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肯德基，兩個孩子開心地大口啃著雞腿，不時互相逗笑著。不知道的人，誰也看不出來，就在不久前，兩個孩子剛剛打了一架。
李麗仙晚上一般很少吃，她只點了一份薯條，一杯咖啡，然後坐在那出神地看著熱鬧打鬧的孩子們，眼神飄忽，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馬玉倒是點了一大份全家桶，他一邊啃著雞翅，一邊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媽媽。她皮膚很白，臉保養的很好，一看就是生活無憂，但是卻眉毛輕蹇，似乎有些許煩惱。
“子軒媽媽，你吃個雞腿堡，再不吃我就吃完了哈”馬玉把雞腿堡推到了她面前。
李麗仙回過神來，她看著馬玉狼吞虎嚥的樣子，噗嗤一笑，說，“叫我麗仙就行，你吃吧，我晚上一般不吃飯的。”
“哦！”馬玉心裡說，以前農村都是窮人餓肚子，現在城裡人是有錢人不吃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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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客氣，說，“那我吃了啊。”
她點點頭，拿起一根薯條，輕輕嚼著，似乎深有感觸地自言自語道，“童年多麼快樂啊，人長不大就好了……”
馬玉已經吃的七七八八了，他擦了擦嘴，問道，“子軒媽媽，在學校門口你說一直沒見過我，其實是因為我經常遲到，接的晚，所以很少跟其他家長碰到。”
“哦，”李麗仙輕哦了一聲，似有所思地說：“工作忙吧？那她媽媽呢？現在能照顧孩子的爸爸真的很少見了……”
“說來話長！”馬玉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沒結婚！”
“啊？”李麗仙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她不由得看看小馬又看看馬玉，不知道回答些什麼。眼神卻很疑惑地回到了馬玉身上。
“唉，陳年舊事了，不說也罷”馬玉擺擺手，接著說，“子軒是一直你接嗎？他爸爸工作很忙吧?”
見馬玉岔開了話題，李麗仙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她嘆了口氣語氣哀怨地說，“男人，不都是這樣嗎？永遠都是忙、忙、忙，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就跟家裡有老虎似的……”
馬玉也不好說什麼，打了個哈哈，喝起了可樂。
李麗仙似乎有點困了，伸著胳膊打了個哈欠。胸前隨之湧動，白白的緊身T恤緊緊勒出了那誘人的輪廓。
馬玉不禁咽了口口苦水。
李麗仙倒是沒有察覺，她撇撇嘴唇，繼續說，“我倒還好，天天在家，也就接送一下孩子，也沒啥其他需要忙的”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麼，“噗嗤”一笑。
馬玉被這一笑弄得有點莫名其妙，他以為臉上是不是有什麼食物，趕緊用紙巾擦了擦。
李麗仙看著他侷促的樣子，趕忙解釋，“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想到幸虧遇到你，要不然每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馬玉恍然大悟說，“子軒媽媽，說實話，我一般也沒啥人說話，今天也是，很榮幸，不過話說過來，今天的事，實在是對不起了。”
李麗仙裝作生氣地樣子，糾正他“都說了叫人家麗仙嘛，你怎麼還那麼見外。”剛說完，反應過來馬玉說對不起應該是撞她那件事，一下子臉又紅了，內心翻騰，又想起了那結結實實的一抱，不禁瞄了瞄馬玉那結實的胳膊。
馬玉見她又有些羞澀，也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四目相對的時候，多尷尬。
就在這時候，兩個孩子已經啃完了雞腿，回過神來看到李麗仙面前的薯條，毫不客氣，你一根我一根地大嚼起來。
馬玉聽見小馬biajibiaji的聲音，板起臉，教訓道，“又吧唧嘴！”
小馬一下子停下了。
不過吳子軒卻停了停胸膛說，“叔叔，你不準兇曉彤，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揮了揮小拳頭。
李麗仙溺愛地用指頭點了一下他，溫柔地略帶責備地說，“怎麼跟叔叔說話呢？！”
小馬卻一臉甜蜜地拉住吳子軒的手說，“阿姨，我們是好朋友，晚上我們去你們家好嗎？”
看著倆孩子一下子親密的樣子，李麗仙感覺很好笑，她故意問道，“可以啊，不過你爸爸怎麼辦呢？你把他自己留家裡嗎？”
“那就帶著爸爸一起。你和爸爸睡一起，我跟子軒睡一起。好不好？”小馬睜著兩個大眼睛童言無忌地說。
“不行！”馬玉跟李麗仙不禁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
“為什麼不行？爸爸回家不是也跟你睡在一起嗎？”吳子軒也很納悶，瞪起眼睛問媽媽。
“這個……”李麗仙現在非常後悔不該逗孩子，弄得現在氣氛非常尷尬。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喜歡我爸爸。你們還不是好朋友。”小馬一臉認真地說著，說完滿意地看著吳子軒，“只有好朋友才可以在一起。”
“嗯，對！”吳子軒應和著。
聽著孩子們越來越離譜的對話，馬玉也覺得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拉起小馬，說也不早了，改天再玩吧。
李麗仙也拉起了吳子軒。
兩個小家夥牽著手，不願意分開。馬玉又返回身，給他倆每人買了個聖代，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手。
出了肯德基，四人相互做了道別。兩個孩子淚眼汪汪的，李麗仙真心挺喜歡這個鬼頭鬼腦的小丫頭的，也是非常捨不得，抱起來狠狠朝臉蛋親了兩下，才轉身而去。
馬玉父女倆目送著子軒母子漸漸遠去，才手拉手，一起走向車站。
小馬垂頭喪氣的，沒說一句話，悶頭吃著手裡的聖代。
天色漸晚，路況也好多了，坐上車不一會兒，就到了家。
洗漱完了，父女倆坐上沙發，一起看著《小豬佩奇》，今晚小馬安靜多了，沒有多說一句話，不過當看到豬爸爸豬媽媽給佩奇過生日的片段，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馬玉當然明白女兒的心思，他沒多說話，只是把小馬抱進懷裡，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哭了一會兒，小馬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抽泣著問，“爸爸，為什麼所有人都有媽媽，就我沒有？”
這已經不是馬玉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了，但他依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小馬還小，事實太複雜了，她理解不了，但偏偏她又是那麼聰明。常規意義上的那些套路根本一點都不適用——什麼媽媽去外地啦，巴拉巴拉之類的理由都禁不起小馬連續的追問——何況馬玉也根本就不想騙她，他一直在安慰自己，等孩子長大了，時機成熟了，也許應該能理解他的苦衷吧。
看著爸爸一言不發，小馬使勁拍打著他胳膊，提高音量追問道：“為什麼我沒有媽媽？”
馬玉無奈的回答，“別問了，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不行，你就得告訴我！”
馬玉用紙巾擦了擦女兒的眼淚，再次柔聲說，“真的，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小馬很不滿意，她又哭了起來。
馬玉沒轍了。
看著委屈的女兒，他左右權衡，糾結了半天，才下定決心，一字一頓地說——
“我、告訴、你，你、有、媽、媽！”
“那她在哪兒？”小馬急切地問。
“我不知道~”馬玉無奈地說。
“你騙人！”小馬撅起了小嘴。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不知道。”馬玉回答。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騙人，騙子，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說完，小馬賭氣拉起被子要睡覺。
馬玉無奈地看著女兒，他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小馬本來是在賭氣，不過躺著躺著，睏意逐漸侵襲而來，眼睛也漸漸睜不開了，片響之後，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馬玉起身去關了燈，也躺回到了床上。小馬正好翻了個身，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嘴裡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麼。
馬玉怎麼也睡不著，心裡很煩躁。如果不是怕吵到女兒，他早就爬下床了。
他的思緒不由地回到了5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以及——
那個絕情的女人。
那天電閃雷鳴，大雨狠狠地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嚇人的聲音。床上的嬰兒從睡夢中驚醒，哇哇扯著嗓子哭個不停。他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裡，幫她捂住耳朵，生怕她被嚇壞。
嬰兒不再哭了，呼吸也漸漸平穩了，緊縮的五官也舒展開來，很快的，她又進入了夢想。
床邊站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她對馬玉怒目而視，俏麗的臉龐也扭曲在了一起，她忽然猛然間抬起胳膊，用力地甩了馬玉一巴掌。聲音清脆而響亮。
馬玉似乎對這巴掌也已經有所預料，他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說，你同不同意？！”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喊。
馬玉趕緊又使勁捂了捂孩子耳朵，生怕再吵到她，然後木然地搖搖頭。
“好，馬玉，你別後悔！”女人又是大吼一聲，然後突然嚎啕大哭。
馬玉臉上閃過一絲心疼的表情，猶豫了一下，依然沒有什麼動作。
女人哭了好一陣，然後抹抹眼淚，拉出行李箱，“砰”地摔門而出。
馬玉渾身一哆嗦，醒了過來。感覺身上都是汗，低頭看了看沉睡的女兒，把她胳膊悄悄的拉出來，想去洗個澡。
小馬似乎感覺到了，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又把他胳膊拉近了懷裡，抱的更使勁兒了。
馬玉無奈的看著女兒。
黑暗中，他似乎聽見女兒嘴裡呢喃這什麼，於是仔細的聆聽著。
她嘴裡是，
“媽媽！”
“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