽裝成一隻蟬。當螳螂進入到蟬的生命軌跡裡之後,它就不再是一隻單純的螳螂,它擁有蟬的生命體驗和思想感情。此時,黃雀在後,將螳螂和蟬一網成擒。黃雀贏了獵物,蟬輸了生命,那螳螂呢?

陸微微聽見洗手間裡水聲停了,幾分鐘後臥室門被敲響,陸之辰在問:“老姐,吹風機在不在你房間?”

她內心被一股溫暖的感情撐開。她打開門,從小陪伴她到大的弟弟正站在門口,髮梢上的水滴無聲地滾落進睡衣毛茸茸的衣領。陸微微想:如果是為了保護他,她甚至願意背叛全世界。她在那一瞬間理解了凌彤。

設定遊戲規則的Edmund也許不會想到:男人的情感世界像是旅行,分為一段又一段,有投入也有抽離,有結束也有再開始,無論友情還是愛情都是如此。而女人就像誇父追日,一直在以同樣的姿勢追逐同一個日落,直至渴死途中為止。即使重生一萬次,她們依然週而復始。

第五日 細沙

被記住的河流

不再終結

被偷去了的聲音

已成為邊境

——北島《邊境》

[2009年4月1日]

今天的“浮島”沒有開燈,每張桌上都亮著溫暖的橙色燭光,投影螢幕上正播著《縱橫四海》。大廳裡幾乎沒有客人的交談聲,只有腳步聲、玻璃杯與桌面偶爾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下午的陽光通透得不像北京的春天,窗外稀薄的雲層層疊疊壓在天際,彷彿一整個春天的沙塵都在這一刻退回到地面,連風也不見蹤影。

祁昀坐在靠近門邊的一張桌旁,背後被透進來的陽光籠罩上一層微溫。

凌彤穿過人群,朝他坐的位置走去。吧檯邊坐著的孔隆見到她忙打招呼:“凌彤!”

凌彤看到了他,將手機塞進褲口袋,抬起剛才握著手機右手做了個“等等”的姿勢:“我知道,上次的答案是海豹。你先等等,一會再跟你聊。”說完繼續往門邊走去。

“好。你換新的——”孔隆想趕在她走開前多說一句話,卻發現眼前早就只剩下她的背影,頭也沒回,他開了頭的半截話又沒法縮回去,聲音一下子低了八度,像是在喃喃自語,“——手機了?”

再回過頭來,看到Eva正給他的杯子裡加水。

“謝謝,其實不用了。”他連忙道謝。

Eva放下飄著一片檸檬的廣口玻璃瓶,笑道:“不用了?我以為你還要等她一會兒。”

孔隆也只好笑了笑,有種被看穿的尷尬:“只是隨便打個招呼。”

“不過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失落,應該心裡正在暗爽,發給人家的腦筋急轉彎終於得到回答了。”

她們在臺灣出狀況的那天晚上,凌彤踩碎手機之前收到的最後一條資訊,就是孔隆發來的腦筋急轉彎。接著她給夏寅打電話,再接下來,手機碎了。凌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記得那條簡訊,在那樣一個發生了變故的夜晚。那天夜裡有太多訊息衝進她的腦海,她每一個細節都不可能忘記,直到現在她才發覺:這些“細節”中原來也包含有那條來得不合時宜的腦筋急轉彎。

孔隆依然對Eva笑笑,不置可否,只是端起杯子喝水。

凌彤在祁昀對面坐下,片刻,June端來一杯水。凌彤握著杯子,透過水清晰地看到自己指尖的紋路貼在透明的杯壁上。

“想找我聊什麼?”祁昀問。

凌彤點點頭:“你問得這麼直接,肯定知道我想問你什麼。”

祁昀微笑,看了一眼凌彤手上的玻璃杯,“並不。”

“不介意的話出去聊,別在這裡打擾人家看電影。”

“好。”祁昀招手示意June來買單。

凌彤放下杯子:“今天算我請你,走吧。”

他推開門,適應了昏暗光線的眼睛在陽光下忍不住眯起來。兩人並排沿著街往前散步,北京暮春的氣息像一張柔軟的紙,當它拂面而來時你能感受到它的紋路,那紋路卻並不粗糙。

“你好像很喜歡來這裡。是受人之託照看夏寅呢,還是僅僅只是喜歡來?或者,還有別的原因?”凌彤問。

祁昀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室外的光線,他抬頭看著樹梢,漫不經心地回答:“對於這個地方我一直是個客人,很多年了都沒有變過。不過這種感覺不錯,無論主人怎麼換,我依然能坐在這裡,跟夏寅或是跟你聊天。”

“我聽夏寅說你在澳洲工作,是分子遺傳學教授,所以好奇打聽了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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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腳步,終於將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問:“所以你打聽出了什麼?”他的表情和語氣都仍然很輕鬆,就像跟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樣。

“祁昀教授2008年1月就已經死了,因為研究鼠疫桿菌時不慎感染,很可能是死於某種敗血性鼠疫。報告裡面術語太多,我看得也不是很懂,不過你就一定能看懂。”凌彤拿出手機,翻開一個文件給他看,“這裡是祁昀的死亡證明。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一個死了一年多的人現在站在我面前?”

“ICPO的效率看來也不是太差,至少今天這件事情證明了這一點。”祁昀聳了聳肩。

凌彤收起手機放進口袋,“這就是你不緊張的原因?我清楚你的底,你也清楚我的底。”

“不。”祁昀用一隻手指在眼前左右晃了晃,“只能說我瞭解你,你並不瞭解我。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你對夏寅沒有惡意。”

“我沒有,不過你有。你知道想得到名單的不止我們。是你挑準了時機引導她發現名單,而且,或許那天晚上在店裡的客人之中就有與名單有關的人。你有危險,你要犧牲她。你假死一次還不放心,還要親手出賣她才保險。”

“我在救她。只有名單才能打破僵局,而你拿走名單,她就安全了。不安全的是你們ICPO。更準確一點說,是你跟你的頭兒。”

凌彤幾乎想抬手扇他一耳光,“放屁!有名單在,雖然危險,但她還能活下去。沒有了名單,你認為還有什麼能保護得了她?你在救你自己。你想趁著沒人查到名單跟你有關之前,先把她推出來!”

他站在一旁,饒有興味地觀察她的情緒變化,許久才開口:“你不會這麼天真,認為我在你們身邊什麼事也做不了吧?我能觀察你,就能保護她。”

“名單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陶遠的爆炸事故是不是你做的?”

“是。你信嗎?”祁昀笑了笑,“我這麼快回答,料到你不會相信。沒關係,你可以去告訴夏寅你的推測,祝你成功。”

“Son of a bitch.”凌彤緩緩吐出這四個詞。

“噢,對了,在名單的事情上,我是支援你這邊的。希望你早日得手!Bye!”祁昀朝她揮揮手,徑自向前走去。他的背影挺拔頎長,花灰色呢大衣的下襬被熨得過分平整,在凌彤看來,他整個人猶如立在沙地上的一支鏽跡斑斑的燈柱。

凌彤沒有回“浮島”,直接從小區正門進了家。

夏寅已經準備好了在等她:梳妝檯前擺著比凌彤的白皮膚深了至少3個色號的粉底、眉粉、陰影粉、橄欖油、保溼噴霧。

半小時之後她們從地下停車場離開了小區。夏寅獨自一人在門口上了計程車,與此同時車,窗外一個戴著棒球帽、騎著堆滿郵包的舊電動車的快遞員與她乘坐的計程車擦身而過。

夏寅在後座上給Stephanie打電話:“喂,今天你有沒有預約好的客人?”

“沒有啊,你想約我?”電話那邊的回答很乾脆。

“是啊,凌彤在家裡看美劇不肯陪我出來,想約你逛街。”

電話那端的Stephanie似乎是笑了:“逛街有沒有目標?”

“有啊,想買雙鞋。你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我倒沒有,不過陪你逛逛吧。”

“就知道你會陪我,我現在快要經過你那裡了,不堵車的話大約十來分鐘。看你這麼好陪我逛街,晚上就去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吃泰國菜!”

“好,我換件衣服就出來,Bye。”那邊結束通話了電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