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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喜

“是誰?”

“保衛科的!”一個雄赳赳的聲音響起來,混雜著不止一個男人的聲音,還有人在嚴厲地說:“有人告你帶女人進宿舍!到要看哈是哪個!”

繼續兇暴的敲門聲,敲得李少行心神慌亂,站在被晃動著的木門前,看著門後掛鉤上的毛巾戰抖著被敲到地上,頭腦一片空白。

到是何進進從身後鎮定地走過來,對著門口喊了一聲:“是莽子?我是何進進,給你開門。”

敲門聲一下消失了,到是一片譁然的驚訝,顯然門外的人沒想到會是廠裡的年輕大紅人何進進在裡面。

門卻已經開了,果然是保衛科的小頭目莽子帶隊,這人是何進進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同學,雖不親密,卻被時光硬生生給做成了一對老熟人。

顯然莽子也不知道這出戲該怎麼演下去,何進進在廠裡那是數一數二的姑娘,雖然臉方了點,但模樣也還周正,特別是剪了短頭髮以後,頗有幾分電影中那些女革命的派頭。在廠區裡,何進進受到眾多單身男青年矚目,不光因為她爹是領導,也因為這姑娘以“大方正派”的風格在行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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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眾目睽睽之下,不給個合適的交代,或許也說不過去,莽子鼓起眼睛,一言不發,在進行激烈地思想鬥爭,不知道該把這對狗男女扭送到保衛科,還是立馬收隊,似乎兩種都不太合適。顯然帶來的隊員已經開始發出蒼蠅一般嗡嗡的騷動了。

何進進繼續大方地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大家,我今天晚上是專門過來幫少行看怎麼歸置這房間的,我們在準備結婚呢。”

原本一片尷尬的氣氛,立馬像點了化學試劑一樣,改變了成分。一件喜事給所有人都下了臺。喜氣洋洋地年輕人們親熱地嚷嚷著:“進姐,恭喜啊。”“李醫生,你行啊。”保衛科的年輕人撤退後,宿舍裡原本躲在暗處看熱鬧的男人們紛紛跑出來,嗔怪地指責李少行不夠意思,大好事還瞞著大家。待紛紛擾擾,跑龍套的紛紛退場,何進進也不關上門,只是笑著說:“要不,你送我回去?”李少行諾諾地跟上,似乎魂魄已不在軀殼之中。

兩份結婚的承諾,同一個夜,同一個新郎。

第二天在碎嘴小分隊的努力下,李何聯姻之事喜漫全廠,他們和她們說著,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天作之合,好上加好。白臉男醫生,和方臉女青年。

青年宿舍,李少行房間的門沒關。

卻見他,愣愣地一個人坐在單人床邊,發呆的模樣。聽見林琳進來,他轉頭看到,眼神卻空洞地沒有任何反應。兩秒之後,卻突然彈跳起來,疾走兩步向前,已經衝到林琳面前,眼神裡灌滿了都是焦灼和關愛。卻停住了,準備開口說的話,和準備向前握住她的手。卻像是橫亙了什麼似的,被堵在了一堵空氣牆這邊。鄭清茶這才推門走進來,李少行看到她,張張嘴似乎想叫一聲阿姨,卻最終沒有出聲。

“我對不起你。”

人類歷史上使用得最多的開場白。

林琳顯然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聽到母親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林琳懷了你的孩子。”

李少行顯然被驚到了,眼神發直地看著鄭清茶。然後突然站起身,看著林琳,看到姑娘眼中包含淚水直視著他。他覺得自己幾乎也要熱淚盈眶了。

“你跟林琳說過,要和她結婚的,是吧。”鄭清茶的聲音像畫外音一樣響起。

李少行點了一個頭,就把頭深深地埋到陰影裡去了。

“那你和林琳儘快結婚比較好吧,你覺得呢?”鄭清茶皺著愁苦的眉頭說道。

“我,好,我,我星期一就去打申請,開證明。我要和林琳結婚。我保證。”李少行抬起頭,勇敢地說著。他拉起林琳的手,保證著,眼眶發紅。流著淚的姑娘於是笑了,帶著些許哽咽。

他沒想到的卻是星期一上班找到劉主任,還沒開口,她就遞過來自己想要的單位證明,上面還有廠長簽字,李少行木然地接過來,忘記了說謝謝,腦袋裡想的竟然是:“口糧少了,連劉主任似乎都不可思議地瘦了一點。”

劉主任哈哈地笑著,在年輕男人的肩膀上厚實地拍了兩下:“進進不錯噢,我跟你說,我也算看著她長大的。恭喜你們,年輕人!廠長說,都是一個單位的,就開到一張證明上了。”說完意猶未盡,又回頭小聲而秘密地說:“記得把申請書還是補上來。”環顧左右,似乎想繼續和這明日之星搭訕,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放了呆傻的李少行走了。

李少行這才低頭看這蓋著大紅章和寫著廠長簽名的紙上,寫著的是李少行和何進進的名字。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者去找誰,呆了半晌,請了個假回宿舍呆著。劉主任更是一副“我明白你”的知情人神色,開心地放他回去了。

一整天也沒吃飯,直到陽光化成灰。沒有了太陽,但天空看起來還很白亮,空氣也很熱,李少行卻發現,太陽下山到天黑前這段時間,世界看起來最詭異。想起來小時候在鄉下,母親跟自己說過,黃昏的時候,就是妖魔鬼怪出來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可以亂說話,不可以亂跑,會被鬼抓去吃掉。

木門再一次如魔咒般“吱嘎”一聲開啟了。

黃昏中,進來的是他那白皙柔軟的少女廉錦楓。

林琳走到他面前,站著。他伸出雙臂,像抱著母親一樣抱著她。她手撫摸著他的頭髮,像撫摸自己的兒子一樣。

“何進進,和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林琳問。

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卻不得不擠出一個回答:“那是誤會,是我爸他們,他們想我和何進進結婚。我不想的。”

“你爸……那你跟他說過我沒有呢。”

“……說過。”

“現在全廠都在傳,你們要結婚,是真的假的呢。”

“……我不會和她結婚的……我要和你在一起……”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少行竟然哭了起來。

“那,我們怎麼結呢,你開到證明了麼?”

“我,我,我今天去找了主任,她說廠長今天沒在。”

“哦。那明天去開麼。”少女依然那麼平靜。

“一定!”

“少行,我怎麼覺得,感覺不好呢?”

李少行抬起頭,看著林琳,她也低頭看著他,沒說話,臉上眼淚安靜地流淌下來,不間斷,如無聲的小溪。

“別哭,看你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男人說。

她哭完了,坐在他旁邊,開始說:“我想了又想,你說,全廠都知道了你們要結婚,也沒關係。關鍵是,她想和你結婚麼?”

李少行拉起林琳的手:“我不要和她結婚,我想娶的人是你,我會想辦法的。”在已經昏黑的光線中,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勇敢。

何進進站在門外,靜悄悄地聽著,然後轉身走了,沒入黑暗中。

夜深了,李少行像戰士一般走進何家。迎接他的是其樂融融的大家庭,人們顯然是在吃晚飯後的茶話會中,快樂地交談著。看李少行走進來,父親和顏悅色地說:“你來啦。”何進進更是嬌羞地站起來,輕輕說了一句:“我去給你倒水。”然後再溫柔地從他衣袖旁擦過,他來不及拒絕。

他終於還是將父親請到客房,說出了自己這輩子最勇敢的掙扎。他不能跟何進進結婚,他有愛人,他的愛人叫林琳,林琳懷了他的孩子。

父親側對著他,一直沒說話,他說完也不知道說什麼,屋子裡安靜地可怕。最後父親開口了:“兒子,咱們不熟。”

李少行詫異地看著父親。

老頭子接著說:“但我就是想對你好。”

怎麼都沒想到等待的是這樣一段對白,李少行甚至幻想過會有耳光襲來。面對這突然的表白,他無言以對。

“所以你必須跟何進進結婚,否則只有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我是不會再幫你安排,你回農村麼?如果你現在逃走,何進進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我聽說,你們全廠人都知道了你們要結婚的事。你想一個無辜的姑娘受這種苦麼?”

“可是林琳,她懷了我的孩子啊。”李少行苦苦哀求。

“她懷了孩子那也是在暗處,找個可靠的方子打掉。何進進那是在明處,她要是落了單,那幾千人說的話,都能當刀子殺死人的。”

李少行竟然挑不出這話裡的錯處,心亂如麻,似乎父親就是最無奈的現實,如果能過了父親這一關,他就能在天地間無所不能。

但現實是,他在藤椅上捂著臉哭了起來。父親看著兒子痛哭地蜷縮身體,眼神中充滿鄙夷,和無法抑制的憐惜。

第二天早上在自己的宿舍中,他甚至不像平時那樣,精神抖擻地按時起床,他賴在床上,拒絕起來。

陡然想起的有力敲門心幾乎敲破心肺,門外還有人聲嗡嗡,他害怕地快速穿上衣服,大聲問:“誰?!”

“少行,是我。”父親的聲音。

打開門,意想不到的喜氣洋洋的人群組合,父親,何家父母魚貫而入,何進進落在最後慢吞吞地跟進來。

“快,洗臉刷牙。”

他狐疑地照辦了。

父親就像任何一個正常的父親那樣,慈愛地指導他翻出戶口和那天得到的證明。一群人便裹挾著他出門了。

他渾渾噩噩,不知作何選擇,只有隨波逐流,一直到結婚證都辦理了出來,一直到參加了早已被預謀好的婚禮,他還懵著,似乎只有這種狀態,才能掩蓋自己的懦弱和無能。

那一夜,唸叨著“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我可以……我,我,我以為我可以……”新郎沒喝多少酒,卻似乎醉死在了自己的婚床上。

而新娘坐在桌子旁的板凳上,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自己的戰利品,爛軟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一掃之前的玉樹臨風神秘高貴,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之極的沒用的男人而已。

新娘用手撥拉著桌子上兩個扁木牌。一尺來寬的牌子上,是她親手寫的楷體的大字:新郎、新娘。每個牌子上都有一行小字:走社會主義道路。翻到背面,新娘百無聊賴地仔細看著,發現兩個牌子上都依稀有字的痕跡,卻看不清楚以前到底寫了什麼。什麼人端過,在什麼場合,不知道是一場婚禮,還是一次刑場。想到這裡,她打個哆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