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官道，兩軍對壘。
兩面旗幟插在討逆軍軍中。
一面寫著“曹”字，一面寫著“討逆”。
曹肅輕輕一夾馬腹，戰馬“噠噠噠噠”的向前走去。
馬蹄在地上踏出聲響，飛馬莊眾人的冷汗，滲透到了後背。
曹肅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眼前的飛馬莊族人，他十分陌生。
三個白胡子的老頭, 一個穿著銀甲的青年將領，還有一些應該是護衛。
“怎麼稱呼？”
曹肅的戰馬品種優良，個頭很高，加上曹肅本身個頭就高。
他坐在馬上，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天然威勢。
幾個飛馬莊的人，沒想到曹肅居然敢單騎走到他們的面前。
“曹校尉，老朽是飛馬莊姬抗，飛馬莊的大族老。”
大族老是力境中品的高手，雖然現在年紀大了, 但依然有不俗的武道功底。
第一個從曹肅威勢的影響下擺脫，不由的暗暗吃驚。
曹肅比傳說中的，似乎更強。
他接著介紹道：“這兩位都是我飛馬莊的族老，李族老和佟族老，還有這位是我飛馬莊的新任大統領姬武。”
曹肅認真看了一遍，那兩個族老氣血平淡，竟然連力境都沒達到。
這個姬武，是之前和姬熊齊名的大統領嗎？為何也不是很強的樣子，似乎也還沒達到力境中品。
現在沒有達到力境中品的武者，在曹肅眼裡，都是不堪一擊的弱雞。
所以他重新把目光聚焦到了大族老姬抗的身上，姬抗氣息內斂，氣脈悠長，宛如隱忍之下的火山，還有點意思。
戰馬不安的在地上兜了兩圈, 曹肅眯起眼睛，發問道：“大族老當我去路, 是何意呀？”
曹肅上來就是倒打一耙。
飛馬莊的人聽了, 多少都不太舒服。
大族老姬抗開口道：“曹校尉，老朽敢問一聲，討逆軍要去往哪裡？”
大族老沉得住氣，避重就輕的開始反問曹肅。
曹肅冷笑一聲，在馬上直起身子道：“這是我軍軍事機密，無可奉告。”
軍事機密？
還能有比這更明顯的軍事機密嗎？
攻打飛馬莊的樣子，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飛馬莊眾人一陣無語。
大族老平靜道：“曹校尉，前方就是我飛馬莊地界了，田間多有勞作的窮苦百姓，討逆大軍不宜繼續前行。”
話不投機，便已撕開臉面，擺在曹肅面前的，是直白的拒絕。
曹肅笑了：“我這一路過來，路過多少農田你知道嗎？怎麼，就你飛馬莊的百姓是百姓，其他地方的就不是了？”
曹肅一直咄咄逼人，大族老姬抗臉色也冷了下來。
他冷聲道：“曹校尉如果執意前行, 還望告知飛馬莊原委，飛馬莊也不是不明事理的。”
“討逆軍若是借路而過，我們飛馬莊也願意護送討逆軍過境。”
“大人可曾知道, 飛馬莊的地，都是官府敲了大印的。”
大族老吃不準曹肅到底是來做什麼，如果是攻打飛馬莊，哪有這樣緩慢行軍的。
所以他猜測曹肅一定別有所圖。
但不管曹肅是什麼理由，大族老相信曹肅的理由一定不正當。
飛馬莊先行出擊，敲了大印的土地是朝廷準認，只要朝廷還在，只要討逆軍還是官兵，就不能繞開朝廷辦事，就得認一個理字。
幾個族老微微點頭，面露得色，此次出莊見曹肅。
身懷重任，必須要從一開始，就要將曹肅這種悍將壓制住。
“飛馬莊的地怎麼來的，你們自己不清楚嗎？”
曹肅冷冷的看著幾人，坐下戰馬又溜達了兩圈，他揚起馬鞭，指著幾人道：“飛馬莊這幾年私納了多少土地，殘害了多少莊子，你們真當朝廷都不知道嗎？”
“還跟我講朝廷，你們有把朝廷放在眼裡，有把平城放在眼裡嗎？”
曹肅破口大罵，一下子就撕開了所有臉皮。
飛馬莊的幾人臉色大變，連始終古井無波的大族老，也十分動容。
曹肅這話語氣太重了，像是要替朝廷平了飛馬莊。
難道到頭來，也逃不開一個戰爭的命運嗎？
飛馬莊肯定是不想打的，討逆軍這幫人，是職業軍人，戰力強的離譜。
這幾日又下了雨，新兵為主的飛馬騎兵在荒原上可以逞兇。
但進入山路後，戰力就會打折。
“朝廷給了你們臉面，你們自己不要臉面。”
“今日，你們還敢出莊與我對峙，真以為我不敢把你們怎麼樣？”
曹肅怒氣勃發，身上濃郁的煞氣近乎實質，坐下戰馬瘋狂的打著響鼻，不安的在地上來回踱步。
曹肅一怒，武力太低的兩個族老嚇得臉色發白，一陣心悸。
彷彿看到了一隻猛虎從曹肅身上顯現。
大族老和姬武就橫移一步，擋在了兩人面前。
大族老姬抗拱手道：“曹校尉，息怒。”
姬抗聽出曹肅話中的意思，曹肅看似怒氣勃發，但卻並沒有將話說死，反而有一種給飛馬莊臺階下的感覺。
他十分聰明，順著曹肅的話往下說：“飛馬莊之前私納了不少土地，確實是知錯了，但新地田側已經上稟官府，相信只要再給一點時日，這些都會是飛馬莊的合法土地。”
知錯了？這就服軟了？
還真以為曹肅是為了飛馬莊兼併土地這點破事來的？
曹肅跟變臉一樣，怒氣瞬間消失。
飛馬莊的人，有些訝異的望著大族老，這和來時說好的策略不太一樣啊！
“既然知錯了，也是一件好事，飛馬莊的事也不算什麼大事，想必你們這個時候也猜到我的來意了。”
誰知道你的來意了？
還不快點說出來？
飛馬莊諸人心中吐槽。
“沒錯，我就是來收稅的。”
曹肅看向目瞪口呆的飛馬莊諸人，淡淡道：“飛馬莊這幾年，囂張跋扈，私納土地，逃稅避稅，罪大當誅，不過念在你們認罪態度良好，允許給你們一個補稅的機會，別不識好歹，浪費了這個大好機會。”
什麼收稅，這不就是敲竹槓嗎？
兩個飛馬莊族老憋紅了臉，得虧曹肅想得到這理由。
曹肅還真有這個資格來收稅。
討逆軍正式劃編朝廷的野戰軍後，在身份上完成了較大的改變。
按照乾元王朝的軍制，討伐叛軍的大軍有資格來自籌軍餉，也就是俗稱的“協餉”，地方官府要供給錢糧，保障大軍出行。
“協餉”制羅列了多種情況，收繳地方大族往年漏繳稅收，也是一種方式。
還有一種情況，叫做“現地調達”，這種情況一般多發生在敵方領土。
通俗來說，也就是直接搶。
當然，搶也有規定，有些可以搶，有些不能搶。
........
官道上，刮來一陣夏季的涼風。
飛馬莊眾人如今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如今的心態。
飛馬莊真的沒交稅嗎？反正這幾年，肯定是沒有交過的，和韋韜都鬧成啥樣了，哪能把稅交給他。
平城的官員，也不敢來飛馬莊地盤上收稅，甚至連提都不敢提。
不光是飛馬莊一家勢力，平城諸多宗門勢力，很多也都是稍微給點做做樣子。
真要是按照朝廷規定的“土地稅”“人丁稅”各種七七八八的稅交，飛馬莊還不如直接把地還給朝廷，不合算。
不過也還好，原來曹肅是來敲竹槓的。
飛馬莊的兩個族老對視一眼後，反倒是松了口氣。
對於如今亟需緩口氣的飛馬莊來說，可以用錢糧擺平的事，都不是事。
大族老早已恢復平靜，望向曹肅道：“曹校尉，那就收吧，要收多少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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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肅眼神微動，緩聲道。
“哎！老姬，你這話說的不對。”
“不是我要收多少稅，而是你們飛馬莊應該交多少稅。”
他嘆了口氣：“而今萬里江山四處起火，百萬賊眾席捲中原，朝廷正是用錢用糧之際。按律交稅事關國計民生，你們的政治站位要高，思想認識要統一，不要老是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眼光放長遠一點。”
飛馬莊眾人：........
姬抗道：“大人說的是。”
既然知道了曹肅的真實來意，幾人都寬心不少。
臉色也緩和許多。
“現在可以讓開了吧？”
曹肅向後招了招手，討逆軍旗幟展開，部隊向前壓上。
大軍一動，飛馬莊的人就緊張了。
李族老忙道：“大人既是收稅，何必親自向前，我們把稅送來就是。”
曹肅一聽這話上道了，哈哈一笑。
“對嘍，這種政治覺悟就對了，不過你們不要讓我久等，小心我發飆哦！”
他轉身離開，身後便是官道上密密麻麻的討逆大軍。
軍勢雄壯，旗幟鮮明，刀槍森布，嚴整有威。
看得飛馬莊諸人手腳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