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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攻心之計,魚兒上鉤

數日後,蒲州城南門城樓,幾名黑甲執槍的兵士湊一塊,指著城外低聲私議。

城外不遠處,一座營寨雛形已經搭建完畢,正在加緊建造幾處箭樓,搭建營寨內各大軍帳,挖掘排水渠,又在營門外佈置據馬、鋪撒鐵蒺藜,上千民夫從早到晚叮叮咣咣幹不停,一副熱火朝天的場面。

高舉朝廷旗幟的兵馬往來調動,就在城頭叛軍眼皮子底下進出營帳,沒有絲毫隱瞞動靜的打算。

如此景象,在蒲州城東、南、北三面同時上演。

三座營寨,十幾條壕溝,將蒲州城隔絕成一座孤城。

“瞧這副架勢,朝廷大軍是準備長久駐紮,不把蒲州城圍困至死不罷休!”

“唉~慘了慘了!蒲州城三面被圍,想逃也沒處逃!”

“不是還剩一面?”

“那一面靠近黃河,你想跳黃河遊走不成?”

“唉唉~”

幾名黑甲軍士倚靠著堞牆議論,一個個長吁短嘆。

“我聽說,府庫裡的糧食只夠吃一個月,秦王下令收繳城中百姓家中餘糧,內城裡反抗激烈,已經打死好幾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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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咱河中府的百姓,鄉裡鄉親的,換我可下不去手!”

“哼~你不搶,有的是人搶!真要餓肚子,那就不是搶糧,而是吃人了!”

“我還聽說,秦王下令,糧食先緊著河西、桑泉、郃陽三地籍口的兵卒吃,他們每日兩頓吃的粥,比我們稠一倍,時不時還能沾點葷腥!”

“他娘的,都是當兵吃糧,憑什麼他們比我們吃的好?”

“嘿嘿~這三處籍口的兵,那可是秦王親自招募,跟隨他時間最久,算是天子親軍,待遇當然不一樣!”

“奶奶的~都是一個肩膀頂一個腦袋,有啥神氣的!老子不服!~”

幾個軍卒罵罵咧咧,沒有注意到身後走來一名鱗甲灰袍挎刀的將軍。

“咳咳~”將軍聽到軍卒們的抱怨聲,重重咳嗽。

幾名軍卒嚇一跳,急忙低頭行禮:“見過周軍使!”

周光遜嚴厲目光掃過幾人:“好好守城,再敢傳播謠言,以惑亂軍心之罪嚴懲!”

眾軍卒一凜,慌忙散開,回到各自崗位上。

周光遜站在堞牆邊,遠眺城外營寨,看見一隊兵馬押著幾百名鄉民走進營門。

鄉民們似乎是被逼迫而來,極其不情願,一路傳出哭嚎聲。

周光遜疑惑道:“他們這是作何?”

身邊一名軍卒回答道:“強徵附近百姓修建營寨,幾日下來,已經從各縣抓來了幾千人。這些朝廷官軍可兇了,誰敢逃抓回來當眾打得半死,在縣鄉抓人時四處搜刮,跟賊寇沒啥兩樣!

昨日我等還看見,華陰縣令親自押送民夫到來,還送來幾百頭牲口,那可都是鄉民家裡的寶貝呀,就這麼被宰殺吃掉,有幾個漢子跪在地上哭聲震天響,磕頭磕得滿臉血,瞧著真是可憐....”

周光遜聽到華陰兩個字,心中不由一顫,看了眼軍卒:“你也是華陰人?”

軍卒咧嘴笑道:“我娘是華陰的,我爹在渡口當縴夫,我也時常回華陰去,熟得很!那狗縣令去年還見過他哩!”

周光遜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凝目盯著城外熱鬧的營寨,好一會,才繼續沿著城頭巡視,檢查守備。

黑底繡金龍的秦字王旗在頭頂獵獵作響,周光遜仰頭看了看,那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在翻湧的旗面騰舞,煞是好看。

周光遜暗暗苦嘆,掛滿蒲州城的秦王旗,掩蓋不了滿城頹勢。

人人皆知,秦王已經日薄西山,城破只是時間問題。

周光遜扭頭往城外望去,幾百個民夫排著隊進入營寨。

難怪三座營寨建造得如此迅速,原來是強徵周邊百姓前來服勞役。

現在正值夏收,農忙之際,百姓當然不願意拋下地裡的農活,如此大規模徵發民夫,縣鄉里肯定鬧得雞飛狗跳。

周光遜擔憂起孤零零留在華陰的老母親。

老母患有眼疾,天色稍暗便看不清,腿腳也不利索,數月前離開家時,給她留下的糧食,也不知道吃完沒有....

周光遜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

當初本想將老母遷往別處居住,可故土難捨,老母不願走,他拗不過,只得備好糧食,囑託鄉鄰幫忙照顧。

本以為這仗再怎麼打,也波及不到華陰,哪曾想華州趙思綰戰敗,朝廷兵馬迅速收復州縣。

到現在連蒲州城也陷入圍困,周光遜徹底與老母斷絕聯絡。

身為河中軍的兵,周光遜只知跟隨主帥號令行事,不問對錯,不問是非,也從不怕死。

可他卻不能連累老母落入險境。

一想到已經斷絕聯絡好幾個月的老母親,周光遜滿心憂愁自責,暗暗攥緊拳頭。

他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想辦法出城,趕回華陰一趟,將老母安頓妥當。

~~~

鎮守羅城的大將王繼勳,住在離城樓不遠處的一座民宅內。

此刻,王繼勳赤膊上身,坐在火堆旁,炙烤一隻羊腿。

金黃的羊肉散發噴香,流出的羊油滴落進火堆,發出一連串嗞嗞聲。

王繼勳滿身肥膘熱得冒出油汗,餓狼似的盯緊烤肉,喉嚨上下滑動吞嚥口水。

周光遜跨入敞院,抱拳道:“王將軍!”

“哈哈~你小子可真會挑時候!來來來,嚐嚐老子親手烤的羊腿!老子的手藝,秦王吃了也說好!”

王繼勳大方地拿短刀割下一大塊肉。

周光遜猶豫了下,伸手接過:“多謝將軍!”

王繼勳伸長舌頭舔舔手上油膩,抱著羊腿滿臉猙獰地大啃起來。

周光遜咬一口羊肉嚼了嚼,外焦裡嫩肉汁鮮美,的確烤的不錯,只是想起城頭上軍卒的話,周光遜越吃越發覺得沒滋味。

周光遜道:“將軍,今日我巡城,聽到有軍卒議論,對現有伙食不太滿意。”

王繼勳瞥他一眼,橫肉滿布的臉在火光照耀下泛起油光。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有何不滿意的?下次誰再敢亂嚼舌頭,直接砍了!”

王繼勳吐出一塊骨頭,兇狠冷笑。

周光遜硬著頭皮道:“卑職覺得此事不妥,不管守內城還是守外城,都是秦王麾下軍士,如何能區別對待?照此下去,只怕羅城軍心不穩。”

王繼勳不悅道:“存糧所剩無幾,自然不能讓所有人都吃飽!秦王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要是怕軍心不穩,那就殺一批人,誰敢亂說話就殺誰!掛起一排人頭,看誰還敢多話!”

“可是....”

周光遜還想爭辯幾句,王繼勳不耐煩地喝道:“我說你管那麼多作何?你我能吃飽,還有肉吃,不就行了?秦王不會虧待我們,好好當差就行,少管閒事!”

周光遜默然,低著頭不說話。

王繼勳壓低聲道:“告訴你,秦王早就想好退路了。如果戰敗,秦王就用符氏娘子做人質,要求朝廷放他們一條活路,到時候秦王會帶上我們一起走。”

周光遜訝然:“去何處?”

“當然是蜀國!”

王繼勳滿眼冒光,“秦王早就安排妥當了,有符娘子在手,城外兵將一時半會不敢動手,我們就想辦法往西逃,只要過了子午關,就有蜀國的人接應。

蜀國好啊,榮華富貴少不了咱們的,聽說蜀地多美人,個個嫩得能掐出水來....”

周光遜愣了好半晌,終於明白過來,原來秦王李守貞根本沒指望羅城能守得住。

他只想籠絡住內城裡的幾千嫡系兵馬,然後再用符氏娘子做條件,找機會逃往蜀國。

現在用全城的糧食,好吃好喝地供給內城守軍,只是希望這支兵馬,到時候能護送他父子二人順利西逃。

周光遜只覺遍體生寒,十幾萬軍民,只不過是李守貞父子保全富貴的籌碼而已。

羅城裡三萬餘守軍,跟隨李守貞反叛一年多,到頭來卻連一口飽飯都不配吃,只是一群隨時可以丟棄的累贅。

望著大口撕咬羊肉,吃得滿嘴流油的王繼勳,周光遜一顆心逐漸冰涼。

效忠於這樣的主帥,當真值得?

周光遜憑藉戰功一步步坐上馬步軍軍使的職位,上陣殺敵從來沒有怕過。

可這一瞬間,他怕了,不想這樣毫無價值的戰死!

王繼勳忽地一巴掌捏住周光遜的肩頭,滿是油膩的大手掐住他的肩骨,低喝道:“剛才這些話,你可千萬不要透露出去!老子當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說的,要是走漏風聲,哼~”

王繼勳手掌用力收緊,周光遜只覺陣陣劇痛傳來。

“將軍放心,卑職誓死效忠將軍!”周光遜咬牙單膝跪倒,抱拳道。

“很好!老子就知道你是聰明人!”王繼勳滿意地咧嘴笑了,火光下,映照出一張兇獰面龐。

“老子屋裡有兩個娘們,昨日抓來的,你挑一個帶走。”王繼勳縮回手,繼續啃羊腿。

周光遜苦笑道:“多謝將軍美意,城外營寨夜夜鑼鼓喧天,卑職已經好幾夜沒睡安生了,實在提不起興致。”

王繼勳大笑:“你不要老子就賞給別人了!”

周光遜低頭抱拳:“卑職告退,趁這會兒消停,先回去睡一覺,夜裡起來巡城。”

“去吧,辛苦你了。”

目送周光遜離開,王繼勳踩熄火堆,從嘴裡摳出幾塊碎骨頭,搖搖頭嘀咕:“當兵打仗是把好手,可惜腦子不開竅....”

深夜,丑時剛過,周光遜睜開眼眸,從床榻上坐起身子。

躺了好幾個時辰,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穿戴好輕便皮甲,戴上盔帽,挎好朴刀,周光遜拉開屋門走出。

他就住在南門城頭的閣樓內。

清涼的夜風拂面,腦中渾噩的睡意立馬消散,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

周光遜深吸口氣,開始沿著城頭道巡視。

城外營寨亮著星星點點的火光,今夜朝廷大軍照例在入夜以後,每隔一個時辰,就敲鑼打鼓吹響號角,巨大的噪音在夜裡傳遍大半座羅城,吵得城內軍民無法入睡。

一開始李守貞還以為朝廷大軍要攻城,下令王繼勳每夜嚴防死守。

後來王繼勳發現,敵軍只是騷擾,根本沒有實質性進攻,漸漸放鬆警惕。

幾日下來,王繼勳不堪其擾,將值夜的任務交給周光遜和另外幾位副將、兵馬使,他自己則帶著強搶來的民女,躲進內城歇息,等到天明再回來。

周光遜與上一位值夜的副將交接完後,順著登城道下城。

突然間,他看見角樓飛簷下吊著幾顆人頭,還有鮮血滴落。

其中一顆人頭的相貌看上去有些熟悉,藉著城下篝火的光,周光遜仔細看看,大吃一驚,竟然是白天與他在城頭交談的那名軍卒。

他記得,那軍卒的母親是華陰人,父親在渡口拉縴。

“這是怎麼回事?”周光遜叫來一名兵卒詢問。

兵卒憤然道:“回周軍使,這幾個傍晚放飯時,因為不滿粥食太稀,與糧官發生爭吵,王將軍知道後,說他們擾亂軍心,砍了腦袋....”

周光遜猛地攥緊拳頭,一股無名怒火衝上腦門。

周光遜盯緊那顆滴血人頭,低沉地道:“你老實說,弟兄們吃的粥食,究竟如何?”

兵卒咬咬牙,壯著膽子道:“周軍使,小人跟您說句實話,咱們吃的哪能叫粥呀,跟清水差不多,吃下去沒兩泡尿就沒啦!大夥心裡都有怨氣,可沒人敢說啊!他們倒是說了,呵呵,就被砍了腦袋,死得真他娘窩囊....跟著秦王連飯都吃不飽,咱們拼死拼活還有什麼意思....”

兵卒垂頭喪氣,肚皮下傳出一陣陣雷鳴聲。

周光遜拍拍他的肩膀,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換崗了就回去歇著吧....”他只能苦澀地嘆息道。

周光遜知道自己沒有本事替弟兄們討來糧食,他連王繼勳都說服不了,更不可能見到李守貞。

那幾顆滴血的人頭讓他膽寒,他知道再這樣下去,終有一天,他的腦袋也會掛上去,又或者死在戰場上,落下個謀逆罪名,牽連老母....

想到老母,周光遜心頭一緊,他朝內城樓看了看,那裡燈火通明,隱隱還有曲樂聲傳出。

能坐在內城樓吃肉喝酒的,都是李守貞最親信的大將。

守衛羅城的兵卒忍飢挨餓,為了一口粥食就掉腦袋。

內城裡,秦王親信大將、嫡系兵馬,就能安坐城頭喝酒吃肉?

秦王起事時說要造福關中百姓,讓河中軍的弟兄們個個享富貴。

可真到了生死關頭,秦王心中親疏遠近的關係,比誰都算得明白。

“我周光遜自投河中軍以來,在河東殺過契丹人,在潼關殺過朝廷兵馬,數次血戰從未退縮,自問對得起這些年在河中軍領的糧餉,我....不欠李氏!”

周光遜深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心中做出了決定。

他從懷裡摸出一枚鐵質令牌,那上面刻有他的姓名職位,這是他用命拼殺多年換來的。

他細細摩挲著令牌,慘淡一笑,隨手扔進了臭水溝裡,驚嚇起幾隻啃食人骨的老鼠。

周光遜趁著無人注意,閃身鑽進巷道,大踏步往西段城牆走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