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琇瑩去宮外替嘉敏檢查了藥，嘉敏的心裡便有了數。
這一日，采苓又來送藥，嘉敏由琇瑩扶著，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伸手假意去接藥，沒成想，藥卻全部潑向了虛弱的嘉敏，正好燙在她的手腕上。
“好燙！”嘉敏扶著胳膊，向床上一歪：“好疼！”棕黑色的藥汁，將嘉敏粉色的衣袖染的不成樣子。
采苓嚇得呆若木雞，跪倒在地上求饒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姑娘恕罪。”
“恕什麼罪啊！還不趕緊去叫太醫！”琇瑩衝采苓喊道。
“是是是，奴婢現在就去！”采苓這才站起身來，跑出去了。
待采苓走遠，琇瑩小聲向嘉敏說道：“姑娘，您這苦肉計，也太過了吧，別真燙傷了自己！”
嘉敏笑笑，道：“一碗藥而已，能燙成什麼樣子？況且是我自己打翻的碗，我心裡有數。”
琇瑩道：“姑娘，你打翻藥碗，采苓也只不過是不小心燙著了您，這過錯不大，懲罰不了她啊！”
嘉敏眼中一亮，道：“能趕走她就是好事，若還有其他用處，自然更好。”
不一會兒，太醫就趕到了。
太醫戴友欽仔細檢視了嘉敏被燙傷的手腕，道：“姑娘，您的傷並無大礙，容我給您開一劑塗抹傷口的燙傷藥。”
嘉敏看著眼前這位曾給她開出加重病情方子的太醫，心裡一恨，表面上卻微笑道：“有勞太醫了。”
待太醫走後，嘉敏向琇瑩道：“琇瑩，我記得花園裡有種植綠蘿，你幫我摘幾片過來，小心，綠蘿有毒。”
琇瑩納罕道：“綠蘿居然有毒？”
嘉敏道：“綠蘿有著很好的淨化空氣的作用，可是它的汁液有毒，一般人不知道，你摘的時候小心些，千萬別碰著它的汁液。”
琇瑩點頭出去了。
秋天的太陽雖不似冬天那邊早早西沉，但相比夏天，算是每天早早就棄離了人間。房間裡早就暗黑一片，嘉敏卻未掌燈，只是搬個小凳，坐在園門口發呆。傍晚的彩霞不比早晨朦朧輕薄，但別有一番厚重的韻味。
發呆的她，竟像是沒有看見她身側多了一名男子，提燈籠的小太監將燈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抬頭看，看見皇上已立在自己面前。
嘉敏慌忙跪在地上，道：“皇上萬安，臣女沒注意到皇上駕到，還請皇上恕罪。”
皇上笑了笑，道：“嘉敏，都跟你說了，不用與朕這麼客氣。快起來吧。”
嘉敏於是站起身來，道：“謝謝皇上。”
皇上衝身邊站著的太監們道：“你們先回去吧，不用跟著朕了。”
總管太監黃成一道：“皇上，天快黑了，小的還得為您掌燈。”
皇上道：“不用麻煩，朕晚點自己回去。”
黃成一急道：“皇上，那可不行，天如此黑，您一個人回宮，也太危險了。”
皇上道：“叫你回宮你就回宮，不必多說。”
黃成一隻得道“是”，一面退下了。
見黃成一走遠，皇上對嘉敏說：“嘉敏，朕聽說你不僅風寒未愈，今日還被湯藥給躺著了，既如此，怎麼還坐在這裡吹風？”
嘉敏道：“謝皇上關心，臣女並無大礙。”
皇上關切道：“無礙不無礙，可不由你說了算，得太醫說了才作數。快點回去休息吧。”
“是。”嘉敏點頭，雖然進宮已有些時日，但嘉敏從未與皇上一同行走過，一時有些侷促，便走得很快，皇上隨著嘉敏一同進來。進了房，嘉敏衝琇瑩道：“琇瑩，快來給皇上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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琇瑩忙行了禮，匆匆倒了茶，放在皇上身邊的小桌上，道：“皇上請用茶。”
皇上端起茶杯，聞了聞，皺眉道：“嘉敏，你這茶可不是什麼好茶，怎的宮裡沒給你送好茶來？”
嘉敏道：“近日宮裡諸事繁多，我又不是什麼主子，大家本來也沒有精力來管我的。”
皇上將茶放下，生氣道：“你是皇后的妹妹，怎麼不算主子！”旋即又換了寵溺的口吻，道：“來，給朕看看你的傷口，看燙的嚴重不嚴重。”
嘉敏道：“不礙事的。皇上不用掛心。”
皇上堅持道：“給朕看看。”
於是嘉敏將胳膊放在桌上，撩起袖管，露出燙傷的手腕。
皇上看了頗為心疼，道：“燙成這樣，還不嚴重？你用了什麼藥？”
嘉敏道：“用了戴太醫開的燙傷藥膏。”
皇上轉頭向琇瑩，道：“端一盆水來給朕洗手，把藥膏也拿來，朕要為你們姑娘上藥。”
琇瑩屈膝道：“是。”
嘉敏推辭道：“不用了，皇上，今天的藥，我已經讓琇瑩給我上過了。”
皇上道：“她上的藥，和我上的藥，能一樣嗎？”說著，琇瑩已將水盆端上來，又將藥膏取來，皇上將手洗乾淨，便開啟藥膏，認真的為嘉敏塗抹起來。
皇上一面塗著藥膏，一面看向嘉敏，只見她烏黑光滑的秀髮襯的皮膚更顯白皙，朱唇彎眉秀麗淡雅，細長的脖頸上，一條瑪瑙項鍊相得益彰，粉紫裙衫正適合她十五歲的妙齡，皇上不免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又道：“嘉敏，你和你姐姐長得真像。”
嘉敏看皇上看向自己，早已紅了雙頰，只得道：“皇上，親生的姐妹，自然像了。”
皇上又看了看嘉敏的傷口，道：“可還疼嗎？”
嘉敏道：“本來不怎麼疼，皇上塗藥太用力，臣女反倒疼了。”
皇上急忙鬆開塗藥的手，道：“嘉敏，不好意思，朕塗藥塗多了。”
嘉敏笑道：“無礙。這藥經了天子的手，恐怕會藥效加倍，沒準臣女明天就能痊癒了。”
皇上笑道：“若是如此，那可太好了。”
嘉敏道：“臣女昨日為姐姐抄了十遍佛經，本想著今日去佛堂裡燒給姐姐，沒想到今日竟受了傷，無法前去了，還請皇上帶回去，明日幫我燒吧。琇瑩，快去把佛經拿給皇上。”
琇瑩點頭稱是，前去將佛經拿來。
皇上道：“難為你了，生著病，還抄佛經，若是今天你手腕不受傷，難道你還要親自去佛堂嗎？秋日風冷，可別再著了風，病得更嚴重了。”
嘉敏道：“臣女的病是小病，無礙，只要姐姐好，我便好了。況且我也病了好幾日了，也該好了。”
皇上道：“你姐姐有你這個好妹妹，當真是值得慶幸。天色不早，你早點休息吧，朕回去了。”
嘉敏道：“天黑路滑，皇上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皇上笑道：“放心吧，不然，難道你送我回去？”
嘉敏笑道：“可以啊，我送皇上回宮。”
皇上用手在嘉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這柔柔弱弱的身子，把我送回宮，我還要擔心你怎麼回來呢。”
嘉敏俏皮的說道：“我先把皇上送回宮，皇上再差人把我送回來，不就行了？”
皇上突然小聲道：“或者，你就跟我住在我宮裡，別回來了吧。”
嘉敏道：“那您還是自己回去吧，臣女可不敢跟您待在一起。”
皇上道：“怎麼，怕朕吃了你？”
嘉敏俏皮道：“我怕自己吃了皇上！”
皇上笑笑，便拿了佛經，起身離去了。
第十五章
“什麼？”不待戴宜愛說完，江灼華已開口打斷，“你說皇上昨天晚上又去看她了？”
戴宜愛一抬頭，正對上江灼華那尖利的目光，不禁弱了半分，道：“淑妃，可不是嘛，這小妖精厲害著呢，她姐姐還沒死，她就開始勾引皇上了！”
江灼華緩緩起身，道：“那你到底做了什麼？你不是說讓采苓天天盯著她喝藥的嗎？她怎麼沒病倒在床上，反而能去園子外面坐著勾引皇上？！”
宜愛慌忙站起身來，道：“江淑妃明鑑，我的確是讓采苓盯著她，可她今日打翻了藥，恐怕沒喝。”
江灼華的雙眼裡像是燃燒著烈火，她用手輕輕的撥弄自己髮髻上的簪子，簪子上鑲嵌著金光閃閃的藍色水鑽，晃得人不能直視，她緩緩說道：“瞧你平日做事利落，怎麼今兒這麼小的事都做不好。一碗藥沒喝，就再煮一碗，怎麼會喝不進去？”
宜愛低頭道：“淑妃說的是，確實是我疏忽了。”
江灼華哼一聲，趾高氣昂的說道：“若不是有本宮的庇護，你怎能……”
江灼華話音未落，卻聽得有太監通傳的聲音，道：“皇上駕到！”
江灼華聞言，眼中大驚：“皇上？皇上不是天天待在皇后那裡嗎？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是啊，定是皇上想念淑妃姐姐，這一大清早，就趕來看姐姐呢。”戴宜愛說著，看了看江灼華的臉色，見她臉上浮現出幾分喜色，才又敢說道：“姐姐真有福氣呢。”
皇上走近正殿，江灼華和宜愛忙恭敬的道了聲：“臣妾見過皇上”
“免禮。”皇上深邃的眼光掃過江灼華和宜愛，道：“一大早，黃婕妤就來江淑妃這裡了。”
宜愛嬌聲道：“皇上，臣妾自己一個人在宮裡悶得慌，便來找淑妃姐姐作伴。”
皇上寬厚的笑笑，親暱道：“兩位愛妃快隨朕坐下。”說著，皇上自己先坐下了，看見桌上還擺著點心，笑道：“這可是淑妃親自做的桂圓蓮藕酥？”
江灼華甜膩的答道：“正是呢，皇上。”
皇上笑道：“正好，早上只是陪皇后喝了點清粥，並未吃飽。既然是淑妃親自做的糕點，那我吃了也不算浪費。”
皇上笑得寬厚，江灼華見狀，嬌媚道：“皇上許久不來臣妾這裡，臣妾的手藝都要生疏了呢。”
皇上看看江灼華，道：“皇后病著，朕是分身乏力。”說著，拿起一塊糕點送進嘴裡，道：“淑妃做的糕點還是如此好吃。”
江灼華見皇上句句話離不開皇后二字，心下不快，但也只能忍著，問道：“皇上，不知皇后娘娘的病怎麼樣了？”
皇上道：“跟你們前日去看的情形差不多，還是不太好。”
江灼華看了一眼飄著嫋嫋煙霧的香爐，道：“皇上，臣妾這裡的香最是提神，是黃才人送給我的，要不要拿一些給皇后？”
皇上道：“不用了，皇后素日不愛香。”一縷縷芳香縈繞在殿內，皇上又道：“這香倒是很好聞，可以給太后送過去一些。”
江灼華道：“太后素日是愛香的，只是臣妾想著，太后那裡什麼都有，也不缺這點香，也就疏忽了。”
皇上道：“太后是你的姑母，你理應多想著才是。”
江灼華道：“皇上教訓的是。”
皇上道：“也談不上教訓，那朕便走了，朕也就是來看看你好不好，這些日子冷落你們了。”
江灼華心裡不開心，嗔道：“皇上，這麼快就走了！”
皇上起身，道：“近來事多，朕過幾天再來看你。”說著便走了。
江灼華和宜愛只得行禮，嘴上說一句“恭送皇上”。
待皇上走遠，江灼華氣道：“來這麼一會兒，算是什麼？”
宜愛笑道：“淑妃，皇上好歹還和你說了幾句話，和我可是一句話都沒說的，只把我當空氣了。”
江灼華盯著宜愛，道：“那又如何？都怪你，送這勞什子的香給我，讓皇上想起了太后。”
宜愛卻眼珠一轉，笑道：“淑妃莫氣，皇上叫你送香給太后，你就去送，畢竟太后是你的姑母，你隨便說幾句，她都會放在心上。”
江灼華冷哼一聲，道：“什麼姑母，不過是表姑母罷了，若她真心護我，皇后之位又怎麼可能是姓周的？什麼親戚都是假的，利益才是最大的。”
宜愛道：“有個表姑母，也比沒有的好，淑妃還是得多走動走動啊。”
江灼華揉了揉太陽穴，道：“也是，那你趕緊去取些香來送給我，我午後便去送給太后。”
午後，江灼華便帶了香去看望太后。“姑母，兒臣來看您了。”
太后緩慢的睜開雙眼，臉上細小的紋路下，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她看了看眼前跪著的江灼華，眼中沒有一絲憐愛，身子一動不動，嘴裡道：“你來啦，坐吧。”
“姑母，”江灼華諂媚的開口，“您近來還好吧？”
太后道：“哀家都是老人了，好與不好，不過如此。”
江灼華將手中拿的香盒奉上，道：“姑母，兒臣給您帶了上好的香。”
太后看了一眼，並未伸手接過，只是淡淡道：“放著吧。”
江灼華陪笑道：“姑母，因為皇后這些日子病著，兒臣心急如焚，又有很多事要處理，便也沒來看您，您不會見怪吧。”
太后道：“當然不會，只是，九兒，如今皇后病著，你終於可以接近皇上了，怎麼沒見你有什麼動靜？”
江灼華委屈道：“姑母有所不知，自皇后生病以來，皇上日日不離其身，兒臣反而更沒有機會見皇上了。”
太后不以為意道：“機會都是自己尋找的，得寵不得寵，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江灼華的聲音突然軟了下去，道：“宮中的女人得寵不得寵，全憑皇上喜歡，我又怎麼做的了主呢？”
“皇上是怎樣的人，哀家最清楚，無論他喜不喜歡你，總歸還是雨露均沾，不忍心你們受委屈，”太后向江灼華投去冷冷的目光，道：“只是你這肚子永遠沒有動靜，哀家的仲宣去了，你們若是再不能為皇上開枝散葉，皇上也是該再納些女子了。”
江灼華道：“是兒臣不爭氣……”
太后不禁長嘆了一口氣，“皇上現在子嗣太稀薄，僅有一子，你若誕下龍種，怎麼說也是一件好事，可是你們統統不爭氣。”
江灼華一時無言以對。
太后看了江灼華一眼，只是恨鐵不成鋼。
江灼華的目光裡卻透露著陰沉的光。
……
看了半天小說，當然也是看看停停，看一會兒小說，刷一會兒微博，看一會兒電視劇，一晃，就到了中午。
家裡還有孟凌霄的氣息，這氣息讓人感覺安心。
此時，一輛蘭博基尼停靠在了田苗家門口。
門鈴響起，湯阿姨去開門。
“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孫凌峰。”
“哦，我說怎麼看你那麼眼熟呢，原來是大明星！”湯阿姨笑著開啟了院子的門，“快請進來！”
入眼的，是田苗家的院子，既有孟凌霄為田苗種的各種花兒，也有林清月種的小蔬菜，相得益彰，誰也不顯得多餘。
在院子裡走了幾十步，湯阿姨為孫凌峰開啟房門，孫凌峰道一聲謝，便走了進去。
“田小姐！您有朋友來了！”湯阿姨在樓梯旁衝著二樓喊了一聲。
咦？誰會來呢？田苗狐疑著，誰會不請自來啊……她一面把睡衣換成外衣，一面朝樓下喊“來啦！等一下！”
走到樓下，才看見客廳裡站著的孫凌峰。
“凌峰啊！”田苗笑了兩聲，孫凌峰精緻的五官顯得英俊迷人，她和孫凌峰算不上很熟，正是不知道他為何而來。
孫凌峰嘴角泛起笑意，深邃的鳳眸盯著田苗，“苗苗，今天我不請自來，你不會不歡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