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同一片天，姓葉的，你可知道你犯了錯。”
“我犯了錯？這我還真不太清楚。”
“把東西交出來。”
說是意外，其實也是在設想之中，嚴鴻煊坐在藤椅上半點兒沒有客套。
隨著他一語至此，他肩膀上那只金絲猴也應聲對著葉小孤齜牙咧嘴，大有一言不合就衝過來的架勢。
擺在葉小孤面前的路只有兩條，講明實情或者隨便搪塞幾句再看看動靜。
只不過眼下這兩個選擇，其實都不是太理想。
一則講明實情，只怕這小老頭也不會相信，他既然是前前後後來了兩趟，即便是空手而歸，只怕也得鬧出點兒動靜。
再者，這小老頭也不像是有那個嫌功夫和葉小孤逗笑的人，一言不合最後說不定就不單單是什麼動靜，連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心念之間，葉小孤暗自皺了皺眉頭，一時還真是忍不住在心裡苦笑兩聲，暗自罵著周淵常不厚道。
周淵常真真假假的說了一通，最後落在實處的東西也沒多少。
如今正主來了，他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坐在藤椅上的嚴鴻煊對於他的反應並不意外，面無表情的坐著等了一會兒，肩膀上的那只金絲猴卻扮起了白臉，直接就跳到了他的肩頭，作勢就要動手。
雖說打狗也得看主人，不過這會兒他還真是不太敢打這狗，畢竟他也沒這個本事。
“猴哥，你先緩緩，別過來，我有點兒緊張。”
“……”
那金絲猴似乎真的能通人言，腳步一緩，還真是就兩腿兒直立，站起來約摸有半人來高的站在了他面前。
葉小孤的這一句“猴哥”，對於這金絲猴似乎也還挺受用，它這會兒也沒有齜牙，只是站在他面前盯著他。
“嚴老爺子手上真有開啟朝天宮的符引？”
突然的一句，平淡一如朗朗晴空，卻也驚雷作響，讓嚴鴻煊目光一凜，瞬息的氣勢起伏，直接將陽臺上的綠植都攔腰壓倒！
“你果然和那小子是同謀！”
“差不多得了吧，嚴老爺子也算是老前輩了，這麼裝腔作勢的也不合適，需要葉某人做什麼直接說就行了。”
“你說我在裝腔作勢？”
“那不然？以嚴老爺子的本事，如果真是覺得葉某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怕現在我也沒本事站著和你說話了。”
嚴鴻煊臉色一淡，嘴角微微一揚，本來還面無表情頗為冷淡的模樣，這會兒竟然還平添幾分和氣。
要不是這陽臺上的花花草草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只怕葉小孤還真以為這老爺子是個街頭巷尾遛狗的小老頭。
兩人算是初見，可眼下這言談之間卻也莫名的熟悉不少。
葉小孤平日裡油嘴滑舌，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但是自小擁有陰陽眼，生得一個疑心難定又敏銳識人的心性。
昔日沒什麼本事的時候就不知道坑了多少人，如今面對著嚴鴻煊，雖然沒有動手的心思，不過這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至於這多年不顯於人前的嚴鴻煊，手握天門權柄，實力可謂當世無雙。
他這樣的人，自然喜歡機靈的人。
“找到周淵常，將天月缺帶回來。”
“……”
兩人對視一眼，葉小孤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這小老頭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葉小孤下意識的過了一下腦子，沒有立刻應聲，只不過還沒等他多想，只見這那金絲猴突然一下子撲上來，照著他手上咬了一口！
倉促之間，這金絲猴速度又極快，他只感覺手上一疼，根本來不及抵抗。
細看之下，那金絲猴並沒有照著他的手掌上來一口，而是繞過了他的手掌，直接在他的手臂上咬出了幾個不算深的窟窿。
傷口雖然不大，但是已經見了血，隱隱透出些痠麻之感，只怕不單單是看起來這麼簡單。
“七天回來上一次藥，等你好消息。”
“周淵常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
“朝天宮的符引叫天月缺？那東西有沒有什麼秘法可以探查蹤跡。”
“不知道。”
“艹！！！”
金絲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算是留下了把柄，嚴家的這小老頭有恃無恐的坐在藤椅上一時還挺悠哉。
沒想到葉小孤問了兩句，什麼都問不到，氣得罵了他一句。
這小老頭目光一凜，冷冷的瞥了葉小孤一眼，正要發飆。
葉小孤卻搶先一步，絲毫不見心虛的破空大罵道。
“什麼線索都沒有，你這分明是要我死！既然不讓我好過，我憑什麼幫你去找周淵常？”
“憑什麼？哼！”
嚴鴻煊冷哼一聲，還站在他身前的金絲猴應聲而動，照著葉小孤的喉嚨就是一爪！
這一爪子若是抓實，斷然是沒有活命的可能。
可是葉小孤偏偏就是怒目而視，手上卻根本不曾有絲毫動作。
眼看著那金絲猴一爪襲來，轉瞬帶著一縷勁風直接在他的喉結上帶出了一絲血色。
陽臺上風聲一滯，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平靜。
那剛剛落地的金絲猴聽著這笑聲，帶著幾分不耐煩的回頭看了葉小孤一眼，順帶握了一下爪子好像還真是忍不住想要下手似的。
只不過這一爪子沒殺了葉小孤，他就已經明白了嚴家這小老頭此刻不會殺他。
如今有恃無恐的人反倒應該是他葉小孤。
“好小子有些氣魄。”
“聽說嚴老爺子修行千百年，稱得上當世最強，沒想到還玩這些小把戲，倒是讓晚輩看輕了。”
嚴家小老頭聞言，嘴角微微一揚，目光之中也柔和了幾分。
葉小孤這話看似張狂，實則裹著糖丸，算是恭維了他幾句。
少年時初開陰陽眼，葉小孤受盡了排擠，不容於人自然很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阿諛奉承之類的做人技巧。
看似流裡流氣，隨性紈絝，實則說出的每一句話無不是細心考量，怎麼可能會真的因為害怕丟了性命，破口大罵丟了其中分寸？
“別多問，拿回東西。”
“天南海北，四面八方，嚴老爺子真就是連條活路都給晚輩指一下？”
“我來見你，已經是給了你活路了。”
話一說完，嚴鴻煊徑直起身就走，無意於他繼續多說什麼。
那金絲猴剛才被他的笑聲鬧得不太爽利，這會兒臨走之時還回頭竄到葉小孤面前，照著他臉上就要抓一爪子。
偏偏它這爪子剛落在葉小孤面前，眼前突然冒出來兩顆小番茄似的紅果子。
“看你也喜歡，試試口味如何？喜歡的話，把那盆兒也端走都成。”
“……”
金絲猴抬起頭愣愣的看了葉小孤一眼，目光在這果子和他的臉上幾番轉動，最後還是抓著那兩顆紅果子一口吃了下去。
那紅果子看起來跟小番茄一樣，吃起來好像也是汁水四濺，看起來格外的新鮮。
那金絲猴匆匆忙忙的囫圇一吞，這會兒似乎是嚐出了味兒來，轉過頭又看向了角落的那花盆。
這紅果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當初寶兒種這些東西的時候，葉小孤還沒有來一品居，所以他一時半刻也說不上什麼名目。
不過看著這花盆裡三尺來高的一小叢，全都掛滿了這紅果子，想來應該不是太貴重。
“去吧，端走在路上吃也行，日後若是有相見，猴哥記得饒晚輩一條狗命就行。”
“……”
那金絲猴得了他的一句，嘴裡還嚼了兩下回味了一會兒，似乎是感覺那紅果子確實是不錯，猶豫了一下還是慢吞吞的走到了那花盆前。
本來它還想猶豫一下，沒想到走在前面的嚴家小老頭似乎是見它沒跟來，淡淡的喚了它一句，嚇得它舉起那花盆，一溜兒小跑就跟了上去。
跑著跑著，這金絲猴還回頭看了葉小孤一眼，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目光。
惹得葉小孤沒忍不住嘴角一揚，笑著對那金絲猴點了點頭。
“嘭~”的一聲房門輕響。
嚴家小老頭信步走出了房間，這會兒特意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金絲猴。
那小猴子頭頂上還頂著一大盆紅果子，這會兒正有些心虛，一見著主子回頭，腳步也慢了半拍。
嚴家小老頭看了看那盆紅果子，順手就摘了一個，徑直咬了一口，試了試味道之後嘴角一揚，輕笑道。
“好小子還真是捨得，這千年紫陽果，尋常半顆都能煉化三枚紫陽丹，如今還直接連盆帶樹都送給我了。若是那位知道了，怕不得追著要回去？”
一念閃過，這嚴家小老頭想著早些時候見到的那只小白狐，臉上的笑意一淡，目光也深沉了幾分。
“千雲窟嗎？當真是金仙之上的實力嗎？”
…………
“嗨呀~”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見著門關上的那一刻，葉小孤也顧不得其他，一下子就癱坐在了地上。
嚴鴻煊既是修行了千百年的前代大能，其實力自然也是他難以望其項背的。
索性這次的事，現在還沒有和他有直接衝突，否則就葉小孤這點兒本事，只怕今天連癱坐在地上喘氣都做不到。
稍微緩了兩口氣，他簡單的過了一下思路，稍微算是有了個念想。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進入朝天宮的符引應該的確存在，而且周淵常的確是得到了，只不過並不是嚴鴻煊手中的那一枚。
“天月缺……看來這個周淵常這段時間還真是沒閒著。”
進入朝天宮的符引按照周淵常的說法一共四枚，分明在天門龍門，五符三刀，這四個俗世宗門手中，現在暫時難定真假。
不過從眼下的狀況來看，天月缺應該真實存在，而且應該有兩枚以上，否則不會引來嚴鴻煊這個天門幕後主事。
嚴家小老頭找上門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為周淵常和葉小孤有過接觸，可惜他並不知道當初周淵常過來找葉小孤就是為了引他過來的。
換言之，如今這嚴家小老頭找上葉小孤非但沒什麼用，反倒是正好是讓周淵常放心了。
“還說是找到我，就是給我一條生路。合著你這小老頭也是被那小子耍得團團轉。”
心中一念閃過，葉小孤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正當他還想繼續頹廢一會兒的時候，手臂上被金絲猴咬過的傷口，突然一陣燒灼般的刺痛襲來！
就好像是一塊燒紅了的烙鐵突然落在了手臂上，疼得他“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隨即又猛的跪倒在地，不一會兒就疼得滿地打滾。
那難言的疼痛，直疼得他冷汗直冒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才緩過神來。
天邊的夜色漸盡之時，他才顫顫巍巍的扶著牆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抹一把冷汗，就忍不住照著地上吐了一口血沫，低聲咒罵了那嚴家小老頭幾句。
這事兒也說不上意外，畢竟嚴鴻煊的確是有這個本事收拾他。
“始終還是得想辦法找到周淵常，否則這樣下去非得被玩死不可。”
當初他有意想要帶寶兒去朝天宮，任含香跟在後面一直鬧著不然他去。
不過眼下這狀況看起來好像還非去不可了，隱隱之中似乎從寶兒在聞道會遇襲開始，就已經有人開始佈局找到天月缺，前去朝天宮。
稍微算了一下時間，隱約還真是能夠對得上。
“果然是有意利用寶兒嗎？不過他們怎麼知道寶兒最後會針對萬道盟的？”
葉小孤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這苦思難解之時額前的冷汗正好順著眉角滑落了下來。
這冷汗直流的滋味自然是不太好受，他左右是沒什麼頭緒，索性先去洗漱收拾了一下，順帶著又打電話請了物業來收拾一下屋子。
左右折騰完，天已經是大亮，約摸已經是晌午了。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正好任含香那幾個姑娘溜得快，眼下也沒什麼消遣。
正當做他真要站在陽臺發呆一天的時候，腦海之中突然竄起一個念頭。
嚴家小老頭和周淵常在玩貓鼠遊戲，他作為一個局外人，其實無論哪一邊他都追不上。
“入局嗎？”
一念閃過，他看了看遠處的燦爛暖陽，小聲自語道。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大張旗鼓也好，偷偷摸摸也罷，總得鬧出點兒動靜才行，否則不是浪費了那嚴老頭千里迢迢過來找我一趟？”
關於天月缺的事，他一概不知，不過周淵常既然提及一句，他也約摸有了一個方向。
四大俗世宗門之中，天門和龍門算是他比較熟悉的宗門，相對而言三刀會也算是混跡過一兩次，唯獨五符宗並沒有太多交集。
天門是嚴家小老頭的地盤，假定他手裡的天月缺沒有丟，餘下三家選擇最熟悉的一家查起。
“龍門……”
心中一定，葉小孤回頭看了看已經收拾一空的房間，輕嘆了一口氣，身形瞬息消失在了陽臺上。
…………
龍門作為俗世之中最大的貿易集市，自然也算得上名聲響亮。
只不過俗世之中的修行之人並不算多，加上維持龍門集市所需的靈石消耗也十分誇張。
所以大部分時候，龍門都是以各地舉辦分會場的形式，幫助修行之人買賣日常所需。
隔著一段時間才會舉行一次龍門大會，稍微算是熱鬧一下，當初葉小孤也被寶兒帶著去龍門大會丟人現眼過，所以對這事兒還算是印象深刻。
現在不是龍門大會期間，所以真要找到龍門中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去本地的分會場。
不太湊巧的是南市附近並沒有龍門的分會場，甚至連修行之人都很少見。
當初遠洋國際大廈出事的時候，南市之中稍微能動喚兩下的人幾乎都是柳家的人，其他尋常修行之人幾乎完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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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因為寶兒的妖氣太盛，逼得那些修行之人偷偷摸摸的離開了南市，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相對於南市而言，京城和蘇市算是葉小孤相對熟悉的兩個地方。
原本他準備直接去京城，不過想了想那嚴家小老頭估計就在京城待著，他和那小老頭也不算熟，而且還受制於人。
這會兒要是倉促上門，有沒有什麼收穫不熟，指不定還會被那只金絲猴再咬一口。
所以唯一能夠去的地方，只有蘇市。
御空而行，加上雷光化翼的速度，其實也不比現代的飛機慢多少，只是在俗世之中靈氣稀缺不好補充而已。
來到蘇市之後，沒有費多少工夫就走到了一個小修，隨口問了一句也就知道了龍門分會場的位置。
畢竟龍門集市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地方，一般修行之人都會知道這地方，唯獨葉小孤這個半路出家的人不太瞭解這些事而已。
隨意的“借用”一下那小修士的路引，葉小孤徑直走進了一間超市。
眼前的場景瞬間變化，耳邊也響起了人來人往的喧譁吵鬧聲。
青瓦白牆，遠遠的見著樓閣殿宇林立，一派古色古香之中，龍門集市再次出現在了他眼前。
無視了街道上的小攤販，他循著南北兩邊轉了兩圈兒，總算是找到了街角一處看起來花裡胡哨的門面。
“掩月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