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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埋在江南的種子

當周宗入宮覲見李璟時,朱秀已經乘車在回鴻臚寺的路上。

胡廣嶽駕車四平八穩,一路過街穿市沒有片刻停留。

朱秀靠坐車廂閉目養神。

有關南楚之戰的訊息,李璟手上的機密軍報自然不可能外洩,雖說徐鉉和李從嘉和他說起此事時不會有任何隱瞞,但他們本身就不是知情人,只知道荊襄之地的戰事並不像唐國朝廷對外宣稱的那般順利。

朱秀命胡廣嶽到江寧城裡打聽一圈,加上從李從嘉和徐鉉口中得來的零散訊息,很容易就判斷出,此時在湖南一地發生的大戰,正是歷史上南唐滅楚之戰。

只是時間上有所提前,荊襄馬氏出了馬希崇這麼個帶路黨,早早率領全家歸順,以至於促使李璟下定決心對湖南用兵。

有關南楚的情況,朱秀自問比唐國朝廷任何一人都要瞭解,馬氏家族和湖南境域大小藩鎮首領的混亂程度,朱秀前世從史書上管中窺豹,得見一斑。

唐國朝廷放出的訊息不過是為安撫民心,實際上荊襄戰局困難無比,遠超李璟和朝臣們戰前所料。

雖說最終結局還是以唐軍暫時得勝告一段落,但那也是唐軍依仗國力硬生生把楚軍給拖死的,要非說唐軍戰力有多麼強大,邊鎬大將軍有多能征慣戰,倒還真不見得。

滅楚戰爭是唐國近兩年內最重大的國事,也是李璟和滿朝臣子最重視的一件大事,朱秀想藉此讓唐國上下對自己產生足夠多的重視,這才不惜又以玄之又玄的天象說吸引眼球。

郭威派薛居正出使江寧,其中定然有把自己帶回開封的目的。

但朱秀有預感,事情恐怕不會如此順利。

李弘冀、宋齊丘為首的太子黨派,主張加強武備,對淮水北邊的新鄰居大周朝採取強硬立場。

更別說李弘冀對他恨之入骨,只怕不會甘心情願放他離開。

所以,即便薛居正以大周皇帝使臣的身份來江寧要人,他也不一定能輕易走出江寧城。

一旦李璟和唐國朝臣不放他走,他就必須想辦法自救。

李重進在宿州演兵,又隔三差五寫信給唐軍大將,坐鎮真州的水軍大將軍陳覺,要求唐國馬上釋放朱秀一家,書信裡措辭嚴厲,甚至李重進親自提筆臭罵一通。

郭威也派薛居正作為國使前來江寧,這一切動作都說明大周朝對朱秀有多看重。

但這些不足以保證李璟一定會放他走。

朱秀知道郭大爺現在日子同樣不好過,盤踞銀夏的党項人小動作不斷,太原劉崇又聯絡契丹人整兵備戰,緊鑼密鼓籌謀著反周復漢。

兗州慕容彥超算算時間,也快到了和郭大爺撕破臉的時候。

新生的大周朝正處於內憂外患的艱難時刻。

如此局面下,根本無力對淮南用兵。

所以不管郭大爺態度有多強硬,有多瞧得起他朱秀,都不可能為了他輕起戰端。

朱秀雙眸微闔,大腦飛速旋轉。

一旦李璟反悔不願放他離開,他就必須另外想辦法逃離江寧.....

突破口或許就是此次滅楚之戰,只是究竟該從何處入手,還得仔細謀劃.....

“籲~”

胡廣嶽一聲吆喝,馬車猛地停下。

朱秀坐在車廂裡身子往前搖晃了下,掀開簾子探出頭:“何事?”

胡廣嶽指著前方被兵丁封鎖的道路:“好像是刑部監牢在轉移囚犯。”

朱秀望去,一排排兵丁封鎖道路兩側,嚴禁行人透過,百姓被堵在十字路口兩頭,騰空中間道路,有打著刑部監牢旗號的甲士押送一輛輛囚車駛過。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像這樣大規模押送死刑犯倒是不多見。

“侯爺快看!”胡廣嶽指著其中一輛囚車。

朱秀定睛一看,那囚車裡押著一名披頭散髮的漢子,身上囚衣血跡斑斑,臉色蒼灰目瞳無神,赫然是那位東宮左率將軍鄭存祿。

“傳聞此人侍奉太子多年,也算盡職盡責,沒想到卻落得個革職處斬的下場。”胡廣嶽滿臉唏噓。

朱秀緊皺眉頭,目送關押鄭存祿的囚車駛過長街。

旁邊有幾個士子也在議論鄭存祿,朱秀側耳傾聽片刻,發覺他們大多認為鄭存祿是個忠義之士,不該受到太子遷怒,落得如此下場。

“先回鴻臚寺,然後你去打聽打聽,這鄭存祿平時的人品官聲究竟如何。”朱秀吩咐一句,放下簾子回車廂坐好。

“屬下領命。”胡廣嶽抽打馬鞭,調轉馬車走另外一條街回鴻臚寺。

下午時,朱秀和李從嘉坐在涼亭裡玩象戲,這種早期象棋形制的遊戲經過朱秀改良,基本上與現代象棋無二,更具可玩性。

李從嘉倒是沉迷其中不亦說乎,算是除了麻將之外的又一大愛好。

胡廣嶽氣喘吁吁地跑來稟報道:“侯爺,屬下探聽清楚了,聚景苑之事過後,鄭存祿被以瀆職罪收押大理寺,李弘冀本來要求大理寺不審而斬,可大理寺卿孫晟以不符合刑律為由拒絕。

審查之後,孫晟認為鄭存祿有過而無罪,更不至於處斬,只是判了個革職為民,流放嶺南三年的罪名。

不曾想宋齊丘親自施壓,要求大理寺重審,改判鄭存祿死刑,明日問斬!

為此,孫晟和宋齊丘當著皇帝之面大吵一架。”

朱秀點點頭,孫晟可是南唐史上又一大名臣,沒想到因為聚景苑的事情,也把他牽扯進來。

李從嘉拎著一枚還未落子的“車”,憤憤不平地道:“太子兄長為聚景苑之事,已經將當日值守的東宮衛率校尉以上職務者全數處斬,今日又枉顧國家法度,越過大理寺直接插手刑案,真是~真是~”

兔牙小胖子氣得不輕,臉色漲紅。

朱秀嘆口氣道:“鄭存祿忠心盡職,並無過錯。當日在方山之上,他一直率兵攆在我們身後,擔心太子安危,才不敢輕舉妄動。

否則的話,他完全可以帶兵把我們圍困山頂,哪裡用得著跟在後面跑一夜,在那潮溼難耐的樹林子裡鑽來鑽去。”

李從嘉不忿道:“鄭存祿出身寒門,自幼投軍,在攻打汀州、泉州時,是他冒著矢石率人登城,死戰不退,這才有唐軍連戰連捷,一舉平定閩國之亂。

此人靠著軍功一路升遷,父皇見他忠義勇猛,授他東宮左率將軍之職。

可就因為他出身寒微,不受太子兄長待見。

如此一位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沒死在戰場上,卻因小過要死在奸相手中,實在可惜!”

李從嘉不好得罵李弘冀,只能把火氣撒在宋齊丘頭上。

朱秀忽地道:“此事,說到底皆因我而起,若是連累一位忠義之人無辜枉死,實在心中難安!

不如想辦法,救鄭存祿一命!”

李從嘉撓撓頭道:“小弟也有此心,只是不知該如何做。”

朱秀笑道:“鄭存祿在太子、宋齊丘眼裡不過是小人物,太子遷怒他,可總不至於親自到刑場監刑。

鄭存祿從大理寺轉押刑部,聽聞刑部侍郎王質與宋齊丘等人不和,又與晉王、徐先生交好,可以請他幫幫忙,找個死囚犯把鄭存祿替換出來....”

李從嘉一驚,胖手捏著的棋子差點掉落,瞪大一雙重瞳眼:“偷換囚犯,那可是觸犯唐律的大罪啊~”

朱秀開導道:“是太子、宋齊丘等人破壞規矩在先,你為救人不得已而為之!

一為殺人,一為救人,只要不違背道義,有何不可?”

李從嘉胖臉緊皺,猶猶豫豫。

朱秀道:“你想想,鄭存祿該不該死?”

李從嘉毫不猶豫地搖搖頭,胖臉上的肥肉一陣晃動。

“鄭存祿遭受迫害,不該枉死,那麼你救他乃是義舉,即便有些不合規矩,也無傷大雅,這便是成大義而不拘小節!”

朱秀語重心長地拍拍李從嘉的肩膀:“小六啊,做人有時不可太過拘泥。規矩是死的,無所謂對錯,而人卻是活的,做事情無愧於心便可。”

李從嘉眨巴眼,胖臉一肅,揖禮道:“朱兄誡言,小弟銘記在心!”

朱秀隨手撥亂棋盤,笑呵呵地道:“好了,事不宜遲,六郎還是儘快去聯絡徐先生、王侍郎。

為免太子和宋齊丘生疑,我看此事最好還是由我出面跟鄭存祿解釋。

就算事情敗露,太子和宋齊丘也只會遷怒於我。

蝨子多了不怕咬,我倒是不在乎多得罪他們一次。”

李從嘉感激地作作揖:“朱兄考慮周到,小弟多謝!既如此,小弟這就去聯絡營救鄭存祿!”

李從嘉放下手裡的“車”,拱拱手快步離去。

朱秀拿起那枚黑“車”把玩了一陣,瞥了眼黑紅棋子打亂的棋盤,暗暗有些鬱悶。

李從嘉這小子麻將玩得一般,學起象棋來倒是精進迅猛,這才幾天,朱秀已經隱隱有壓制不住的感覺。

這一盤棋如果不打亂,只怕輸的人就是他。

胡廣嶽站在一旁憋住笑,朱秀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查檜那邊進展如何?”

胡廣嶽忙道:“回稟侯爺,查檜在徐氏的相助下,順利籌建起昌興貨行,正在招收夥計購買騾馬車輛,只等徐氏幫忙收購的一萬石糧食送抵江寧,就能開始第一筆生意。”

朱秀滿意道:“派人聯絡廣和商行的吳大籤,往後就由吳大籤和查檜聯絡,昌興貨行在江北的生意,廣和商匯要多多支援。

但是要注意保密,不要讓吳大籤和查檜知道彼此之間的關係,就當作是我們從中撮合兩家商行合作。”

胡廣嶽抱拳道:“屬下明白!”

朱秀重新擺放棋盤,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過來,陪本侯爺玩一局!一局十貫錢!”

胡廣嶽臉一垮,不情不願、磨磨蹭蹭地坐到石桌對面。

朱秀愉快地執紅方先行,玩不過李從嘉,還玩不過你個河西蠻子?

嘿嘿~

~~~

翌日傍晚,江寧城東北三山門外,朱秀坐在一處草棚子下,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大唐西遊記》手抄版本。

這手抄本還是從淮北流傳過來的,看得出經過無數人之手,早已破損不堪。

《大唐西遊記》的故事在江寧城很受歡迎,可惜受限於印刷技術的落後,難以大規模普及開,江寧百姓聽到看到的,都是些零散章節內容。

前年在涇州時,朱秀已經招募刻工,率先在崆峒山採石場開展活字印刷術試驗,看看能不能比畢昇提早百年把活字印刷術搗鼓出來。

涇州生活小報就是由於需要大量人手抄錄謄寫,大大限制了報紙產量,影響力始終侷限在涇州安定縣附近。

如果能改進印刷術,那必將是一次跨時代的壯舉。

可惜離開涇州也快一年了,不知道崆峒山上的幾處試驗場進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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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報侯爺,胡廣嶽駕車來了~”

查檜一溜煙地跑進草棚子。

朱秀起身望去,一輛騾車從官道駛來。

“進去,別露頭。”朱秀朝草棚子裡間,一處破茅屋努努嘴。

“誒~”查檜作作揖,躲進茅屋。

騾車停下,車板上跳下一名短褐漢子,亂糟糟的頭髮隨意地用布巾扎著,臉頰處有剛剛結痂的傷疤,像是鞭子抽打留下的。

此人正是鄭存祿。

鄭存祿警惕地環視四周,看到朱秀時明顯一愣,眼神瞬間變得極其複雜,怨憤、痛恨、感激等等神色交織。

“鄭將軍,別來無恙!”朱秀施施然地上前揖禮,笑容親和,彷彿多年未見的老友。

鄭存祿緊緊看著他,說話聲低沉:“你....為何救我?”

朱秀笑道:“那日我在街上閒逛,見到鄭將軍坐在囚車裡穿過街市,便派人打聽了一番,得知鄭將軍遭遇不公,心生惋惜,於是就請安定郡王和徐尚書等人出面,想辦法救鄭將軍一命....”

鄭存祿低吼道:“若非你們,某何至於被太子下獄問罪?”

胡廣嶽扶刀站在朱秀身旁緊盯他,渾身緊繃不敢鬆懈。

朱秀渾然不懼,譏誚道:“李弘冀刻薄寡恩,你在東宮當值多年,他可有對你高看過一眼?

你寒門出身,雖說戰功斐然,但沒有家世背景,永遠不可能得到李弘冀和宋齊丘的重用。

這次,大理寺對你的判決是削職為民,流放嶺南,可李弘冀卻要你的命!”

鄭存祿捏緊雙拳,額頭暴起青筋:“還不是拜你所賜!”

朱秀冷笑道:“的確是因為我!沒有我們夜闖聚景苑,劫持李弘冀,也就沒有你受到牽連。

李弘冀殺不了我,自然只能拿你洩憤!

你鄭存祿為之效死命的主子,在他眼裡,你不過是個承載怒火,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

你當年冒死登城,血戰汀州、泉州,到頭來卻要死在李弘冀這樣一個暴虐殘忍、淫樂荒唐的廢物手裡,你甘心嗎?

還是說,能被太子賜死,是你鄭存祿的榮幸?”

朱秀的話,一字一句刀子般扎在他的心口。

鄭存祿指尖陷入雙掌,一片血膩,渾身輕輕顫抖,充斥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緊朱秀,眼瞳深處倒映他的身影。

朱秀微微仰頭,冷冷地與之對視。

忽地,鄭存祿渾身像洩盡力氣般,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微微搖晃,他掩面狠狠抹了把淚水,雙膝一屈重重跪倒,砰砰砰磕頭。

朱秀神情漠然,並未阻止。

“你害我被太子所惡,逐出東宮,又救我脫獄,保住性命....今日某磕頭謝恩,往後,你我恩怨兩清,再不相干!”

鄭存祿聲音嘶啞,腦門淤青一片。

他站起身,深深看了眼朱秀,折身大踏步離去。

“敢問鄭兄,此去可是要到壽州投奔劉仁瞻?”朱秀在他身後喊道。

鄭存祿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冷冷道:“是又如何?”

朱秀咧嘴一笑:“鄭兄好眼光,劉仁瞻不錯,是唐國少有的良將,他日必受重用。

只是劉仁瞻不肯投靠太子黨,在朝中缺乏助力,鄭兄如果去投效的話,最好還是換個名字,隱瞞過往經歷。

相信以鄭兄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嶄露頭角。”

鄭存祿沒說話,卻把朱秀的話聽完,沉默了片刻,一言不發地大踏步離去。

查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朱秀背後,小聲道:“侯爺要我接近之人,就是他?”

朱秀淡淡道:“不光接近,你還要想辦法和此人保持聯絡,培養感情,拉近關係,用一切利益和手段,讓他和昌興貨行徹底綁在一起!”

查檜嚇一跳:“侯爺這是何意?”

朱秀道:“不該問的別問,你只需要按照我要求的去做,我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給你個建議,昌興貨行做的是大宗貨物販運生意,難免要經常往返各處城關,和各地城關的守軍搞好關系尤為重要。

壽州乃是淮西要地,也是昌興貨行的重點經營地,你可以從這方面入手,一步步接近鄭存祿。

切記,不要讓他知道你和昌興貨行的底細。”

查檜咽咽唾沫:“小人記住了。可是、可是侯爺,這人已經被革職,就算投到壽州劉仁瞻麾下,也不過是個小軍卒,無職無權,侯爺何必高看他?”

朱秀看了他一眼,笑道:“兩個月前,你也不過是個板橋店酒肆跑堂的小二,如今卻當了昌興貨行的大掌櫃,出入郡王、尚書府邸,還跟大名鼎鼎的吳郡徐氏做生意,那你說說,我當初又為何要高看你?板橋店那麼多堂倌,我為何偏偏找你?”

“這....”查檜語塞,眼珠輪了輪,諂笑道:“小人明白了,這姓鄭的和小人一樣,都屬於那種一朝不開竅,開竅就要發達的主兒!

這就叫、就叫慧眼識珠!侯爺有一雙慧眼,小人和那姓鄭的就是陷在泥巴窩窩裡的珠!”

朱秀扯扯嘴角,一時間不知道該誇他還是該罵他,拍拍他的肩膀以作鼓勵:“好好幹吧!”

朱秀鑽進車廂,胡廣嶽又用力拍拍查檜的肩,沉聲道:“記住,你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侯爺給的,侯爺能給,也能收回!能給你,自然也能給別人!用心做事,侯爺賞罰分明,必定虧待不了你!”

“是是,小人一定銘記胡大統領吩咐!

小人恭送侯爺!”

查檜跪倒在路旁,目送胡廣嶽趕著車回城。

等到馬車走遠,查檜才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土,咧嘴露出個燦爛笑容,學著朱秀平時的樣子,兩手後背,昂首挺胸,四十五度角望天,一股逼人之氣油然而生。

從今往後,沒了板橋店跑堂的店小二查檜,只有江寧城昌興貨行的大掌櫃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