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應家家大業大，全家出動，怎麼這麼倉促？
我自己的事情不願假手他人，見小楠忙著替我整理衣物，就叫住她道：“我東西不多，自己收拾便是了。你去隔壁幫藍姑娘的忙吧。”
小楠埋頭道：“藍姑娘後天才走，不著急。”
“什麼？我們不是一起出發嗎？”
“本來定好的就是後天出發，可是二少爺突然說今日要親自上山灑掃準備，又特意囑咐了讓袁姑娘跟去。”小楠平素不多話，此時卻笑著補了一句，“可見二少爺對姑娘很看重呢。”
“連夜上山？”我立刻想到了應弘此次上山的主要目的，月黑風高顯然更容易引蛇出洞。我心裡緊張起來，若是真如應弘所料，鹽幫眾人出面搶回花老三，那我就將在碧華山上與芙蓉等人再會。
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那個青衣人呢？花老三既然好端端地從那場打鬥中留住性命，那麼青衣人的安危就更加令人揪心。昨天沒顧得上問，回來幾番思量，我心裡越發不安。
晚飯剛過，應弘便親自來接我出發。我趁著無人時候悄悄問他道：“今晚出發，是不是為了花老三？”
應弘輕笑一聲，道：“我只是想提前帶你去住兩日，好讓你不受二太太的氣，何苦想那麼多？”
我白了他一眼，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出府一看，七八輛馬車滿載著家居物事整裝待發，家丁們來來往往忙作一團，的確沒有花老三的身影，也無一人像是玄翼幫眾。
應弘帶我坐上了最寬敞富麗的一架馬車，車馬啟行向著碧華山行去。
我心裡終究是狐疑的，看應弘一副氣定神閒的神色，忍不住道：“看來是我想錯了。”
應弘笑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道：“花老三被擒，你想利用他引出鹽幫之人。趁夜出發，一來避開了與應家長輩同行，以免牽連，二來對方如果打探到風聲，只會更加篤信你將花老三藏在了車裡，趁天黑人稀在山道上出手。這時候你安排好了幫中好手，便可一網打盡。”我垂頭嘆氣道，“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臉頰掃過一片溫熱的氣息，應弘附在我耳邊柔聲道：“你還真是我的女軍師。”拖著曖昧的尾音，人也慵懶地半倚在我身上，“我答應過你的，這一切都不再瞞你。其實今晚上山……”
車窗上忽然“篤篤”兩聲響，我連忙正色坐好，聽見窗外有人沉聲道：“老二，後面有輛馬車，跟了一陣子了。”
聽到這聲音我先吃了一驚，搶先推開車窗，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又驚又喜：“楚凡？”
楚凡策馬跟在馬車旁，對我微笑示意。應弘沉吟道：“此時出城不久，沒人敢在這地方耍手段。先命車隊停下，你去看看後邊是什麼路數。”
楚凡照應弘說的吩咐了車隊，自行縱馬迎上了後面的馬車。天色已暗，我看不清後面的狀況，唯恐是敵人動手，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雙手攥住裙角，手心裡都是冷汗。
應弘忽然握住我的手，道：“不必擔心，我有萬全的準備。”
他聲音沉著，眼神堅定，望向後路無盡的黑暗裡。我雖得了他的鼓舞，仍舊心中惴惴，時不時地向四周打量。這一觀察間，便留意到了許多先前不曾見的人。臨出發時打包行李的還都是應府的家人，不知何時，幾輛馬車的車伕和隨從都換了生臉，時而有馬車的車窗掀起一道細縫，裡邊閃過一絲銳利的眼神。
這些人個個不言不語，穩坐如山，為這片死寂別添了幾分肅穆。我即使再遲鈍，也看出他們絕非等閒之輩，再加上忽然冒出來的楚凡，應弘居然在出發後悄悄地換了隨從，動作乾脆利落，看樣子的確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既然人多勢眾，我便稍微松了口氣，不多時馬蹄聲響起，隱隱地看見是楚凡回來了，他身後那輛馬車也緩緩地行進過來。楚凡到了面前，表情嚴肅，如臨大敵。他道：“是大公子。”
我有點錯愕，有琴弛這時候來湊什麼熱鬧？應弘的驚詫想必更深，他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沉默片刻，方道：“莫不是要親自出手嗎？打的是什麼主意……”
馬車很快到了跟前，趕車的居然是龍玦。車廂門緊閉，有琴弛的聲音悠悠地傳出來：“這幾日舊病發作，我也想早點泡溫泉發散發散，正好與家中車馬同行。”
應弘冷哼一聲，連應酬都沒有一句，就命車伕繼續行進。眼見著車門就要閉上，將我與有琴弛龍玦阻隔開來，我心裡忽然有點淡淡的惆悵。上次見有琴弛，還是在應家的小路上，與應弘親暱的尷尬場合。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有哪裡需要解釋。早先是他勸我嫁與應弘而我斷然拒絕，我想跟他辯白我這會兒的選擇是為了什麼，卻也明知既無機會更無立場。
“等等！”有琴弛忽然開口，“袁姑娘在車上嗎？”
我料不到他竟然會問起我，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答話，應弘眉頭緊鎖，瞥了我一眼。龍玦打破僵局，搶言道：“在的。”然後不等有琴弛的下文，便對我道：“袁姑娘到我們的車上來吧。”
“啊？”我先偷眼看應弘，正對上他的目光，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樣子。我見識過這位爺的醋勁兒，怎麼敢這時候對有琴弛投誠，忙拒絕道，“不必了吧，若有事，待上山後再吩咐不遲。”
龍玦還要說話，卻被有琴弛打斷：“既是這樣便算了，袁錦心，你自行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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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沒頭沒腦的對話之後，應弘一路都神情複雜地閉目沉思，彷彿全然忘了有我在場，方才的話題也不再繼續。我看著他嚴肅的面容，不敢吵他，獨自抱膝坐在角落裡發呆。
也不知走了多久，路上逐漸顛簸起來，馬車愈來愈吃力。我知道這已經是在山路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