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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安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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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巨羊皮無需做舊,十年、百年、千年,不會有任何變化。精靈族王室紋章稍微有些難弄,但並不需要全部……只要一點點殘缺的紋章圖案能夠顯示在本就不齊全的地圖碎片上就行。”

“將印有模糊精靈族王室紋章的一小塊兒碎片與刻印上古精靈文字的的盒子留在分別放置在三個擁有宮廷魔法師的國家,盒子需選擇富含木系魔法氣息的材質,埋於合適的地點。五十到八十年左右……受木系魔法氣息影響的植物根系蔓延到埋藏地、接觸木盒,異樣生長,並引來宮廷魔法師……雖然耗時長久,但挖到這份地圖碎片的人絕不會懷疑這玩意兒的歷史。掩埋時的人工痕跡,在歲月洗禮下並不存在保留可能。”

黑魔法師輕描淡寫地訴說著他在不知多少個歲月之前佈下的陰謀種子,他唯一的聽眾在極短的時間內已大汗淋漓。

“……為什麼一定要宮廷法師?”費力地咽了口唾沫,斯爾納難掩好奇心。

“當然是為了更好地擴散這個地下城的存在。”安格斯理所當然地說道,“行動力、影響力、對上古精靈文字有一定研究、認得出精靈族王室紋章,綜合以上要求,還有比受王國供奉的宮廷魔法師更適合的人選嗎?”

斯爾納目光幽深,嗓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那麼……當你知道集全地圖的人是颶風時一定很失望吧。”

“確實如此。我更希望先發現線索的人是賽因王國宮廷法師莫里斯·怒焰戰狼——當然,那時候莫里斯還沒有取得這個稱號——又或者是別的欲|望更強烈、或是更忠實於服務王室的人。若能讓某個王國傾力投入此事,那事情就會簡單許多。”安格斯並不忌諱承認。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斯爾納面部肌肉僵硬,“所以你如此熱心地攪合切斯特前線的事——你利用了莫妮卡·豪斯曼那個女人的悲劇、以及賽因王的懦弱,把洛因拖進了你的計劃裡。”

“這倒是個巧合,雖然我原本也是打算收拾一下亞爾維斯·洛因·林賽這個人的。”安格斯有些遺憾地說道,“我個人更希望這份地圖能晚幾年面世,無奈颶風的行動力太強。當然,颶風也不是全無用處,至少她能為心中的憐憫聽命於我。而你,斯爾納……”安格斯上身前傾,深邃瞳孔中映照出斯爾納的倒影,“……我幾乎能聽見你心中瘋狂的吶喊,你是否經常用‘我總會等到更好的時機’之類的話語來撫慰你躁動的、不甘於平淡的靈魂?”

斯爾納喉嚨中發出“咕嚕”聲響,呼吸也控制不住地急切起來:“地圖是假的——那地下城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協助帕特里克軍團開拓出入口了嗎,這種大手筆的工程以個人力量怎麼可能作假。”

“那就是說——”

“是的,斯爾納。西大陸愛美卡斯各國王室秘藏的典籍中說的是對的,黑森林魔族的確存在起源之地。”安格斯低沉的嗓音充滿了蠱惑,“光之神弗朗西斯·奧卡錫被祂所庇佑的生靈背叛前去的最後一個地方……‘滅世者’、亦稱為‘不朽者’的存在,就被奧卡錫用祂的神器封印在你腳下的地宮中。”

斯爾納情緒激動、臉色通紅,呼吸急促到幾乎不能正常發音:“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

“你忘了嗎,斯爾納,我可是舊帝國的人啊……舊帝國王室覆滅,皇宮中的那把火就是我放的。”安格斯道,“為了求證此事,我還特意去了一趟巨人廢土,那可真是趟不愉快的旅行。”

斯爾納在巨大的興奮之後是驟然而來的恐懼,眼神中的火熱慢慢退去:“知道黑森林魔族起源之地傳說的人,不會誤解這個地下城的價值。安格斯,你似乎……太早告訴我這些了。”

安格斯笑了:“這是輕視,斯爾納。你的野心確實了不起,在我看來卻不算什麼。你想要神器?還是想要‘不朽者’?”他的笑容淡去,目光冰冷下來,“世間頂級強者?開闢盛世的帝國皇朝?又或是得到讓整片大陸聞風喪膽的恐怖之名?”

——你的器量,不過如此而已。

斯爾納如遭雷擊,安格斯沒有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口,但他已經聽懂了。夢想被輕視的憤怒、遭到重擊的自尊、以及……如同被頂級掠食者睥睨的恐懼,讓斯爾納羞惱交加、不得出逼自己做出強勢的冷笑:“我想要追求的東西,自然跟你這種瘋子不一樣。”

安格斯無所謂的地點點頭:“那就讓我拭目以待,斯爾納,讓我們來看看你究竟是擁有與野心匹配能力的強者,還是被自己失控的欲|望焚燒殆盡的蠢蛋。”

斯爾納發現上當了,言辭挑釁激怒對方後掌控談話節奏是再簡單不過的伎倆,而自己關心則亂。他拼命地讓呼吸平緩下來,用理智壓過胸中狂熱:“你對神器和不朽者毫無興趣?”

安格斯傲慢地翹起腳,身體後仰,“你認為對我來說,取代某位國王是多困難的事?”

斯爾納下意識地用握成拳的手擋住嘴,以避免說話時顫抖的嘴唇暴露他心中的不甘,“說得也是,你連……奧特萊斯帝國,都能拱手相讓。”百年前全盛時期的安格斯·末日審判,手握最好的牌面,卻將皇帝之位讓給一個凡人小子,在斯爾納看來,這真是再愚蠢不過……又讓他忍不住嫉妒的事。

欲|望失控的第一步是對自身的錯誤解讀。人類這種生物,對世界瞭解得越多,也就越容易迷失自身。安格斯嘴角慢慢浮起嘲諷冷笑,有些無趣地轉過頭:“別再糾纏那些無聊的事,斯爾納,我想我沒有義務去安撫某個人的不安,你認為呢?”

南將營區周邊的地形踩了一遍,最後一個走回來用餐。格洛麗亞早就休息了,東和簡呆在火堆邊等著他。

“阿修呢?”南隨意坐到搬來的石頭上,問道。

“他到附近去轉轉……他說旁邊基地裡的血腥味太重,也許能引來個把……美食。”東說話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看在父神的份上,希望他別把吃剩的東西帶回來。”

南輕笑出聲,從東手中接過烤得焦黃的獸腿,“我以為跟尤納爾呆了那麼久,你已經習慣了,東。”

“怎麼可能呢,我對尤納爾的友好僅限於用餐之外的時間。”東連連擺手。

南掃一眼離東很近的簡,好吧,為了能跟阿修溝通,至少他的哥哥現在已經不排斥簡了。

託萊兄弟隨意地閒聊了幾句,間或有團隊裡的人過來向南詢問一些問題,比如值夜的安排等等。對於這些瑣碎的事兒南並不會厭煩,他明白站在什麼樣的位置上就必須要有同等高度的擔當。

南不放心讓簡和阿修去跟別人一起過夜,為了照顧簡的睡相,南的帳篷搭的比較大。當他卸下胸甲的鏈扣時簡已經睡著了,無意識地從身體中蔓延出來的金色細藤爬滿了一整面帳篷的帳面。南翻了條地毯出來卷成筒狀丟過去,簡飄舞著的金色細藤迅速翻卷、將卷起來的地毯拉到懷中抱緊,哼唧了兩聲睡得更熟。

南將木板平放在行李袋上充當桌面,從防水的獸皮囊中抽出硬皮筆記本,開始寫今天的日記。這是離開家鄉後唯一一個沒有改變的習慣,只要條件允許,南就會將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挑選重點記下來。

“……前線基地淪陷了,席爾維斯特·羅伯特中校輸給了他心中的欲|望。在短暫的時間內,他或許會認為他已經是贏家……但願從這種妄想中醒過來時,羅伯特不會後悔他的決定。”

“……我似乎也沒有立場去同情誰。也許,我自以為是發現的真相,也不過是我想要看到的幻象。”

“……受惡魔蠱惑的人類,不能稱為無辜。”

直至天色將明,阿修才搖搖晃晃地歸營,進了南的帳篷後便倒頭大睡。南不得不在他沉睡狀態下把他半抱起來清潔面部、手臂,再給他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他就交給你了,簡,等他醒來帶他去東那兒弄吃的。”

“好。”簡點頭,“如果他亂跑,我就跟著東,對吧?”

“對,我的哥哥也要仰賴你保護。”南彎腰親了下簡的額頭,拍拍他的肩膀。阿修的敏銳直覺不輸給尤納爾,還不會像尤納爾那樣一眨眼就跑得找不著;即使阿修分心,也還有簡能為東的安全提供保障。

前往格洛麗亞帳篷的路上,南毫不意外地遇到“弄丟”了尤納爾以致滿頭大汗的霍根,這個高原勇士責任心極強、並擁有與粗獷外形不符的細心,所有人都很放心地將後勤的管理交給了他。

“別著急,霍根,等會兒燉煮早餐時用鐵板煎些肉,撒上酒、鹽、多撒些香辛料,用扇子把香味兒擴散出去,尤納爾聞到了就會自己回來的。”南安撫道,“對了,不要讓尤納爾往燉鍋裡丟亂七八糟的東西,即使他堅持。”

“呃……可是,南,他一個人跑出去的,守夜的兄弟們說天沒亮的時候他就——”霍根焦慮。在大夥兒的認知中尤納爾只是一個性格太過於跳脫的高階鬥士,而黑森林深處太過危機重重。

“他當然不會跑太遠,也可能是故意躲起來不讓人發現。我明白你有些難以理解,但尤納爾那家夥其實跟調皮的少年沒什麼區別。”南只能模稜兩可地僵笑。

霍根抓著頭皮離去,西澤又匆匆跑過來。

“抱歉,南,這種事兒或許不該由我來說……但是佈雷迪先生這樣做會激怒的不僅僅是尼爾森。”西澤將南拉到營地柵欄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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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爾森?他與佈雷迪能有什麼交集?”南莫名,尼爾森是他手下的神射手小隊頭領,那個矮個兒遊俠雖然有些驕傲,但性格中並不缺乏謹慎的一面。

暗精靈西澤臉上居然出現了尷尬,躊躇了一會兒才勉強地說出口:“你還記得我們與佈雷迪的初次會面嗎?”

南想起那次簡被人哄騙到會所裡的不愉快經歷,也有些尷尬,“……當然。”

“尼爾森若是不說話,看上去也像是清秀的少年啊。”西澤苦笑。

“……”南頓時就被噎住了,好半響後才不可思議地,“佈雷迪那家夥到底幹了什麼?”

“他在昨夜拜訪尼爾森,送了一些酒。嗯……應該慶幸尼爾森不解風情?當時就召集了附近帳篷的幾個神射手過去共飲。”西澤苦笑著搖搖頭,“如果佈雷迪能知難而退倒還好,但我剛才發現……他正在準備更多的酒。”

南也搖了搖頭,心中有怒火在悄悄蔓延,“我明白了。這事兒就由我來處理吧,辛苦你了,西澤。”

告別西澤,南的臉有些發冷。尼爾森那麼驕傲的人如果發現自己被覬覦,那絕不是一個玉石俱焚可以解決的事。他們這行人面臨的是什麼樣的處境,南不信佈雷迪會不清楚。然而,在這種如履薄冰的境況中他居然還能產生這種不敬的欲|念,讓南在驚詫之餘,更多的是憤怒——如此汙穢不堪的存在,竟也能在冒險者協會中爬上高位!竟也敢以身揹負他人的性命和理想!竟能……如此無恥、如此傲慢!

“哦?南,你給我感覺不像是迎接清新早晨的年輕人,倒像是在走向角鬥場。什麼人讓你這麼惱火?”格洛麗亞還穿著睡袍,在長裙外披了件外衣,笑盈盈地衝南舉起醒神的果酒。

“對不起,女士,我該在打攪你之前收拾好情緒。”南用力揉了下面部肌肉,走到矮幾前盤腿坐下,“……關於之前的事,我還未曾向你道謝。”

“別這麼說,看到我的小家夥變得成熟、變得更有擔當,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南赫然低頭,“以前的我確實讓你操心了。”

“誰不是從魯莽的年紀走過來的呢?”格洛麗亞微笑,“別說我了,就算是安格斯也有做蠢事的青澀時代,沒人會因為你不夠成熟而責怪你。”

南有些驚訝地看了格洛麗亞一眼,面露猶豫。

“抱歉,南,請別怪我自大。”格洛麗亞雙手抱胸、手肘撐到矮几上,目光溫柔,“沒人會喜歡安格斯那種人,我也跟你一樣。相對的,我們也不該讓一個招人厭的人佔據了我們太多的心思。讓我們偶爾忽視他一下……並正視他某些值得稱道的地方,好嗎?”

——如果你太在意他,你會被你自己的思想束縛。

南聽懂了格洛麗亞的話,心底那片隱約的怒火和壓抑頓時被一股暖流取代。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聲說道:“是的,女士。”

結束談話離開時,南在格洛麗亞的帳篷外站了一會兒。被人指出自己的缺陷是讓人難堪的事,但也唯有承認這種缺陷,才能讓人更進一步。嘆息一聲,南發現自己確實不夠理智——他其實是沒有理由暗自埋怨格洛麗亞對他有所隱瞞,他自己不也沒有敞開來承認他在東的安全問題上已經開始不信任他人。且……這一次的談話,他一點兒也沒有提起過佈雷迪的事。

“成熟”的代價或許就在於此,人們不再能肆意地就任何事情向人求助,而是必須自覺地揹負起某些東西。

兩大協會的開拓團,原本雙足鼎立的莉迪亞女士與胖子佈雷迪,在與南等人合併後不約而同地將帶領權轉交給了南。這倒不是他們已經無心爭取主動權,而是感受到了那只黑暗中的手帶來的威脅。

當夜在前線基地內草草準備的酒會上,佈雷迪缺席,南與格洛麗亞、霍根、安格斯共同出席。

全身被黑色斗篷籠罩的安格斯顯然是與熱鬧喧囂的酒會格格不入的,好在紫荊軍方面也沒有真要搞出一場交際酒會來。依然是在基地內唯一的大廳中,不變的簡陋長桌和單調的食物,參與的人數卻比前一天少了很多,參與雙方的立場也大大改變。

“安格斯先生。”

“安格斯先生。”

叫得出名和叫不出名的下屬紛紛向斗篷下的人行禮,大廳正中主位上的羅伯特繃緊的面色更加難看,即使南微笑著上前致意,他也連最起碼的交際笑容都擠不出來。

“託萊先生,格洛麗亞女士,莉迪亞女士,對於此地的氣候是否還習慣?”說話時羅伯特順手從旁邊端了一杯酒,試圖用杯沿擋住臉上的晦暗。

這個男人似乎已被憤怒吞噬、理智精神皆處於危險境況,這也不足為奇,一晚上的時間足夠讓他明白到名義上依附他的下屬們事實上並不能如臂指使;舍下性命前程豪賭、原以為將獲得獨|立自主權力,卻發現連屁股下面的椅子都來自他人的“慷慨施捨”,羅伯特還能保持平靜對話已屬不易。

“還不錯。”出聲的是情緒很少受氣氛影響的格洛麗亞,颶風女士掃一眼空蕩蕩的、優帶淡淡血腥味兒的酒會大廳,“是因有上古戰場臨近的原因嗎?這附近的蟲子不算太多。”

“那應該是……蟲巢被挖掉的原因吧。”羅伯特身後的副官泰倫斯看了眼上司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活躍氣氛,“友團的同僚挖掘地道時清理出比城市教堂還大的蟲巢,巢身壁體極為堅韌,不輸精鐵。”

“是嗎?”格洛麗亞沒什麼表情,她又不是真的想談論蟲子,“中校閣下,貴方希望我等如何配合地下城開拓工作?”

這句話點醒了羅伯特,沒錯兒,至少明面上兩個團的兵力是受他控制的,而那些被莫名其妙的思想所蠱惑的士官們,並不具備站到檯面上來的資格:“這需要我們雙方共同協商,女士。出於保密需要,我可能無法公開目前進度詳細,諸位也明白,之前的開拓工作中我方損失慘重。”

毫不客氣地將帕特里克軍團的功績拉到自己名下,明明只比對面的人先到半日的羅伯特,在快速地理清局勢後立即明智地將自己放到了佔據絕對主動權的位置上。

格洛麗亞不出聲,看了一眼南;南心領神會,當即說道:“這是理所當然的,中校閣下。我們對此地情形一無所知,正需要閣下指引。”

擺出低姿態的謙遜青年讓羅伯特心情大好,他所需要的正是這個——他已經厭惡有別的蠢貨壓在他頭上指手畫腳了。

但似乎總有人看不下羅伯特中校擁有好心情,一名士官大步走進大廳,先行向角落裡的安格斯躬身致意,而後快步走到羅伯特身前,舉手行禮:“中校,豪斯曼閣下趕到了。”

沒有稱呼軍銜、姓氏後面也沒有爵位,羅伯特不悅地蹙眉:“哪一個豪斯曼?前線基地什麼時候准許庶民進入了?”

士官並不畏懼這位軍團長大人的權威,不卑不亢地回答:“是莫妮卡·豪斯曼閣下,中校。”

羅伯特差點兒握不住手中酒杯,目眥欲裂地看向大廳入口處先後進來的三人——前王國少將莫妮卡·豪斯曼及她的親衛隊長,還有那個整張臉都寫滿了狡猾無恥的煉金術師斯爾納!

羅伯特絕不是一個空有武力的人,看到斯爾納大大方方地在地下城地圖原件主人格洛麗亞·颶風面前現身,他就明白了許多事——“哐啷”一聲,不受力的酒杯落到腳下地板上,而以勇武聞名的席爾維斯特·羅伯特中校閣下,也在失手的瞬間癱倒在高背椅中。

……所謂的地下城地圖流失,竟也只是騙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