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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白丁御

日淡墨晚,幾近上燈。

老太太與竹兒、蘭兒回至中府,梅兒和菊兒聽聞到外頭人呼聲,便迎出來接。老太太也想歇歇腳,遂而先回壽中居。

梅兒主覺地看茶伺候,菊兒怏怏不樂跟在一處。此處原是有段小故事,那菊兒此前管膳廚,那日因竹兒呼喚她拿東西,老太太叫她傳湯粥給鏡花謝端去,那會子抽不得空餘,老太太惱了,故將她管廚的身份撤了,讓蘭兒頂管。目下,菊兒身份尷尬,不是小丫頭使喚,也並非膳廚掌事。又因老太太掃塵去各府,讓蘭兒跟隨左右,現下回來,菊兒多少看到蘭兒有些脹目。

老太太有所感覺。老太太經北府鬧這一回,心事微涼,思考莊琻的話語來,越上年紀對人處事,自己難道越苛刻?見到菊兒這副光景,再聯絡起莊琻那性子模樣,又禁不住想到:菊兒若是二丫頭,恐怕沒那麼好順從,誓死也得保住自己想要的。可見丫頭和小姐,不同之處是她們出身,心境表現是等同,雖然菊兒不語,可比起莊琻伶牙俐齒來,厲害不止多少倍。

因而,老太太招呼菊兒過來,對她道:“後頭竹兒跟我說,是她央你辦其他事兒。巧我脾氣急了些許,遷錯了你。今日去各府,蘭兒丫頭沒說出個什麼名目,我想,術業有專攻,對膳食,她確實一竅不通,半日屙不出半句。她呀,依舊管她的庫房。你回你廚房吧!你可怪我?”

菊兒眼圈猛然紅,跪向老太太磕頭。

老太太讓竹兒扶她,眼前,除了梅兒,竹兒、蘭兒顯得十分歡喜,都過去拉住菊兒以示寬慰。

只聽菊兒對老太太喜道:“老太太還沒出去那會子,琂姑娘處的子素來求油鹽雜物,平日我又管這些,沒給老太太說,私自給了。如今向老太太請罪。”

老太太笑道:“這有什麼,但凡琂丫頭過來取什麼,你們不必回我,給她就是了。”因奇怪子素和庒琂要做些什麼,又問菊兒:“你琂姑娘掃完了屋子?做好了什麼吃的?”

菊兒羞笑,看了一眼竹兒,竹兒點頭示意她說。

菊花道:“老太太出去好一陣子,姑娘們在鏡花謝忙得團團轉,跟鍋鏟子在鍋裡來回搗一般。我去看了一眼,處處整得光亮齊全,做得比我們還麻利。還不止的,西府三爺還來幫忙……”

老太太打斷嘆笑:“我說呢,那會子怎找不見人,轉眼功夫就不見了。原來跑來鏡花謝幫他妹妹。如今還在?”

菊兒笑著,不點頭也沒搖頭。

老太太按不住好奇:“那她們做的什麼吃的孝敬我?”

菊兒“嗯”好一陣,要說不要說的光景。

竹兒打趣道:“老太太這又有的說,才剛在南府,老太太還說我‘你又愛問人家。既然來了,人家丫頭都清楚,該給我們驚喜。不用問了,我們去看。’如今,老太太又為難起人來,就不許琂姑娘要老太太驚喜了?”

老太太連連打嘴,笑道:“是了是了!”

猛然之間,將北府不愉快之事拋去八九分。

可菊兒還是討好老太太,給她說了:“琂姑娘和子素議論半日,最後定做一桌‘白丁御’。”

老太太等人聽了之後,迷惑起神色,十分不解這“白丁御”是何物。已然等不及要去鏡花謝一瞧明白。

當然,別說老太太不瞭解“白丁御”,就是庒琂起先也沒想到給這頓農食起這怪名來。

那會兒,庒琂幫子素抬水燒火,兩人嘀嘀咕咕議論做什麼農時飯餐。

子素的意思,雞鴨魚肉可免,既是農家飯菜,得是清粥沾鹽。子素所說‘清粥沾鹽’並非無出處,她們家鄉南邊境地就如此。她見過窮苦人家一日三餐,常常食不果腹,偶得了些稀米,抖落抖落數粒熬粥,魚肉皆無,向鹽商購買海鹽或石鹽,以此為菜,喝一口稀粥,筷子沾一沾鹽巴,圖那鹹味送粥。可見窮苦人家飯菜,便如此。

庒琂覺著這樣做未免過於敷衍。因而,兩人細心思考。

後來,莊玳來了,參與農家烹食的事兒。那莊玳原先沒參與,與復生幫三喜抬走院裡的雪堆。之後,來到廚房,看見庒琂、子素二人圍在配菜桌邊,冥思苦想,於是,活潑興起,便逗她們。

莊玳對她們道:“老太太才剛過去吃我們府上做的青菜、家常肉丁子,還有炒麥茶。我出來時,老太太正吃呢,如不然你們也做時蔬青菜。我看極有農園樂趣,符合今日。”

庒琂和子素聽後,相互對望,忍不住笑了。

庒琂道:“這等便宜的事兒,還用你來指點?無非青菜肉食,除此,你們府上還有什麼特別的?日日吃肉呀什麼的還不嫌煩膩?宋時有人作了首詩,我瞧有些句子是可有拿出來跟你說說的。”

莊玳有極大的樂趣:“妹妹快說,是什麼詩?”

庒琂看了子素一眼,微微笑道:“那詩不見有多好,只是裡頭說的‘虎頭食肉何足誇,陰德由來報宜奢’”。

子素淡淡笑道:“農餐功成肉丁子,玉函方秘緣青菜。”

庒琂聽子素那樣接,笑得前仰後翻。

莊玳奇怪望二人:“你們笑什麼呀?”

子素推著庒琂求,不讓她說出來。

莊玳不依,非要庒琂說。庒琂就應道:“你素姐姐接我才剛那句,說什麼來著?”

莊玳道:“農餐功成肉丁子,玉函方秘緣青菜。”

庒琂和子素又笑一回。

之後,庒琂才解道:“那是素姐姐歪接的詩。人家原本是‘虎頭食肉何足誇,陰德由來報宜奢,丹龜功成無躍兔,玉函方秘緣青蛇’,她把‘丹龜’換上農餐,‘無躍兔’換上你們府上的‘肉丁子’,可笑的是後頭落句,將‘青蛇’換你府上的‘青菜’。可笑不可笑。”

莊玳笑著:“這有什麼的。詩書由來皆是生活隨想,前人未必有這等現形勾畫。依我看,素姐姐改得好。別說什麼青蛇青菜的,我跟你們說一個,不是肉也不是菜的吃食。”因而想著,回憶著:“我小時候倒吃過一種不知叫什麼名的東西,味道極好。可是,不大記得了。說是菜又不是菜,用一殘碗裝著,汪汪綠綠,滑滑膩膩,吃起來十分爽口,如凝脂豆腐,比豆腐還軟化,比起水來,卻結稠有形,晶瑩剔透跟祖母綠玉石一般。”

子素笑道:“南邊有種糖水粉,透明的,即是用水蒸凝而成,你是不是想說這個?可這個沒綠色一說。也不是菜,是小吃,消暑解口的。”

莊玳沉浸在回憶中,一味去想,沒搭理子素的話。

庒琂小小的推了子素,低聲譏笑道:“這人瘋了。盡是來搗亂。別理他。”

子素眼睛轉動,咬唇細想,對著莊玳點頭:“他說的也有道理。用水做成菜,怕沒人吃過吧?水乃命之所繫,無論富貴貧賤,鴻儒白丁皆不能少。若水能成一道農食,可了不得了。”

庒琂疑惑地望子素,又望莊玳,噗嗤捂嘴笑。

莊玳和子素聽聞,齊聲問庒琂:“笑什麼?”

庒琂道:“我只聽過窮餓的思飽肚,沒見過富家少爺小姐冥想貧苦。”

子素恨恨地推了庒琂,莊玳見到,哈哈作笑。

少頃,莊玳想起了小時候吃的那道美食,歡道:“我想起來了,小時候去北府玩,我似在籬竹園吃到的。那會兒籬竹園還沒荒廢,竹子比現在還多呢。可誰給我吃的,一時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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庒琂直勾勾對莊玳笑:“怕是籬竹園意姑娘給你吃的吧!滿園的綠竹子也沒這個模樣,你又說滑滑的,莫不是把紅胭脂當成綠胭脂了。”

這話,引得莊玳面紅耳赤,連連擺臉躲羞。

子素聽得,也羞紅了臉,故撞了下庒琂,庒琂才識自己言語有些不妥,辣起臉面乾咳,遮掩尷尬。

莊玳便由此推脫出去幫三喜,又走了。

餘下,庒琂和子素繼續討論。

終於,子素道:“說實話,若非為你,我還不願意想這法子討好那些人。你可聽說府裡姑娘用的胭脂那事兒?”

庒琂紅臉道:“姐姐,我才剛說著玩的,你又說!”指莊玳吃意玲瓏的胭脂那笑梗。

子素道:“我說真話。誰跟你鬧玩了,我又不是三爺。”又自顧笑。兩人就此打鬧一會子。

過後,子素又對庒琂道:“日前我見竹兒從北府那兒領一盒子胭脂回來,偶然撞見的,竹兒給了我一小盒子。我說我不用那個。竹兒說:‘這是別處買不到的,老太太特別指定花山的人用花期鮮花研製而成。’與市買的胭脂不同呢!我問有何不同,竹兒說:‘市買胭脂勾兌香粉,撲上去一時沒什麼,裡頭有些許毒藥,日久浸入身體,會害死人。所以老太太特別指定姑娘太太們用這種胭脂,得是鮮花研製而成,不用市買的。’我就奇了,那麼多人用也沒見說誰死了。再說這胭脂未必比市買的好。竹兒說:‘這你不知道了,我們府裡的胭脂可是百花凝制,可以食用,隨你塗抹臉上,嘴唇上,皮膚康健不說,入了口也不怕的,生出一股馨甜味道呢!’剛才你說到胭脂,點醒了我。如能用府裡的胭脂做農家菜來,可真別緻了。又是農人種植的花兒,應題不說,還與這府裡常日吃的格外不同。若論製作,你可記得我們小時候吃的那個水晶糖粉?”

庒琂尋思,點頭。

子素道:“我們把胭脂倒入水中,用水晶糖粉的法子來做,一碗一碗的做出來,到時,整府裡挨個發出去。讓她們見識見識,你是比她們想的周到,有能耐。總不會被她們比下去。”

庒琂贊同。

子素想了想,覺得不妥,又道:“按我才剛這麼說,反而樹敵了。如不然,你向她們討要胭脂,給她們每人做一碗,她們個人吃自己的胭脂。她們自個兒參與進來了,好吃又和睦。我想,你之前跟她們有些許隔閡,這樣做,藉此拉攏,也是段大好處。”

庒琂點頭:“姐姐妙方。我怎想不到這麼好的菜色來。姐姐果真是我的貴人。可是,她們萬一不依呢?豈不尷尬?”

子素道:“這等好事,我若不知道罷了,知道了我必定新奇,巴不得馬上獻出胭脂來。若她們不願意,你就說,這不是你自己做的,是同姐妹們一道做的,圖個大家團圓吉祥喜慶。要是老太太、太太們喜歡,功勞她們也佔一半,她們坐享其成,吃了好吃的,最後被誇讚還不願意?怕是貪大了吧!”

庒琂笑得直捂嘴,又怕這等話被莊玳聽到,趕緊示意子素低聲些。

繼而,庒琂苦惱道:“只是菜得有菜名,我們這菜叫什麼?”

子素隨口道:“紅白喜事。”

庒琂“呸呸呸”啐子素:“紅白喜事,乃是咒人的話。你當是喜慶呢!”

子素道:“敢情你還知道咒人的,除了她們我們還能咒誰?活該讓我們咒。”

庒琂道:“胭脂是紅的,名字再貪紅字,重複了累贅,也不是太雅。農家小戶,都是什麼顏色呢?”

子素嘆道:“白裸裸,赤條條,窮得叮噹響,還能有什麼?”

庒琂聽後,笑道:“姐姐你也提醒我了。你可還記得玉姑娘在時,畫的那幅畫?”

子素沉想,點頭:“雲下溪流有陋室?”

庒琂拍手道:“正是!”

子素笑:“我們這菜取名叫陋室有胭脂?”

庒琂哼道:“那日玉姑娘在的時候,我們還點評說《陋室銘》來,裡頭不是有一句‘往來無白丁’麼?白丁是何許人?是平常人。才剛姐姐說要咒人,太是露骨了不好,用‘白丁’二字豈不妙?雅而別緻,恥中帶笑。這農家,白裸裸,赤條條,應了農人,也應了紅胭脂。有紅說白,我們紅的不說,只說白的,是不是喜事,一目瞭然,真真的實在呢!可單取‘白丁’不似菜名,還有罵人的嫌疑,若加個字,便更自然了。我想,膳食有許多文詞字樣,真用起來晦澀難懂,直用‘膳’來綴前或綴後,顯得規矩死板,少了話頭。我看書上說過“御膳”二字,啟於皇家。如我們要用,舍‘膳’求‘御’,一則顯得她們的身份尊貴,二則,求得跟吃的有聯絡了。姐姐你覺得可好?”

子素冷笑:“一道農家菜,你非得給她們套出大學問來。要我說,直接跟她們講此菜叫‘白雲煮水’,愛吃不吃。既然是你的想法,就用你說的吧!我覺著‘白丁’二字有深意,諷刺得入骨。很好。”

如此,姐妹兩人歡喜不盡,過了一會子,樂呵呵的去尋莊玳,也不說要做什麼,只管請他代勞,去問姐妹們要胭脂。

莊玳問了許多次要來做什麼,那兩人禁口不說。

莊玳不依,吵吵鬧鬧的,這可把壽中居那邊垂頭傷心的菊兒引來了。莊玳見有人來瞧,便拉住菊兒跟他一起起鬨問結果。

庒琂把持不住,就說:“我們要做一道農菜,叫白丁御。你只管去幫我們找來,我後頭謝你。不過,你得跟姐姐妹妹們說,這菜做成有她們一份兒,晚些時候我們一一給送去。”

如此,莊玳百般疑惑,按庒琂的請求先回自己府上找莊玝拿,不料,回到府上時,正值母親郡主跟二哥哥莊璞大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