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打擾了。”
“……我現在心情不是太好。”
“時間比較趕，怕是等不到你心情好的時候。”
方清城這話音剛落，自葉小孤周圍騰然竄起一股無形氣勁瞬息衝向了他！
這方清城昔日只是俗世之中不成名的小宗門弟子，以前在南市的時候甚至是柳家家臣都能和他過個平手。
即便是後來在三刀會謀職，按理來說應該最多也就結丹境的修為。
但是……
無形氣勁驟然一起，聲勢自然不凡，但是這氣勁如寒刃萬千襲向方清城的那一瞬，不見什麼靈光異響，甚至都沒見著他怎麼動作。
就如一縷清風化埃塵，葉小孤引動的氣勁竟然被這個茅山小道輕易化解！
一時之間，即便是他心中暗怒難平，卻也忍不住收斂了幾分怒色。
方清城沒見著葉小孤臉上的表情，不過都是千年老狐狸，自然猜到了他的心思。
桌子上還留著沒喝完的酒，沒吃完的花生米。
方清城也不見怪，徑直走了進來，坐在了他的對面，順手將桌上的酒又給他滿上。
“再喝點兒？”
“不用了，心情不太好。”
他冷著臉將酒杯一推，方清城的臉色也隨之變得陰沉幾分，沒想到這個時候反倒是陳薇茜主動將酒一口飲盡，抬起頭看著他說道。
“你就打算一直把我這麼抱著？我是你閨女還是怎麼？”
“你不是我親閨女，卻勝過我親閨女兒。”
這話說完，他低下頭正想湊近她嘴邊親一下，沒想到這姑娘徑直把他的臉推開，沒好氣的說道。
“省省吧~狗東西，老孃比你還大個幾百歲。”
“幾百歲也是我老婆。”
“瞎嘚瑟~”
她本意想要葉小孤別這麼護著她，不過這三言兩語之間他這些輕言軟語又讓兩人變得你儂我儂，一時還有些忘記了這紛紛擾擾的意思。
剛才林間遇襲，要不是葉小孤及時趕到，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原本他還專注於雲月缺的事，還是方清城若有所指的提醒一句，否則他也不會匆忙冒著雨出去找這姑娘。
也正是因為是方清城提醒了一句，所以這會兒他才能容方清城坐在一起喝酒，否則只怕剛才就不會是無形氣勁那麼簡單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還挺樂呵，方清城在一旁見著兩人這像是一時半會兒收不了場的樣子，開口說道。
“葉先生真打算緩緩？”
“……”
“緩什麼緩？你什麼意思？那個御獸山莊弟子是你叫去的？！”
葉小孤還沒有應聲，陳薇茜這話語之間卻是薄怒微顯，暗自有些要動手的架勢。
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只怕還真是少有這樣底氣。
心念之間，葉小孤見著這姑娘怒氣衝衝的模樣，一時還沒幫著說兩句場面話，反倒是心裡有些發虛。
當初的白菲菲也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溫婉好說話的小姑娘，但是這事兒稍不如意可是帶著人喊打喊殺的，一點兒不見含糊。
他心裡正想著陳薇茜會不會也是這樣的極品的時候，方清城卻吃了兩顆花生米，淡淡的說道。
“局是有，但不是我方某的主意。嚴鴻煊的修為深不可測，單憑尋常的辦法只怕未必能夠成事。”
“尋常的辦法？難道還有不尋常的辦法？”
“的確有不尋常的辦法。”
方清城看了一眼葉小孤，卻沒有把話說明白。
他體內的異變自小就有，說是天師傳承也好，說是黑色梵文引動的魔心也罷，總之是一股躁動的力量。
這一次陳薇茜和張子正的事，擺明了就是想要激怒他，求得那力量的暴走而已。
目的雖然簡單，不過這用計之人到底是誰，這就值得考究了。
房間裡葉小孤一直沒有說話，反倒是陳薇茜和方清城聊得很是積極。
看著她一杯接著一杯的酒水下肚，好像是當著喝白開水似的，一時還真是讓葉小孤忍不住挑了挑眉頭，伸手制止道。
“別喝了，怕你犯迷糊。”
“你這狗東西怎麼就這麼多事兒呢？我又不是你閨女，做什麼事你還非得管兩下？”
“你不是我閨女，你是我老婆，我怎麼不該管？把酒杯放下。”
“喲呵~你這狗東西還長本事了？你來搶兩下試試？”
說話間這姑娘把手上的酒杯在他面前晃了兩下，眼裡閃過一絲狡黠之色。
她本就是以身法見長，自然還是有些自信的。
只不過還沒等她多嘚瑟兩下，葉小孤看著她，慢吞吞的伸出手，不躲不閃的拿到了酒杯。
陳薇茜原來還想鬧兩下，不過在他的注視之下，下意識的就乖乖聽話，半點兒沒有折騰的心思。
他隨手將那酒杯搶下來放在桌上，沾了一點兒酒在指間搓了搓，淡淡的說道。
“方兄剛才為什麼會提醒葉某一句？”
“放心，酒裡沒毒。關於這姑娘的事，倒也不是什麼同情心作祟或者單單是不願得罪葉先生。”
“那是為了什麼？”
“很簡單……”
方清城信手從碟子裡抓起兩顆花生米，直接放在嘴裡，本就是一副農家漢子的壯實模樣，這會兒吃起花生米來平白的還有些匪氣。
“僅僅因為沒把握而已。如果激怒你，到時候成事還好，若是不成事，麻煩還不少。”
“寶兒都這樣了，你們還怕什麼？”
他把話說到這兒，葉小孤突然想起了當初在一品居見到了嚴家老爺子。
最初他還以為是嚴家老爺子念及昔日的舊情，但是轉念一想，能夠在那個位置坐這麼久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留情面？
“怕什麼？”
方清城聽到他的話，似乎是忍不住笑了笑，不過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中，方清城並沒有解釋太多，只是自顧自的又吃了幾顆花生米。
他倆兒說著這些話，鬧得陳薇茜一時還矇在鼓裡不知所措，皺眉道。
“你們什麼意思啊？這是在聊什麼？”
葉小孤伸手彈了一下她的小腦瓜，輕笑著玩笑一句。
“還說不要我管？以後跟在我身邊，不許離開半步，實在不行以後我給你找個狗繩拴上。”
“滾~”
陳薇茜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會兒似乎已經從先前林間奔逃的慌亂之中緩了過來，只不過那眼底的情緒還是被他敏銳的察覺到了。
“還在害怕嗎？”
一念閃過，葉小孤更是忍不住抱緊了這姑娘，親暱的蹭了蹭她的側臉，眼裡滿是不捨和絲毫不加掩飾的冷意。
人活一世，總是會有些身不由己的時候。
有人想要走獨木長橋，有的人想要走陽關大道，方向不一樣所求不一樣，眼裡看到的東西自然也就不一樣。
只不過若是真的擋了道兒，誰也走不下去了，那就只能各憑本事討生活了。
“斷了這步棋，方兄還打算怎麼下？”
“我還能怎麼下？這事兒可與我無關。”
“有關也好，無關也罷，那都是後話。眼下的事，方兄打算如何處理？”
“如何處理？”
方清城聞言，嘴角微微一揚。
他並不奇怪葉小孤會這麼問，只不過聽著葉小孤真的這麼問起來，他還是難免有一種大魚上鉤的欣喜之感。
葉小孤對於寶兒執著，甚至連他預想之中的大鬧御獸山莊都沒有，實在是讓他有些意外。
或許單單只是因為這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微不足道？
方清城沒有細想，對於他而言，這一切真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桌上的花生米不知不覺吃了三分之二，酒也喝了大半，他很是滿意的拍了拍手，開口說道。
“酒也喝了，差不多該動手了。來吧，葉先生，我帶你去找嚴鴻煊。”
“……這就你的計劃？”
面對葉小孤的錯愕，方清城笑著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他懷中的陳薇茜身上，輕笑道。
“葉先生不是問我，你一個人怎麼做成這件事嗎？方法已經告訴你了，成了，萬事好說。若是不成，那後面的話，說起來也沒意思。”
這話說完，方清城徑直起身卻見著他坐著不見動喚。
方清城臉上的笑意一滯，故作疑問道。
“葉先生，你這是？”
“方兄是茅山道士？”
“以前算是穿過那身行頭。”
“在茅山見著那些小道士都會擺攤兒算命，方清城，你可算過你幾時死？”
殺意乍現，方清城臉上的笑意卻又平添幾分。
“葉兄不也是上過茅山當了幾個月的道士？方某的命數，由葉兄來算算如何？”
“……”
葉小孤面無表情的抱著陳薇茜起身便走，獨留下房間的方清城臉上的笑意洋洋。
陳薇茜雖然是有些疑問，不過隱隱也感覺到了葉小孤和方清城之間好像有些不太對味，一時也沒有說什麼。
等到他走出了偏殿，她才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個人不是你朋友？”
“算不上，我們先找個地方緩緩。”
“滾~我才沒工夫跟你緩。”
“正經事，你這小腦瓜在想什麼？”
見著這姑娘心情還算好，葉小孤淡淡的看了看遠處的主殿，輕聲說道。
“人在江湖，很多時候就是身不由己，人不找事，事也會找到你。”
“你這麼陰惻惻的是要做什麼？”
“我哪兒陰惻惻的，你瞧我這就特別陽光。”
說話間，他咧嘴一笑，顯出一口大白牙，看起來還真是挺陽光的模樣。
只不過這還沒過半個時辰的功夫，說不定在林子裡的張子正屍體都還沒涼，這會兒他笑得這麼燦爛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
滿臉笑意之間，他這麼乾笑著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笑了一下就湊近了她耳邊輕聲的耳語一句道。
“萬事有我，夫人盡可放心。”
“呸~你還臉說這話？我問你，你剛才為什麼走了？”
“受了傷，一時忘了。”
“受了傷？哪兒？我看看。”
“內傷，看不出來。”
“老孃給你一巴掌，讓你這狗東西內傷！”
她剛聽到他說受了傷，下意識的還有些擔心，這會兒聽著他的玩笑，順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兩人這麼說說笑笑，其實都各有心事，只不過彼此都怕對方擔心，一直沒有明說罷了。
這次的事，其中細節，葉小孤並不清楚，但是對於陳薇茜而言，她既是見過了黑星蟲，自然心裡暗自也有了些自己的心思。
黑星蟲的個頭並不大，但是卻是幻術通用的藥引，一般中了黑星蟲引動的幻術者，五感錯亂，意識模糊，即便是再強的修為都難以施展。
先前在林子裡，她一直以為自己在拼命的逃，其實步調卻越放越慢，感知之中身體也越發的疲憊。
看似朝著御獸山莊的方向奔跑，其實一直是在原地打轉。
這黑星蟲引動的幻術之強悍，幾乎可以無視修為品階，可謂是世間第一等的幻術。
不過這幻術雖是強悍，但是觸發的條件卻極其苛刻，其中一條就是必須在身體之中種下母蟲，並且需要培育一段時間輔以其他的幻術丹藥才能有效用。
一般對敵，如果都能把人抓住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浪費這麼些功夫去佈置這幻術。
心中一念閃過，她臉上的神色如舊，不過心中已經暗暗想到了一個地方。
“……龍門。”
當初被葉小孤從龍門接回來，她順帶著也追問了他幾句關於龍門的事，自然也知道掩月樓是什麼地方。
現在想來當初在路上阻截她的那些人，或許並不是為了搶奪雲月輦，根本就是奔著她去的。
俗世之中四大宗門都與雲月缺有關，葉小孤必然會找上龍門，順帶也會帶走已經種下了黑星蟲的她。
思緒萬千，一時難斷。
她暗自緊皺著眉頭思索了好半天，等到稍微回過神來，竟然已經走到了一處廂房門前。
廂房的樣式很普通，一片聯排，樣子都是青瓦白牆沒什麼顯眼的裝飾。
共用一個特別大的院子，院子裡就是青石鋪墊，什麼綠植盆景都沒有，就是一塊寬敞的平壩。
“這不是御獸山莊的迎客廂房嗎？你還打算待在這兒？”
“既然是被請過來，有什麼待不得的地方，正好也歇歇腳。”
葉小孤簡單的應了一句，很是輕車熟路的帶著她走進了廂房之中。
這地方昔日他也曾來過，所以對於這房間的佈局也很熟悉。
將這姑娘放下來之後，他就徑直去打了一盆水。
“洗洗腳，先歇一會兒。”
“什麼時候你這狗東西這麼殷勤了？以前你不是對我挺不愛搭理的嗎？”
“夫人說笑了，我什麼時候不愛搭理你了？”
“你一直就不愛搭理我！”
陳薇茜言之鑿鑿的看著他說道，這語氣之堅定，一時還真是讓他連順口的話都編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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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去紅楓林，他是為了給柳生煙找藥去的，自然是沒有什麼閒散的心思搭理這姑娘。
再加上那會兒正好算是經歷了許多是是非非，寶兒不在身邊，柳生煙被三尾青蘿附身，他經歷了那麼多，心性自然是成長了不少。
人總是有個成長的過程，昔日他總是惦記著寶兒，但是和任含香好了之後，反倒是感覺心中的浮華散去，對寶兒的感覺也更加真切了不少。
他無法離開她，也無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所以才會這樣的不斷奔波。
至於對待身邊的姑娘，其實從柳生煙開始，他就已經沒什麼搭理別的姑娘的心思。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後來接二連三的遇到了楚清秋和這只小黑貂，倒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白來的緣分。
對於這白來的緣分，他一直是得過且過，不太上心也是必然。
偶爾說兩句話逗笑也不差，但是真說到多麼喜歡，多麼的真心情切，其實是有些勉強。
只不過經過這麼一遭，不說什麼真情，至少他是不能讓這姑娘離開了。
“想好了沒？”
“什麼想好了沒？”
“編啊，我聽聽你能編出個什麼藉口來。”
“沒什麼藉口，你長得不好看。”
這姑娘在桌邊坐著看了他好半天，暗自想著他會說了種種藉口，特意等到自己心裡有個數之後才主動挑事兒，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樣的答覆。
一時之間，她還真是愣生生的呆了一下，好半天沒有回一句話。
反倒是葉小孤自顧自的將銅盆端到她腳邊，淡淡的說道。
“家裡的姑娘什麼樣式的都有，任含香帶起眼鏡來端莊知性，柳生煙是個大小姐氣質，寶兒是只笑眯眯的老狐狸，瑤兒算是可愛機靈的那一類，還有個有點兒神經質的白菲菲，許久沒聯絡的小道姑，說起來還有留在萬道盟千雲窟裡的培培，她也是體態豐腴深得我心……”
“夠了！”
“別抖腿，待會兒把盆踹翻了。”
“我就要踹給你看！”
他這話不說還好，陳薇茜一聽徑直就照著那銅盆一陣踹，他急忙雙手壓著銅盆勉強算是護住了盆，卻被這姑娘亂踹一氣。
尋常姑娘家聽到臉上有灰都得抹兩下，所謂“臉面”二字，誰都看重，哪有這麼當面拆臺的道理？
他光說這姑娘不好看也就罷了，還細數了一下其他女子，怎麼讓她不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