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空的一瞬，我閉上眼睛，抱著視死如歸的信念準備著地，順便把那個分我心的龜孫子罵了一百八十遍。意料之外的，落入了一個有力的懷抱，龜孫子接到我的時候，明顯松了口氣，問道：“沒事吧？”
我也脫口而出：“你沒事吧？”一百多斤乘以兩米多高的衝量我已經不會算了，不過明顯不可小視……
“沒事。”居然是有琴弛。
“大……大公子？”我看到他，真比見了鬼還驚奇，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他雙眼無光，卻笑道：“別揮了，我當真看不到，聽聲辨位而已。”然後不等我問，就解釋道：“你走了之後，我才想起來，這個時間院子肯定關門了。以你的性格，必然不願意去找管家娘子開門，應家為了防賊，牆上插了尖石塊，牆下院子裡就是水池，若是爬牆可就慘了。”
“我……”
“所幸我跟來得及時，聽你還在跟樹較勁。”
看到他臉上的笑意，我滿腹的疑惑都化為羞慚，垂首道：“多謝大公子提點，錦心不敢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了，還請大公子放我下來吧。”
他從善如流，將我輕輕放下。右腳甫一著地，腳踝就是錐心的痛，我忍不住“哎喲”一聲，歪倒下去。驚叫只持續了一半，雙臂就被一雙手穩穩托住，好熟悉的溫度，不想掙脫。有琴弛關切地問道：“扭到腳了？”
“好像是。”我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心中驚疑不定，為何有琴弛給我的感覺這麼熟悉？“我總覺得跟你認識，我們不是第一天見面，對嗎？”
我感到他的雙手握緊了些，抬頭看去，他薄唇緊閉，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沒有。我沒有見過你。”
“這樣啊。是錦心唐突了。”我心中升起失望之情，欲抽回手臂，他的手卻緊握不放。我用了些力氣掙脫出來，只是左手的珠串不小心滑落，正被有琴弛攥到手心裡。
“大公子，我的佛珠。”
有琴弛不答，右手摩挲著那串珠子數了一圈，最後停留在木牌上，指腹緩緩拂過那個“心”字，與我每天的動作毫無二致。
“大公子？”我不敢上去搶奪，只好出言提醒。他似是張口欲言，又忍住了，什麼都沒說。他牽起我的左手，不容抗拒的力道，掌心的溫度又讓人覺得溫柔。佛珠被慢慢地推回到我的腕上，熟稔的觸感，今天卻多了點異樣。
這個動作，和學長好像……我抬起頭，努力想從他眉眼間辨出一點秦攸的影子，得到的卻只有失望。又是妄想，心裡那個身影永遠丟不開散不去。
愣怔間，後腰忽然多了一隻手，我張口欲喊，嘴巴立刻被人捂住。有琴弛手臂一緊，我腦袋跟著一暈，被他帶著蹲到了路邊的灌木叢後。我還來不及忐忑，他就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有人來了，被人看到你與我獨處，對你不好。躲一下再出去。”
我懸著的心放下來，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躲人非要拿出劫色的架勢來。有琴弛耳力真是極好，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一陣窸窣的衣袂聲傳來。環佩叮咚，腳步輕盈，似乎是個衣著繁複的女人。聲響越來越近，忽然不聞，我心裡咯噔一下，那人好像正停在了身邊路上，莫非是發現了灌木後的我們不成？
我大氣也不敢出，雙手拽緊了有琴弛的袖子微微發抖。這份做賊心虛的緊張感著實是自討苦吃，在路上被人看到，頂多是多幾句閒話，要是被發現我和有琴弛鬼祟地躲在樹叢裡，就跳進南湖也洗不清了。
還好那人在只是在一旁緩緩踱著步子，頗似等人模樣。我腳踝痛起來，蹲著越來越困難，身子不自覺地半倚在有琴弛臂上。
就在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那女人卻突然有了動作，她向前走了幾步，開口道：“好厲害的身法。”聲音高傲冰冷，我吃了一驚，居然是二太太。然而我的驚異還遠遠沒有到頭，這時響起了第二個女人的聲音，才真真嚇得我幾乎跳起來。
“二太太過獎了，水心這兩下子，不敢在您面前獻醜。”四下寂靜，藍水心輕柔的聲音十分清晰。我先前絲毫沒有聽到腳步聲，竟不知她是從何而來，何況客房的院子早就在外落了鎖，她是壓根沒回去，還是剛剛出來的呢？與這個疑問相比，她和二太太因何趁夜私會，我倒不太關心了。
只是我不關心，自有別人關心。二太太問道：“藍姑娘約我來此，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您心裡應該早有計較，我是用什麼法子約您來的？您難道還猜不出來我是何人嗎？”藍水心的語氣好奇怪，平素那一股子靦腆內斂全不見蹤影，聲音雖然溫柔，隱隱的卻多了強硬的氣勢。
二太太道：“我看了你留的那個暗記，方知藍姑娘與我兒子關係匪淺。姑娘來祈順兩月有餘，我居然才知道這層關係，果然是人老了，遲鈍了。”
藍水心輕笑了一聲，道：“二太太過謙了，您打從第一眼看見我，就打定主意把我留在應家，哪裡能叫遲鈍呢？”
二太太對藍水心這般客氣，是因為她和應弘的關係嗎？二太太道：“你不必說這些好聽的，我的功夫都落下了，剛剛看你的身法，絕非等閒之輩。既然他想讓你進府，我這做母親的自不會阻撓於你，只是我這半老婆子，也幫不上你什麼忙。”
“二太太要是老婆子，天下的年輕姑娘都要汗顏了呢。”藍水心語氣輕快，笑聲悅耳，話鋒卻陡轉直下，“這個忙，二太太是一定幫得的。我需要二太太為我除一個人。是死是活不要緊，但是她絕對不能留在祈順城，不，最好離開寒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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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人？”
我緊張起來，豎起耳朵想聽個真切，卻聽見藍水心低低地說了一句：“進院裡去。”然後便再無人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