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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夜半聞琴簫

“真是料想不到……”我自言自語,“還以為這樣的幫派紛爭,牽扯的都是江湖人士,不料鹽幫的幫主,居然是個風姿卓犖的翩翩公子,而這位公子,還是個瞽目之人……”

楚凡突然道:“你說什麼?”

“啊?”

“瞽目之人,你說的是誰?”

“有琴弛啊。”我反問道,“怎麼了?你別的都知道,反而這件事不知?”

楚凡似是極驚訝的樣子:“他……他看不見了……居然嚴重至此?”他搖頭慨嘆:“可惜了。”

“可惜什麼?”

他望向遠處,眼神裡滿是嚮往之情:“可惜了他那一身足以睥睨天下的武功。”

原來有琴家世傳一套奇妙的武功心法,只有歷任家主可以傳習。有琴族人能夠震懾鹽幫,靠的不只是商權,還有詭秘高強的武功。

我問道:“有琴弛的功夫,和你比起來如何?”

楚凡苦笑道:“雖未親眼領教過,但聽聞他三年前曾獨自破了巫離族的八方毒陣,帶走了族裡的天命巫女,那樣的本事,楚凡是斷然比不上的。”

我聽得咋舌:“天命巫女是……龍玦?”

楚凡點頭道:“他二人名為醫患,實為主僕,除了有琴弛,天下間再沒有一個人有得罪巫離族的資本。”

“這麼厲害!那和應弘比起來,又如何?”

楚凡笑道:“誰告訴你應弘會武功的?”

我一時語塞,是啊,應弘腿腳不便,我為什麼先入為主,總覺得他是會武藝的?我回想道:“大約是他氣場太強硬,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對了!因為你受傷的事!”

楚凡皺眉:“我受傷?”

“你武功很高強,我是見過的。那天晚上,你傷得嚴重,應弘卻只是手臂脫臼,我便覺得他一定比你厲害。怎麼了?”我看他表情凝重起來,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老二從來不會武功。那天晚上,那人對我招招致命,對老二卻是手下留情。”楚凡道,“那個女人,是鹽幫在祈順的探子,應該認得老二的長相才是。為什麼她不趁機傷他呢?”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考慮著楚凡的話,抽絲剝繭,卻只覺得疑問越來越多,纏繞著讓人看不清真相。我對大公子其人愈感好奇和忌憚,無論如何,站穩立場,不要招惹有琴弛。

到得應家,天已黑透,宴飲皆收,大約是今日忙亂一天,上上下下都累了,後院裡靜悄悄的,人聲不聞。一片寂靜之中,幽幽地傳來一道簫聲。我聽到那曲調,就不由得慢下了腳步,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雖然婉轉悠揚,其間的那一股憂傷卻讓人不忍卒聽。

與藍水心相處已久,我立刻便知道,只有她能吹出這樣美妙的曲子。此處剛剛進二門,客房離此相距甚遠,簫聲可以傳到這裡,讓我有些訝異。我欲循聲去尋她,可是那簫音似乎隔得極遠,又彷彿就在耳邊,四處轉了幾圈,竟找不到來處。

正躊躇著,不遠處忽而響起古琴,悽悽切切復錚錚,比之幽怨的簫音,更讓人精神一振。琴簫相和,暗暗的又有點相爭之意,我雖然不懂樂理,卻覺得好聽極了。和那簫聲不同,我確切地聽到琴聲就從身旁一處院子裡傳過來,腳下便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庭院裡種了不少冬青松柏,鬱郁森森,散發一股樹木的清香,卻再無別的花卉。地上積雪未清,映著皓月,反射著柔和的白光。藉著雪光,我清楚地看到一個白袍男人坐地撫琴,面容柔和,淺笑動人,遺世獨立,不染鉛華。立時便想到秋煙說的“和神仙似的”,原來,是這種感覺。

我偷偷看著他,大氣也不敢出,可琴聲卻戛然而止。有琴弛衝我的方向微微頷首,開口道:“你沒有遵守諾言。”

我知他指的是我沒有聽他的話遠離應家,自己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抱歉,今日情景,我實在不好拒絕。可是你怎麼知道……”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長身而起,微笑道:“你的腳步聲和別人不同,又輕又快。你心裡有事,處處都小心謹慎,可是又勇敢得很,腳下從來不猶疑。”他稍停,嘆道,“很辛苦吧。”

這一席話,讓我又驚又怕,好厲害的人,是和龍玦一樣的讀心術嗎?我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沒有信守承諾,是錦心的錯。大公子依然請龍姑娘為我朋友解毒,這份恩情,錦心定當竭力以報。”

“不用。”有琴弛似乎苦笑了一下,向我走過來,“你朋友……好些了嗎?”

我道:“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只是還要再麻煩龍姑娘幾次。”

“無妨。反正龍玦整日裡說閒得慌。”他笑得很好看,可惜眼睛裡沒有光澤。我一時失神,聽他道,“你若是願意,留下就留下吧,但是應家多紛爭,你能避則避,處處小心。”語氣認真,透著誠摯的關切。

“我要走了。”我恍然發現他已走到我面前,不行,不能隨意招惹大公子,“太晚了,今天是聽見公子的琴聲,才貿然來訪,以後不會了。”提到琴聲,我才發現,剛才這一會兒工夫,簫聲也停了。有琴弛似乎還有話要說,我卻轉頭跑開,要想不參與紛爭,首先就要離你遠一點。

一路上我暗暗苛責自己,不知為什麼,一見到有琴弛就心下不安。明明想幫應弘探聽他的情況,但總覺得我被對方看了個透徹,對他卻一點不知。這樣思慮重重,回到應家客房,才發現院門已經闔上了。

沒想到應家家風嚴謹,女眷的住所每晚早早的就掩了門。“只能去找守夜的婆子開門了嗎?”我猶豫了一下,十分不願意驚擾旁人,第一天來應家就晚歸,好像也不太好。我在回林四娘家和翻牆進院之間斟酌了一會兒,四下搜尋,看到一處矮牆旁邊有一棵松樹可以下腳,就決定還是自力更生。

爬樹什麼的,想想都很帶感。我摩拳擦掌,挽起袖子抱了上去。只是疏於實踐,努力了幾次,都攀不到牆頭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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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踩住了一枝橫斜的樹枝,突然聽到樹下有人輕喚:“袁姑娘?”

我手上一滑,直直地掉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