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鬧著鬧著,一雙腳丫踹得銅盆一陣晃動,剛接好的溫水也被灑得滿地都是。
眼看著她還不見停,葉小孤伸手拽著她的腳脖子,淡淡的說道。
“方清城說你身上還有施術留下的蟲子,你先泡泡腳,我幫你把那蟲子引出來。”
“方清城?”
“就是剛才那個看起來五大三粗卻穿著一件長衫的男的。”
“名字還挺有範兒的,他是做什麼的?”
聽著這姑娘話語之間全然沒有半點兒緊張的意思,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往她的腳丫子上一拍,正色道。
“你給我認真點兒,有蟲子在你身體裡,你現在還跟我嬉皮笑臉的?”
“黑星蟲而已,雖然是施展幻術常用的藥引,不過那東西鑽木頭的,不喜歡吃肉見血。”
“……你知道你體內有那黑星蟲?”
“開玩笑,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又不是傻子,大概的狀況還是會分析一下的。難不成真得等著你這大忙人來救我?”
“我倒是不忙。”
“你這狗東西不忙就是心思沒在我身上!”
她把話說得這麼清楚,葉小孤臉上的笑意一時也難免有些尷尬。
當初如果和魏欣巧過了兩招之後就及時去找她,說不定就沒這麼多事了。
可惜當時他的心思都在雲月缺上,加上對這御獸山莊的人印象還可以,一時也沒有太多警覺。
如今想來,不單是張子正,或許魏欣巧也參與其中。
御獸山莊,三刀會,周淵常,方清城……這些人和勢力無形之中一定在策劃些什麼,關於雲月缺,關於朝天宮,關於寶兒。
只可惜以前寶兒一直沒和他提及過這些事,有段時間她想要說兩句了,那個時候他又有些鬧情緒。
這世間的事,大概總是這樣,起起落落,說不清個定數。
他自詡心性早成,其實一直是個孩子脾氣,在寶兒的羽翼庇護之下,沒見過那些血雨腥風,爾虞我詐的場面。
以至於一路走來才會如此坎坷難定。
心念之間,葉小孤暗自皺了皺眉頭,心中暗罵自己太過閒散,竟然連最基本的戒心都沒有。
陳薇茜見著他低著頭就不說話,也看出了他在自責,隨意的揚了揚腳,輕聲道。
“怎麼了?這會兒知道擔心了?”
“一直挺擔心的。”
他徑直應了一句,話語之間沒帶什麼情緒卻讓她忍不住笑了笑。
蒼青的真元凝聚在手心,他伸手握住這姑娘的腳丫,順手捏了兩下。
這也不是什麼消遣,而是用真元刺激她腳底的穴位,試探她體內的黑星母蟲的位置。
雖然這黑星蟲引動的幻術,效用非凡,但是這蟲子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威脅。
一般從幻術之中清醒的人,很容易感覺到自身的異樣,無論是真元引動還是丹藥排解都可以輕鬆將之逼出來,所以也算不上多可怕。
真正可怕的還是中幻術之時五官混亂,難以明辨自身狀況的時候。
隨著蒼青真元匯聚包裹著她的腳,她淨白的腳背上突然顯出了一個小黑點。
葉小孤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的引動真元就打算等這蟲子出來就將之滅殺。
沒想到她卻在一旁急道。
“別殺了它,我還有用!”
“你還有什麼用?”
“要你管?”
“為夫就是想要管,有本事你不做這葉夫人,我就管不著。”
“誰稀罕~我就不做這葉夫人。”
“我不同意。”
“呸~狗東西~”
聽著這話,她心裡甜滋滋的,嘴裡卻還是不饒人。
那腳背上的小黑點像是一滴筆尖滲出的墨水一樣緩緩的變大,最後變成了豌豆大小。
過了不一會兒,這豌豆大小的黑血竟然凝實變化成一隻圓滾滾的小蟲模樣。
只不過這只小蟲由黑血化作,不生爪牙,看起來相較於尋常小蟲也沒那麼精細,反倒是像是水凝成的一樣,隨時可能散開。
他伸手引動真元將這只小蟲用真元虛托起來,皺著眉頭看了兩眼,問道。
“這就是黑星蟲?的確是夠黑的。”
“你知道個屁~這是黑星蟲的母蟲,和尋常有實體的黑星蟲不一樣,這母蟲本質上是一種特殊的異寶。”
“異寶?”
“對,就是異寶。這東西不是活物,而是靈脈伴生的礦石一類的東西。因此被稱為黑色星星一般寶貴的蟲子。”
“黑色的星星?那不是看不見嗎?”
“狗東西,你這狗嘴是不是沒人話?”
陳薇茜本來還煞有其事的介紹兩句,沒想到葉小孤聽了兩句就一陣挑刺,惹得這姑娘揚起腳丫就衝著臉上一踩。
他也沒起身躲閃,只是側臉稍微躲了一下力,仍舊是難逃這姑娘一腳丫子踹在臉上的命運。
“別踹了,這東西你打算拿去做什麼?”
他臉上還踩著一隻腳丫,這會兒揚了揚手上真元包裹著的黑星蟲,問了一句。
陳薇茜隨手將他手中的黑星蟲搶了過去,隨口說道。
“要你管?”
“說了許多次了,你是我葉某的夫人,我自然是該管的。”
“哼~誰稀罕似的。”
“應該稀罕點兒,我還是挺疼老婆的。”
她沒好氣的甩了葉小孤一記白眼,腳下稍微緩了些力,正打算收回腳,他卻伸出手捧著,說了一句道。
“別急,我再給你看看,說不定還有什麼殘留影響也說不定。”
“能有什麼殘留影響?黑星母蟲本就是靈脈伴生,數量稀少至極,一般找到就算好了,哪兒可能一次就用三五只?”
“這蟲子到底是在你體內帶過一段時間,不知道還不會有什麼影響。”
“囉嗦~都說了是靈脈伴生的異寶和異種靈氣差不多的東西,怎麼會有什麼影響?”
“異種靈氣?”
“天地一炁,分之陰陽五行五靈,謂之為金木水火土,這五種靈氣對應的是五種最為常見的靈根屬性,也有不常見的異種靈根類似於風雷冰雪一類。”
“這我知道,不過這異種靈氣難道是專門給異靈根吸納的?”
“哪有什麼專門不專門的,異靈根只是引動的道法專精不同,尋常吸納的靈氣都能夠煉化吸收也沒這麼挑剔,不過這異種靈氣的確是寶貝就是了。”
“怎麼說?”
話說到這兒,他理所當然的順口問了一句,沒想到那姑娘瞥了他一眼,一抖腳就輕斥一聲。
“說你個大狗頭!你管我拿這東西做什麼?”
“薇茜,你我……”
“你什麼你?我什麼我?我們有關係嗎?全都是你一廂情願!”
“這個一廂情願就不太恰當了,再者說,真要是一廂情願當初也是你跟著來的,我還真沒求過你什麼。”
葉小孤從來就不是一個暖心人,真要說是冷血無情也不為過,當初和寶兒鬧彆扭,他都能擺臉色,更別說如今的陳薇茜了。
這姑娘一聽這話,小臉兒一沉,掙扎著就要起身,只不過腳還被他攥著,一時站不起來,只能氣急道。
“你的意思是我倒貼你姓葉的?!那你為什麼要給我取名字!”
“稍微順口一點兒而已,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小黑貂吧?都活了幾百年了,再怎麼沒見過人,至少名字該有一個,又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我孤你大爺!”
聽著他話語之間沒有半分關心,陳薇茜經過了剛才的林間奔逃,心裡已經是憋著火了。
這會兒見著他還這麼愛搭不理的,一時也沒有多想,氣急之下照著他臉上又是一踹!
葉小孤還捧著她的腳幫著她檢視傷勢,突然被她踹了一腳,慌忙之間顧不得其他,伸手就想扶她一把,急道。
“小心!”
話音未落,這廂房裡的傢俱物什本來就不是什麼講究的東西。
尋常的四方桌,四張長條凳。
這姑娘本來就不太高,原本坐在條凳上就是懸落落的,只不過有葉小孤給她託著腳丫,她一時還沒怎麼察覺。
等到這會兒,她氣急之下踹開他,這才腳下一空,一頭就摔了下去!
他一時也沒來得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條凳朝後一倒,這姑娘“啪嘰”一聲竟然直接就坐到了那銅盆裡!
那銅盆也不大,約摸比尋常的臉盆還小了好幾號,剛才放著她兩隻小腳丫尚且不太寬裕。
這會兒這姑娘一屁。股坐下去,直接就把自個兒嵌在了裡面,一時還出不來了。
偏偏裡面還有點兒熱水,更是讓她難受至極。
“薇茜……”
“快拉我起來!”
“夫人……”
“我夫你大爺啊!死狗!”
葉小孤一見著她出了這醜,下意識的想要把這姑娘拉起來,不過見著她鬧鬧嚷嚷的反倒是退後了半步。
他一往後退,那姑娘更是罵得厲害了。
原本還算是平和的氣氛,隨著她一通亂罵漸漸也有些變味。
發生了這樣事,其實陳薇茜心裡原本就怕得要命,偏偏葉小孤還這麼開她的玩笑,原本就已經快要崩潰的情緒這一下徹底的忍不住化作了歇斯底里的痛罵。
也不知道這姑娘罵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是半個時辰,她也一直沒怎麼歇口氣。
等到她哽咽著稍微喘口氣,這才發現臉上竟然滿是淚水。
葉小孤一直站在她身前不遠處看著她,這會兒她消停一會兒,突然感覺萬分的委屈。
只見那小臉兒一皺,眼裡更是淚水嘩嘩的往外湧,根本就停不下來。
在林間狂奔的時候,她想過叫嚷也期待過葉小孤的出現,不過那連綿的細雨和耳邊不斷響起的嗡嗡聲,實在是讓她感覺無比的絕望。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難受得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場。
這哭嚷之間,她迷迷糊糊只感覺葉小孤捧起了她的腳丫子,還沒等她多想,一時卻是鬧嚷嚷的破口大罵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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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你這條死狗!”
“……”
葉小孤也沒應聲,那黑星蟲鑽出來的地方本來留下了一個黑痣似的小黑點,說是不太明顯,其實也忽視不得。
他引動真元幫著她稍微去除一下裡面的殘留。
恰好這蒼青真元屬於木靈之屬,蓬勃生機蘊含其中,這會兒引到她的腳背上,一時之間還弄得她感覺腳丫子癢癢得不行。
原本黑星蟲侵蝕過的一點兒傷口,如今緩緩的癒合,她卻小臉兒微見紅霞,這會兒還真是哭不出來了。
“沒事了,繼續哭吧。”
“我哭你大爺!”
“接著罵也行,我站在你面前聽著,也不會走動。”
他面無表情的這麼說了兩句,非得是沒什麼效果,反倒是讓陳薇茜恨得直想起身咬他一口。
不過這銅盆實在太小了,剛才條凳一倒,她好巧不巧的嵌在裡面,像是只四腳朝天的王八似的,怎麼也不算是自在。
尤其是她剛才還一個勁兒的扭了兩下,這會兒更是出不去了。
葉小孤站在這姑娘面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又折騰了兩下才幽幽的說道。
“黑星蟲你拿來想要做什麼?”
“我要你管?”
陳薇茜習慣性的輕斥了一句,沒想到葉小孤照著她身前一引,先前被她藏起來的黑星蟲就被他招到了手裡。
蒼青真元引動之間,包裹著的那黑星蟲變成了一滴墨水大小的小水滴。
連最開始稍微顯出一點兒的昆蟲模樣都見不著了。
“不說我就把它煉化吸收了。”
“你敢!”
“……”
蒼青真元絲絲縷縷的纏繞住那只黑星蟲,漸漸的那只黑星蟲就好像是墨水在水中化開一樣,漸漸渙散開來。
陳薇茜見著他真是動真格的,心裡也是心疼不已,急忙喊道。
“給我住手!”
“這東西有什麼用處?”
“煉藥的,可以煉出我的進階丹藥。”
“你的進階丹藥?你不是小黑貂嗎?你的丹藥需要用這蟲子煉化?”
“懶得跟你解釋。”
這姑娘把小臉兒一歪,輕哼一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原以為葉小孤會問到這兒就算了,沒想到他虛託著黑星蟲淡淡的看了一眼,蹲下身又看了看她,不辨喜怒的說道。
“你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了你了?你這狗東西就是空口白牙的瞎咋呼。”
她心裡雖是一慌,不過嘴上還是分毫不讓。
葉小孤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不算冷冽卻好像是輕易就將她看穿了一般。
只不過他也沒有繼續逼問些什麼,單單只是將手中虛託著的黑星蟲收入囊中,隨即湊近了她身前,徑直攥著她的腳踝,輕聲道。
“從小就喜歡躲在角落裡看人,喜怒哀樂各有苦悲實在是很有意思。有了老婆之後又喜歡玩兒這腳,看著她們臉上想忍著又忍不住的表情更是有趣。”
“變態!”
葉小孤聞言,抬起頭淡淡的瞥了這姑娘一眼,順手還摸了摸她的腳,隨口說道。
“當初你叫我給你取名字,你還記得我怎麼說的嗎?我說薇薇青梔,茜茜如蘭,這算是格調。但是你的姓氏,我循著瑤兒的名字取的,瑤兒平日裡是任含香的丫鬟……”
“滾~我才不是丫鬟!”
“……可我當初就有意讓你們成一對兒丫鬟陪在任含香身邊,幫忙照看她。你和瑤兒一般身形,模樣也極是伶俐,當時我想她說不定會喜歡。”
他這麼悠悠然然的說了兩句,氣得陳薇茜冷著小臉兒,暗自直咬牙。
這姑娘昔日在紅楓林裡雖是沒見過什麼人,但是一個人獨來獨往,自在慣了。
當初認識葉小孤,她本意是想要去朝天宮成仙成神的,沒想到朝天宮轉頭就讓她回來繼續跟著葉小孤到處跑。
她心裡的怨氣頗多卻還留著幾分念想,還以為葉小孤也看上了她。
沒想到如今聽著他這話的意思,好像還是自己白給一樣。
一時之間,陳薇茜這小臉兒真是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偏偏這討厭的銅盆就是掙不開。
她兀自陰沉著小臉兒,另一邊葉小孤卻自顧自的捏著她的小腳丫,淡淡的說道。
“任含香算是我的原配夫人,這些年年月月走過來,她對我多是包容體恤,極少鬧脾氣,實在難得的賢內助。”
“哼!”
“你也別哼哼,她的確是有這品性,你比不得。”
“我比不上就比不上,要你多這嘴?!”
這姑娘也實在是氣急,連語氣也冷厲了幾分,那小臉兒陰沉著,已經暗暗準備起身了。
葉小孤聽著她這話語之間含怒三分,捏了兩下她的腳丫,歪著腦袋看了看她的表情,若有所思道。
“原本這動靜也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大,我原以為捏兩下腳就惹得她們喜笑顏開的是多大的刺激,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妾既有意,願意給我這笑臉。”
“……”
“夫人現在不願給我這笑顏了嗎?”
“我憑什麼給你笑臉?憑你這死狗一個勁兒的挖苦我?還是憑著你這狗嘴滿嘴的酸言酸語?!”
“夫人覺得我只是在挖苦你?”
“難道不是?”
“我只是在和你講規矩而已,怎麼會是挖苦你呢?”
“去你大爺的規矩!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死狗在想些什麼,你巴不得把我損得一無是處,最後還得感恩戴德的伺候你!噁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