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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送來的人情

已是十月,田地裡人手不足,耕種的速度必然很慢,這勢必影響到明年早玉米等作物的種植。

我讓張老實把工錢漲到了50文一天,還包中午飯。可並無大效果。

如今就算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只要上山去摘一天柿子或砍天甘蔗,怎麼也能掙上100多文錢,而且我家還管中午飯。

每天在田地裡幫忙的,多是本村或鄰村的村民,都是時常來我們家田地裡幹活的。而且每天的人數都不太固定,每家也就是時不時來那麼一個人。

這樣的現象,必是村民們知道田地裡需要人手,覺得脫不開人情,所以才如此輪流著來。

再漲工錢?這卻不太合適了。碼頭的貨場上,幹的強體力活,每天40文什麼也不包,卻是這市面上最高的工次。

對這季節情的人手緊張,我雖也著急,但也只能安撫著張老實克服。但我心中,卻是又起了多買人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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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這天,中午飯還沒熟時,我正在東外院大門外,看著田地裡加上納家的5口人,和張老實跟他孫子,竟都不足0人,讓我忍不住嘆氣時,餘大土司的管事阿夥,竟然騎了馬,帶領著兩輛馬車來了。

看著在馬上,笑著招呼我的阿夥,我有些愣神。這是來了什麼貴客?

“農官大人,你今天怎麼得空過來?”雖知道他是餘土司的家奴,但我也知道他是本廳的農官。只不過,我卻依然不太習慣用尊稱。

他已快馬到我跟前。邊利落的翻身下馬,邊有些尷尬的笑道:“芽兒小姐可別叫什麼大人,如不嫌棄就叫聲阿夥大叔吧。”

奴籍卻是官身,再加上餘大土司對我家這頭的態度,讓這阿夥在面對我們家時,也真是有些為難。

“呵呵。”我輕笑道:“那芽兒以後,就叫你阿夥大叔了。但阿夥大叔也別我什麼叫姐,就跟我家裡人一樣,叫我小名芽兒輕。”這稱呼雖顯親近,但應是最合適的了。

他剛應了時,馬車上的人卻是都跳下了車。兩輛馬車裡,竟不是我初想的是什麼貴人,而是各下來了8名挎著大包袱的彝人漢子。不算趕車的,竟整整有16個壯漢。

打量著並不算大的馬車,我心裡歎服之時,已然有些明白,但還是笑問道:“阿夥大叔,這些人是要來學種植還是進作坊學手藝?”

他笑道:“我家老爺今早聽說你們這頭人手不足,今天讓我送了家裡的幾個農奴過來,乘你家種地這季,讓他們來學學種植。”

他雖沒直著明說,我卻是聽明白了。學種植已經有兩人,這些人,是餘大土司讓來給幫忙的。

聽完這話,我自是趕緊的道謝。這是餘大土司送來的人情,而我家這頭,必然會收下,也得感激。

說完了話,阿夥向齊齊站在一旁的18人嚴肅道:“怎麼都木頭一樣,還不給小姐請安。”

“不用不用,大叔們一路辛苦了,阿夥大叔為我家這事也奔波受累了,還是先回我家稍稍吧。”我擺手時,他們卻是已經向我齊齊的問了安。

這時,張老實也已經從路下的田裡,趕了上來。

看著很是老實憨厚的16人,都帶了大包袱,必然是做好了住在這邊,種完田地再回了。

只是這住房問題,真是有些棘手。看來,只有安排到家裡東西樓的二樓客房了。

我等張老實給阿夥問過好後,才看著張老實輕笑道:“張大爺來得正好,你跟著一起回正院去吧,等把那16位大叔帶到東西樓上的客房安置好,你以後就帶著他們幫忙種田......”

“芽兒。”阿夥打斷道:“他們都帶著墊蓋的東西,讓你家管事,給他們安擺進一間打屋,他們打了地鋪就能睡了。”

看他說得理所當然,讓我真是有些愕然。但也是轉瞬,我也就面色如常了。

這彝人裡,奴隸們的地位看來真是很低啊,對於阿夥或是更上等的人來說,奴隸真的只是勞作的廉價工具,或是牛馬而已。

但我這在現代活了三十幾年的人,雖也買過人口,如今也真是有下人伺候,卻真的無法在心裡做到這一步。

心中嘆息,我面上卻是淡笑道:“大的空屋倒是真沒有了,暫時就住到客房去吧,如今家裡正建著房子,以後就寬敞了。”這算得是最合理的藉口了。其實大大的幾棟倉庫房,雖裝進了不少的貨物,卻真是還有大大的空屋的。

我這一說,他倒也真沒再說什麼。直接帶著他們一行,進了作坊東外院的門。

此時正是收甘蔗的高峰時間,這外院裡自是一片熱鬧。

大門左邊,如今擺著很多張的桌子,那是中午時,砍甘蔗的回來吃飯坐的。

我帶著大家走到桌前,請了阿夥坐下,又叫了拘謹的16個漢子坐了另外兩桌時,張老實就已經去喊他家老太婆提來了甘蔗水熬煮的甜菊花茶。

奶奶此時,正跟著張老太她們,忙活著中午飯,看到我們進來,忙是迎了過來。

看到納家和方家,兩個最小的孩子在門內玩兒,我招手喚來了他們,笑著交待道:“你們兩個,快帶那兩個趕車的伯伯,到後牆邊停上車。”

東外院後門那,靠著牆的左邊,在那瓦棚下是修了牲口欄的,牲口欄旁邊了是留著停車,沒堆甘蔗。

奶奶跟阿夥打了招呼後,笑罵我道:“芽兒你這孩子,納小豹子才歲多和方小寶也才四歲多,你就指使他們幹啥,這可都是只會玩的年紀。”竟是心疼那兩個孩子了。

她笑罵完,就轉身,看著廚房那頭,笑喊道:“納家婆子,快過來帶客人去把馬和車停了,再喂喂馬。”

剛才竟叫”納日使”為“納小豹子”,這意思相同也罷了。現在叫納老頭的老太婆,為“納家婆子”?奶奶老是叫些怪名,讓我想要吐血了。

我忍不住的抽了抽嘴,才笑著打趣道:“奶奶現在疼上家裡這些個小的,看到我就只會教訓了。以後哥哥他們成親生了孩子,奶奶不得天天打我啊。”

她現在,最喜歡鄒家四歲多的小蓮,近而也喜歡上了方家四歲多的小孫子方小寶,納家三歲多的小孫子納日使了。

“你這孩子,以後還想跟你侄兒們爭寵?。”她輕打了我一下,卻是笑得合不攏嘴。看來奶奶,這真是想抱孫子的。

有外人在,也不好笑逗奶奶得太過。

張老太已經用大土碗,給我們都一一倒好了茶水,我也笑招呼了阿夥道:“我家這沒備什麼茶具,阿夥大叔別見笑,隨便喝些吧,一路人辛苦了。”

和他客氣的說了兩句,我看到旁邊的眾人都沒喝,只有兩個回來的馬伕,單坐在一桌上喝了起來,讓我有絲詫異。

但心思一轉,也就明白來。這也都是等級制度搞的。看來彝人裡奴隸的地位,還分了很多等呢。

想著這些,忙是轉身,招呼著他們也喝茶。坐馬車過來,這麼多人擠在一起,不想喝水是不可能的。

聽我招呼,眾人並沒動,阿夥轉頭只說了一聲:“芽兒小姐讓你們喝,你們就喝吧。”結果,那16人才真是喝了起來。

要命啊,這是什麼節奏。這餘大土司家也不知什麼規矩,可這嚴格的節奏太強烈了些。

我正腹誹時,阿夥卻是笑道:“以後他們有什麼不對,芽兒人們直接管教就是,不聽話的,打死都沒關係。平日裡的吃食,管飽就成,不用這麼精細。”他說著,又喝了口菊花茶。

管教?打...打死?還只管飽?

我被雷到了。雷得很是有些愣神。尼瑪啊,就算是奴隸,也是人啊!我家作坊這邊幾家人和家裡的下人,每月奶奶還給發00文月錢,除了歲數實在小的三個外,就是納家能幹些農活的二小子,每月也有100文的月錢。

看到他喝茶,我才想到這菊花茶,是用榨出的甘蔗熬煮的。可這算得精細?不過是甘蔗水煮的野菊花,而且就是煮給大家,補充水分時補點糖份增加體力的。

知道他的話,說出來是讓給我們家心裡有底,可能也是威赫旁邊的16個要來幫工的人,可這帶著好意的變.態言語,讓我對他真的無法有好感了。

掃了一下,旁邊桌上已經幾口喝光了菊花茶了16個漢子,老實的坐在那,面色並無波動,已如麻木了一般,我心裡更不是滋味。

就算是家裡的牛馬,想要讓它多出力,主人也得把它養好善待的吧。

桌前,一時都無人開腔。我掃了奶奶一眼,她只是端茶喝著,並沒說話。想來她心裡,此時也是不贊同的。

就連旁邊站著的張老實,也只是老實的站著,我卻不知道他此時,心中是什麼感想了。

“張大爺,你把那邊的大叔,都帶到東樓上安置下吧,然後帶他們去田裡熟悉熟悉,一會兒就吃中午飯了。”我支走了張老實他們,省得傷人心。

看著面色有些尷尬的阿夥,我衝奶奶笑道:“奶奶去給我們加兩個菜吧,阿夥大叔今天可是為咱們家受累了,一大早就從永仁廳趕過來......”

把餘大土司的心意,給奶奶說完後,看到奶奶忙著去加菜,我心裡才松了口氣。

我提壺給阿夥倒了碗水,才是笑問道:“阿夥大叔,不知道永仁廳那邊好不好買人,你也看到我家這頭,田地實在忙活不過來,我爺爺又想再買些荒山,人手更是不足了。”買人是真,但買彝人,卻是突然起意的。

以前時,我從不知道,那些彝人竟被壓迫得這樣慘。

他打量了我一眼,眼神中彷彿有些不信。

頓了一下,他才笑道:“芽兒剛才,是不是對他們起了憐憫心?”沒回答,卻是問上了我。

我有些意外,也有些尷尬,但並沒承認,只是笑道:“呵呵,哪裡啊,只是最近人手真的太缺,卻一直沒買到人。”

“喔,如果你家真的不嫌棄,我回稟我家老爺一聲,你家這要買多少壯勞力,我給你家送來就是。”他面色一轉,很是認真的道:“只是這事,芽兒還是問問你家大人才好。我雖也是個彝人,但不得不說,彝人比漢人生性要彪悍一些,有時候不太好管制,所以在管制手段上,要嚴厲些,所以剛才...嘿嘿...”

他雖沒再多說,我卻明白,他剛才是把我和奶奶的面色看進了心裡,這應該算是他的提醒和解釋吧。

家裡買過彝人,我自是知道彝人的價格比漢人低很多。可大哥和浩清哥買回來那納家人,真的都很勤快,而且我也跟彝人相處過,對他們真的並無偏見。

我是入境隨俗的買過人,算是違反了現代的道德底線。但也必不會讓人家一家分離,而只要壯勞力,如果真那樣安心的做了,我就不再是自己了。

心中感慨,我卻笑道:“這倒不用,我家大人都會同意的。如果方便,那就煩請阿夥大叔這次回去,幫我家物色幾家人。至於勞力方面不用考慮,勤快老實的一大家子也沒關係。”

他彷彿已經明白我的用意,沒再多說,爽快的笑道:“成啊,永仁那邊地薄莊稼不好長,我給我家老爺回稟一聲,明天就能給你送幾家來。”

“明天?”我忙擺手道:“這事不急的,如今正在著緊蓋房子,人來了也沒個住處了,到時忙完這些,也才會買山開荒。到時煩請阿夥大叔給遞個信,我家這頭應過去一趟拜見餘大老爺的。”除了少數有家族或有些錢的人是自由身,彝人基本都是大土司的奴隸,買他家的人,自得親自去一趟了。

“你家在外邊路口建那房子,就是要給家奴們住的?”他很是驚訝的看著我。

他問到村裡進來路口建那些房子的事,才讓我想到,要私辦學館,是得到官府備案的。

“不是,那裡是準備建個學館,讓孩子們有個讀書的地方。”搖頭說完,我才是正色問道:“阿夥大叔,聽說私辦學館要到官府備案,我家這去備個案後,不知道還有什麼需要辦的?”

他明顯一愣,不可思議道:“我這回去,給你家直接備個案就成,不需要什麼雜事了。只是建那麼大的學館,怕是有些浪費吧?畢竟現在有那錢上學的,可不多。”

不等我回話,他恍然笑道:“芽兒,你家那是辦的義學?”

義學,就是免費上孩子讀書的學館。

回過神來,我才輕笑道:“也不全是,畢竟我們這地方偏,只是個小山村,會來進學的孩子除了普通百姓家的,也就是我家幾房下人的孩子,家裡想讓他們卻識識字。我家大人商定著,不收束脩,只是讓來進學的孩子,每半日幫忙做些活,充抵學費,另半日才讀書識字。”

因是要備案,我自是說得有些詳細。但不該說的,自也沒多說。

這樣既學了識字,也學了農人的本行,將來如何,就看孩子們的天份和理想了。而且那學校,還是為家裡配培養人才的搖籃。這些話,我自是不會說出來。

“讓家奴的孩子進學館?”他有些愣神,而且顯然只注意到了這句。

看到他面上,顯出不太認可的表情,我並沒在意,只笑道:“嗯,年紀太小的也幹不了多少活,讀些書識點字也是好的。”

古時的剝削者,不願意讓奴隸有學問,怕他們開闊了視野,生出多的心思,在反抗壓迫時還增加了能力。就如古時,不喜女子讀書,不讓女子為官,而說出“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自也多是想以此,來壓迫女人鞏固男權。

可有壓迫才有反抗,善待奴隸必能留住人心,何用擔心反抗?

我邊想著心事,邊與阿夥有一句沒一句的,就這麼聊著,沒過多久,中午開飯了。

中午是稀飯加雜糧面饅頭,還配了一道青椒炒肉片,一道涼拌的黃瓜。

阿夥是客,自是與我們這些主人坐了一桌,奶奶也加了菜。所以我們桌上,多了一盆幹煸兔子、一盆麻辣水煮魚、兩碗芹菜炒臘肉。

他帶來的18人,被奶奶給安排到了旁邊兩桌,自是跟村民們,吃著中午一樣的伙食。

一陣客氣招呼後,我們吃得香甜,但阿夥卻是忍不住的四下打量。

中午飯是絕對管飽的,東西兩個廚房做的伙食都一樣,而且如今每天中午,都是稀飯饅頭加一葷一素。饅頭,還是用甘蔗水和面,所以帶著淡淡的清甜。

村民們早已沒以前那樣的拘謹。到了中午飯時,大多都已帶著收穫的東西趕回來吃飯,早人搶著位坐下,沒位子坐的,自己動手拿了大土海碗和筷子,稀飯饅頭要吃多少都自己取,素菜也自己動手盛,再領一大勺張老太給分發的肉菜,然後就在院中蹲著吃。

村民們也都自覺,限了量只有一勺的肉菜,他們領過一次的,必不會去領二次。吃完了飯,也自覺的去洗用過的碗筷。

這些,我們都已經習慣。可這壓迫習慣了農奴的阿夥,顯然是被驚住了。

想到這些,我忍不住的咧了嘴笑。真希望今天的見聞,能讓他改變一下原有的觀點與態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