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裡邊兒請。”
“鴨伯在嗎？”
“您是哪位？”
“南市來的，姓葉。”
“您稍等。”
還沒走進門，門前一隻胖頭鵝就扯著鴨嗓高聲歡迎幾句。
只不過這掩月樓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平日裡真正進去消費的都沒有走正門的，求的就是一個低調。
偏偏這胖頭鵝好像是個新來的愣頭青，就這麼吼兩句，再好的生意都能吼黃了。
說話間，那胖頭鵝搖搖擺擺的走進了裡面通報，葉小孤本想站在門口等一等。
不過這掩月樓實在是名聲太響亮，他就站在門口，一路上也少不了一些路人行幾個注目禮。
他昔日就不太喜歡被人盯著看，當下也徑直走進去避一避風頭。
掩月樓之中的裝潢如舊，古色古香的雕花門梁，偶爾有些天窗也是五彩的琉璃裝飾，加上大紅的燈籠，偶爾還有些時髦的射燈，感覺還挺熱鬧。
相較於昔日的熱鬧表演，如今掩月樓裡面好像是收斂了不少。
至少葉小孤沒見著以前在舞臺上表演的虎頭妖和文弱女子。
他信步走到吧檯，隨意的點了點架子上的酒，一邊等著鴨伯過來。
掩月樓裡的風氣按理來說應該比俗世的酒吧來得和諧，畢竟這個圈子也不大，大家各玩兒各的基本沒什麼打擾的地方。
遠不像是俗世酒吧還會有些裝闊耍橫的二愣子。
不過，萬事總有意外。
“喲呵~還點三九九？愣頭青啊這是？”
“……”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這地方這麼大，你何必盯著我鬧事？”
“你tm說我鬧事？！”
話音剛落，只聽著“啪”的一聲，那人把手中的酒杯一摔，惹得葉小孤也沒法無視。
原本他還沒想回頭搭理這人，不過現在鬧出這麼大的響動，他也不好不聞不問。
燈光閃動之間，那人一手正摟著一個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太大，約摸也就二十出頭，尋常的俗世打扮。
一件polo衫，穿著黑褲和皮鞋，真要說是混跡俗世的酒吧估計都有些勉強，更別說在這掩月樓了。
葉小孤本來還打算收拾這小子一頓，一回頭見著他是愣頭青，暗自挑了挑眉頭回頭又繼續等著那吧檯裡的鹿妖調酒。
他想要息事寧人，沒想到那小子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踩他幾腳。
“小子！你躲什麼躲？”
“你剛才說什麼三九九？這酒不能喝？”
“笑話，看你就是一愣頭青，三九九都沒聽說過？這東西是……”
那小年輕囉囉嗦嗦還沒介紹完，吧檯後面的鹿妖將調酒杯一倒，順手加了兩塊冰，直接將酒杯推到了葉小孤面前。
玻璃杯裡的酒氣不重，只是看起來顏色不太漂亮，沒什麼奼紫嫣紅的感覺，像是可樂一樣黑乎乎的一片。
葉小孤隨手喝了半杯，入口之間感覺有些沖人，倒也沒什麼別的感覺。
正好那吧檯裡的鹿妖身後的撥號電話機“叮鈴鈴”的響了兩聲，他用蹄子粘著電話聽了兩句，回頭看了看葉小孤恭敬道。
“葉先生，老地方。”
“這酒杯一會兒還你。”
“好的。”
從頭到尾，葉小孤都沒有理會那個小年輕半句，等到他離開之後，那小年輕才一臉尷尬的看著鹿妖。
不過那鹿妖也沒有看他一眼。
跳樑小醜，怎麼鬧騰也無關痛癢。
走到熟悉的密室，其實也說不上什麼神秘的地方，只是順著走廊走到盡頭的辦公室而已。
開啟房門，房間裡只有鴨伯一個人。
這會兒他正打著老花鏡，在辦公桌上寫著什麼，聽著門響，簡單的招呼了一句。
“葉先生，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話語之間雖是客氣，不過這小半年過去，鴨伯對於他的敬畏也淡去了幾分。
畢竟當初只是驚訝於他的修為提升之快，實際上後來緩緩，感覺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更何況鴨伯本來就是做偏門的，多大本事的人都見過，更別說葉小孤了。
“想來找鴨伯問點兒事。”
“怎麼？又想要點兒新玩意兒？以前送你的那些東西可還合用？”
說起這事，葉小孤眉頭微微一挑，想著陳瑤呼喝連天的樣子，一時還真是忍不住閃過些許情緒。
鴨伯從辦公桌後面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正好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笑道。
“看來葉先生的夫人們反應還不錯。”
“鴨伯不愧是專業人士，那些東西的確是有點兒意思，有機會的話最好能找個全套的。”
鴨伯“嘿嘿~”乾笑了兩聲，隨手籤了個字，正打算說兩句卻聽著他說道。
“進門的時候在門口見到一隻呆頭鵝，感覺掩月樓裡也多了不少生人，氣氛也淡了不少，鴨伯這是要收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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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拜葉先生所賜。”
“因為當初的林子裡那幾十個姑娘？”
“還能有別的？葉先生後來又不想要了，前前後後耽誤事兒不說，鬧得我也不好收場。本來掩月樓就不是我一個人的生意。”
“那倒是對不住了。”
他簡單的一句對不住，算是把這話給打住了。
雖是說得很客氣，不過半點兒不說補償的事，實在是讓鴨伯也沒法多說什麼，只能暗暗給他一記白眼。
兩人都算是人精，這會兒說起話來誰都沒留下把柄。
說了兩句之後，葉小孤也沒有繼續繞圈子，徑直就打算問一句龍門有沒有雲月缺。
沒想到鴨伯倒是自顧自的擺了擺手，開口說了一句。
“正好來了些新貨，葉先生一起去看看？”
“隨意。”
這些事，看個熱鬧也無所謂，他自然不會用下巴看人。
鴨伯這次沒有帶他去什麼密室，只是隨意的帶著他走上了走廊，繞著會場轉了一圈兒上了二樓。
一路上，葉小孤手裡拿著酒杯，慢吞吞的喝了兩口。
酒杯見底，感覺也沒什麼後勁，真的就跟可樂似的，只是一股子氣而已。
“最近這地方的氣氛真是淡了不少。”
“淡點兒也好，太鬧騰了也惹人煩。說起來當初楚家少爺和葉先生有過一場誤會，後來不知怎麼了。”
“楚家少爺……些許過去的小事而已。”
“是嗎？”
鴨伯回頭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瀟。湘書院雖然地方不大，但是名聲可不算小。
如今當代家主和楚家少爺連同祠堂一併燒作了飛灰，這手筆就算不是震驚天下，至少也不該是小事。
心念之間，葉小孤自然也注意到了鴨伯的目光，不過他也沒有解釋太多。
畢竟當初和楚清秋的那檔子事兒其實也有些讓他不願多提，至於祠堂大火究竟是誰比較吃虧，現在爭論起來也沒什麼意義。
光影渙散之間，上二樓的樓梯上一時難免有些暗淡。
鴨伯隨口和他聊了幾句，這會兒正想著再說點兒什麼，突然感覺他摸一下自己的腦袋。
“鴨伯，你說你這麼大個腦袋，做個滷水鴨頭是不是得擺一盤？”
“……”
“還有這鴨脖子，這可得做成麻辣味的。”
“你喝酒了？”
鴨伯本來一回頭就想糊他一巴掌，不過見著他歪頭歪腦的，一時還是強壓著火氣，說了一句。
這掩月樓這麼大的地方，鴨伯在其中能做主事，自然不是看起來這麼呆萌。
說得不好聽一點兒，當初鴨伯扯著鴨嗓，從南街殺到北巷，一路上砍瓜切菜似的血流成河，多多少少也算有脾氣的人物。
這會兒被葉小孤這麼調侃，這一巴掌沒落下去已經算是涵養了。
“喝了什麼酒？酒杯給我聞聞。”
“三個九還是四個九，就是汽水兒而已。”
“三九？你以為喝的小兒感冒藥？”
鴨伯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不過他不給酒杯，一時也猜不出他喝了什麼。
“年輕人還是見識太少，你說你這一身本事就真以為可以橫行一方了？別的不說，就我這掩月樓裡擺在明面上的酒，你都扛不住，以後還是留點兒心。”
“有什麼酒是我扛不住的？”
“多了去了，好幾十種，都是些歪門東西，葉先生家裡美眷佳人估計這會兒也沒心思喝，回頭帶點回去就行了。”
說話間，鴨伯還沒有注意到葉小孤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只當做他是喝了什麼烈酒。
混跡在這掩月樓之中，鴨伯自然也不算是什麼好人。
不過對於葉小孤，鴨伯的印象還算不錯，畢竟是當初親眼看著他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不算是多麼熟悉的朋友，至少走在路上還能打聲招呼。
走過走廊，鴨伯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大串鑰匙，咔嚓咔嚓的開啟了房門，介紹道。
“這回的東西是送到我們掩月樓的，葉先生要是喜歡可以隨便挑幾個試試口味。”
“隨便挑？鴨伯可真是大氣。”
跟在身後的葉小孤笑了笑，臉上看似風輕雲淡，唯獨那雙眸子多多少少有些飄忽。
那吧臺上隨便點的三九九，自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也不會讓那個小年輕多幾句口舌。
所謂的這三九九什麼材料製作不說，單純這“九九”二字就能知道這玩意兒的作用。
葉小孤雙眼正是飄忽的時候，眼前還迷迷糊糊有些看不清，迷糊之間遠遠的見著房間裡站著些女子。
鴨伯在一旁隨口介紹了兩句，畢竟是他的本職，這會兒說起來還有頭有尾，什麼胖瘦尺寸都說得一清二楚。
葉小孤迷迷糊糊的也沒聽清，只是下意識的皺著眉頭，緩步朝著那些女子之中走去。
“葉先生，你小心點兒，這是剛到的還沒……”
話音未落，只聽著“呲”的一聲！
幾個女子慌亂的尖叫了一聲，葉小孤身前一下子就飈出了一蓬血色！
遠遠的鴨伯還站在門口，一見著這動靜沒過去幫葉小孤一把，反倒是扭頭就跑，“嘭”的一聲把房門給帶上了。
“嘶~”
血色微起，葉小孤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手皺著眉頭摸了摸胸膛上的傷口，幽幽的說道。
“差點兒沒把我的肺給掏出來。”
“葉小孤？！”
明明上一秒還見刀見血的，下一秒他的身前卻傳來一聲驚喜的驚呼。
這些女子都算得上難得一見美貌佳人，偏偏這眾人之中還有一個姑娘比這一應美貌女子來得更加嬌俏幾分。
這會兒她臉上滿是驚喜之色，好像全然忘記了剛才差點弄死葉小孤的事。
“小黑貂？喲呵~還長得人模人樣的。”
“喝多了？”
陳薇茜本來還幾分狂喜，突然聽見他這話語之間語氣恍惚，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
葉小孤迷迷糊糊的看著眼前的這姑娘，原本該問兩句，但是這話到嘴邊，舌頭卻好像打結了似的。
他晃晃悠悠的不說話，陳薇茜也沒閒著，拉著他的手就打算往外走。
偏偏她一牽著他的手就感覺他用勁兒把她一拽。
還不待驚呼一聲，兩人就摔作一團。
還沒等她問兩句，只感覺葉小孤的鼻息似乎重了幾分。
她皺了皺眉頭，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妙，下意識的“嘭”的一聲渙散做一團青煙，竟然在他懷裡化作了妖身。
葉小孤這會兒剛聞著點兒味，正好酒勁兒也上頭了，沒想到這姑娘也是機靈竟然還能這麼玩。
說是多難堪，其實也不盡然。
那三九九要是換作結丹境以下的修行之人，估摸著剛一下肚就能著了火。
不過他如今已經是化嬰境的修為，對於這酒的抵抗力自然是大了不少。
心念之間，他就抱著小黑貂癱坐在地上，順手拽著她的尾巴揪了兩下，疼得陳薇茜扭頭就想咬他一口。
偏偏她也見著葉小孤這會兒狀態不對，左思右想的猶豫之間，一時還沒來得及下手。
等了沒多一會兒，葉小孤迷迷糊糊的還在醒酒，突然感覺手臂上一直燒灼似的炙熱。
他心裡暗念一句“不好”，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那刺痛瞬息湧上心頭，直接讓他癱坐在地上連叫嚷兩句都做不到。
陳薇茜強忍著被他拽了兩下尾巴，一回頭卻見著他冷汗直冒的癱坐在地上，一時免不了打趣一句道。
“明明是你扯了我的尾巴，這會兒你倒是躺地上了，這是要訛我還是怎麼？”
說話間，雖是玩笑一句，不過她也看出了葉小孤的狀態不對，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額頭。
還沒等她多探看一番，目光卻落在了葉小孤手臂上的傷口上。
“這是？”
她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異色，緩緩的收回爪子，默不作聲的坐在他懷裡，這會兒倒是沒什麼多嘴的意思了。
葉小孤原本還帶著三分酒勁兒，如今被手臂上的痛楚一激，直接就清醒了幾分，迷迷糊糊的見著懷中的小黑貂，下意識的說道。
“哪兒來只耗子？”
“你才是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
“……”
他迷迷糊糊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懷中這只叫囂不停的小黑貂隨著“嘭”的一聲輕響，直接就化作了一個俏麗女子的模樣。
這人到底是比小動物好認，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女人。
“小黑貂？”
“貂你大爺！”
“別罵人。”
葉小孤皺著眉頭應了一句，順手將她抱得緊了些。
兩人多多少少也算是有過一段好時光，這會兒被他抱在懷裡，陳薇茜心中的諸般情緒一淡，下意識的還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還沒等她多回味一會兒，葉小孤輕輕的拍了她一下，淡淡的催促道。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我還有正事要做。”
“什麼叫差不多就行了？這有一分鐘嗎？我花了多少時間，多少……”
“行了行了~抱著就抱著吧，知道你也見不得好。”
說話間，他緩緩起身，皺著眉頭看了看四周還木訥的站著的女子，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些什麼，轉身就打算徑直離開。
沒想到他要走，懷中的陳薇茜突然揪了他一下，急道。
“你這就要走？”
“怎麼？還想為夫給你表演一番？那你也得自己主演兩回才夠意思不是？”
“……”
她沒好氣的白了葉小孤一眼，這會兒也沒心思和他開玩笑，皺眉道。
“這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這些姑娘都是被抓過來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過來玩玩。”
即便是她這麼鬧騰騰的，葉小孤話語之間卻還是淡然如舊。
這小東西不知道掩月樓的情況，葉小孤可是門兒清，只不過他也沒心思陪著她出這個頭，自顧自的抱著她連解釋都沒半句。
陳薇茜昔日在紅楓林裡那麼多年，沒見過太多的是是非非，雖是心性謹慎，有點兒小自私，不過對於這大是大非還挺在意的。
見著他一聲不響的就要走，陳薇茜竟然還掙扎著就要下去。
“真要出這個頭？”
“你怕了？”
“倒也不是怕，只是怕你不開心。”
“我怎麼就不開心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
“你說說這些姑娘，我幫你救下來放哪兒？即便是放我家，之後你得一一的查清探明送回去，費不費事？”
“不費。”
她把俏麗的小臉兒一歪，明明知道這件事處理起來有些麻煩，卻還是固執的想要和他倔一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