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本來還氣勢洶洶的樣子，一聽著他這話卻不好作聲，畢竟她的修為的確是差了他幾分。
葉小孤隨手將除魔劍放在桌上，反手下壓，輕吐了一口濁氣，暗自卻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血色精華畢竟是人之血魄匯聚而成，好比妖獸的內丹一般，只不過更加難馴。
一般修士即便是邪門修士，只怕也不敢像是他這樣的活生生的吞噬人靈血魄。
畢竟此間人道中興，每一個人都分擔了天地命數，枉造殺業必然是為天地不容。
這上萬修士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被斬殺殆盡，暫時算是給了他一段消停日子。
心念之間，剛剛吸納的血色精華還是顯得有些躁動難平，他稍微緩了緩勁兒，一時卻也不作言語。
蚊帳裡的楚清秋剛才還被他給嚇著了，這會兒好奇的探出個腦袋看著站在桌邊，問了一句道。
“你愣生生的站在那兒做什麼？看月亮？”
“……”
葉小孤本想應一句，但是體內的血色精華恰好在這個時候一竄，竟然讓他渾身一顫，直接一個踉蹌險些癱坐在地上。
楚清秋眼看著他的狀況不對急忙就想起身，只不過手腳上還綁著布帶子，一時還把這姑娘給急著了，連忙扯著嗓子喊道。
“狗東西！看你做的好事！以後你真就是死了也怨不得本姑娘！”
“我若是死了，逢清明給我帶一炷香即可，紙錢都不消帶了。”
恰好他稍微緩了一口氣，暗自將顫抖的手收在了身後，隨口玩笑一句道。
楚清秋見著他恢復了幾分，皺著眉頭，略帶著幾分不悅的撇了撇嘴。
吞噬血色精華本來就不太容易，這東西畢竟是單獨分離出來的東西，不屬於靈氣一類，更類似於偏門丹藥。
只不過這東西畢竟是邪門歪道，昔日他也不太願意解除這些東西。
如今他的元體氣脈盡斷，不得以修行鬼道，對這血色精華也沒辦法拒絕。
索性人皆有一死，在這隱世秘境之中經過了末法浩劫活下來的修士，其實或多或少手上都沾著點兒血，再加上他本就是看淡了生死。
既然是塵歸塵，土歸土，一時之間也就沒什麼心結可言了。
簡單的閉上眼睛稍微緩和了一下體內氣勁引動，待到稍微壓下去一點兒，他才緩步走到了楚清秋面前。
這姑娘剛才試著折騰了兩下，本來就是個玉瓷肌，這一下更是勒得青一道，紫一道的。
“別動了，一會兒還得接著玩，你動個什麼勁兒？”
“我玩你大爺！還不趕緊給我鬆開！”
葉小孤本來還想笑一笑，目光落在這姑娘的臉上巴掌印，一時又有些心虛，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說道。
“好的不學，非得學給這樣的性子。我瞧著都疼，你還舒服得哼哼兩聲，你說說你是不是個變態？”
“我變你……”
楚清秋本來還想氣沖沖的罵他一句，只不過這會兒隔得近，她一抬頭就注意到他喉嚨下面正好有一處血色的蛛網紋。
那些血色的紋理伴隨著他的呼吸一閃一閃的，就好像是在他皮膚下面埋了一個什麼東西一樣。
她看得正認真，葉小孤卻伸手虛掩了一下，隨手虛點了她身上的幾處穴關。
氣勁引動之間，那穴關一開，楚清秋臉上的巴掌印一下子就消散無蹤。
她也沒心思顧及這些小傷，皺著眉頭就拍開了他的手，歪著腦袋看了兩眼卻好像沒見著那血色的蛛網紋。
“你剛才這喉嚨下面是什麼？”
“什麼？”
“看到好像有一團一閃一閃的什麼東西。”
“哪有什麼一閃一閃的痕跡？”
他佯裝坦蕩的仰起頭讓楚清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這姑娘仔細的看了一會兒倒也沒見著什麼動靜，一時還略帶幾分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沒事？”
“有事，我還能陪你消遣這好些日子？”
“滾~”
楚清秋左右是看不出什麼，索性輕聲罵了他一句，只不過還是沒鬆手。
葉小孤的身體經過了這麼多天地靈氣的煉化，無形之中已經趨近於完美，身上的肌肉如同刀削斧砍一般看不出絲毫的贅肉。
摸了兩下感覺還挺硌手。
這姑娘的俏臉微見些紅霞暗起，摸了兩下還挺愛不釋手的。
葉小孤本來還暗自皺眉壓著體內的血色精華，一低頭見著她這眉眼盪漾的樣子，沒好氣的照著她額前彈了一下，皺眉道。
“瞧瞧你這德性~下次我非得幫你吊在這房梁上打一頓。”
“……”
楚清秋聞聲，不甘示弱的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他也絲毫不示弱，順手就想抱著這姑娘親一下。
只不過剛一伸手，突然不自覺的顫了一下，索性她也沒注意。
葉小孤心中暗自心虛，這會兒也沒心思和她待在一起，急忙找個藉口道。
“我去樓下看看店家還在不在，你在房間裡不要走動，我把除魔劍留在這裡保護你。”
“店家？待在這兒七八天了，你沒想著去找他，這會兒還想起來了？”
她沒好氣的嘟囔一句，不過葉小孤要走，她也不會一直黏著他。
剛走下樓梯，小酒館一樓已經見著人去樓空的落敗模樣，想必當初那些修士找上門的時候，店家已經得到了訊息。
或者說這店家本來就是附近宗門的眼線。
只不過對於此刻的葉小孤而言，這些都只不過是小事而已。
回頭看了看樓梯口，見著楚清秋沒有跟過來，他皺了皺眉頭瞬間消失在了小酒館之中。
下一刻數里之外的荒山之中，伴隨著一道巨大的血色靈光，無數的靈氣洶湧暴起，竟然將低矮的山頭都削掉了一截！
倉促吞噬下太多的靈脈，即便是有鬼族之體，仍舊是面臨著巨大的反噬。
所謂天地之道，損有餘而補其不足。
以他此刻的身體素質，即便是經過黑色梵文和人靈血魄鑄就的血色精華加以填補，甚至是修得寒川勁大成，仍舊是沒有和天地造化抗衡的資本。
尤其是這一方靈脈匯聚了一方地勢，經過萬千年的演化，他這小半年時間就匆忙吞噬幾十條靈脈，如果真能全部煉化那還真是驚世駭俗了。
氣勁引動之間，他渾身暴起的血霧之中緩緩升騰起一股漆黑如墨的氣勁，那便是鬼道之力的外顯。
於此同時他的手腳肩背，甚至是臉上也籠罩起了一層細微的白霜，無形之中寒川勁也在發揮著作用。
這兩門功法要訣，平日裡無論是誰修得大成都可以橫行一方，只不過如今落在葉小孤身上面對著體內幾十條靈脈的暴起，竟然絲毫作用都起不到！
只聽著一聲悶響！
“嘭~”
他的後背突然應聲炸開！一蓬血色飛揚之間卻又被鬼道之力容納吸附。
一時之間接二連三的血色飛揚，他渾身已是千瘡百孔，轉眼竟然已經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
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便是看上一眼都讓人莫名的感覺一陣牙酸，偏偏他還必須強打著精神催引著氣勁引動。
伴隨著鬼道之力的不斷引動，寒川勁也隨之變化，不知不覺之間他身上的冰霜越來越大，越來越盛，不知不覺之間竟然凝實成了一大塊寒冰！
寒冰包裹之下，血色霧氣並沒有渙散，反倒是包裹住了他身上的寒冰不斷的起伏升騰。
與此同時一道道黑色的鬼道之力也如群鴉歸巢一般，不斷的穿過那寒冰，每次穿行都會讓他稍稍打起一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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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在寒川勁修復固實和鬼道之力的強行提氣之下，伴隨著靈脈靈氣的外引，總算是讓他熬過了這一回。
等到他緩緩的睜開雙眼之時，天早就已經是大亮，燦爛的朝陽高懸，莫名的還有些刺眼。
伴隨著寒冰消融，他皺著眉頭，迷迷糊糊的伸出手遮擋了一下陽光，身後卻突然傳來楚清秋的聲音。
“沒事了？”
“……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你這鬧得動山搖的快小半年了，你當我是瞎了還是聾了？”
“小半年？”
葉小孤聞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心裡到底還是帶著幾分詫異。
不過那姑娘說完，見著他身邊的血霧一散，急急忙忙的就湊了過來，也沒給他什麼多想的機會。
伴隨著血霧收斂，原本的傷痕累累好像也隨之恢復。
此刻伴隨著寒冰消融，他的身上仍舊是肌肉線條分外分明，感覺格外強壯有力的樣子。
“你到底怎麼了？”
“些許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你還有臉說不值一提？！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來了多少人！要不是這柄劍頗具靈性，我也護不住你！”
“那就讓我護著清秋好了。”
他回頭衝著楚清秋燦爛的一笑，晨光依稀之間倒是讓這姑娘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羞怒交加的拍了他一巴掌。
不過這次單單只是靈脈引動就耗費了小半年的時間，對於他而言實在是有些意外。
楚清秋話語之間也沒有多提，好像是習以為常一般，自顧自的打量著他的胸膛，好像是在尋找什麼傷口似的。
修行一途本就是日積月累，徐徐圖之，對於大部分修士而言，花費個十年八載的打坐運氣實在是不值一提。
比之那千年修行，萬年修行的宗門長老，這些年年月月的小事也的確是顯得微小很多。
楚清秋像是只小百靈似的在他周圍繞著圈兒似的檢視了一番，隨即自顧自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關心道。
“真的沒事了？這些日子我也不敢近看，只見著一團霧氣不散，還只當做是你出了什麼事。”
“修煉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什麼修煉非得這麼躲著避著的？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會偷學不成？”
“我就喜歡你想偷學我的功法。”
“我給你這死狗一巴掌！”
玩笑之餘，葉小孤輕笑著看了看四周的動靜，果然不知不覺之間大半個山頭都已經被溢散的氣勁抹平。
遠遠的還能見到不遠處的小鎮廢墟，想來這小半年時間，這姑娘的確是受了不少罪。
不過這除魔劍的強大，倒是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心念之間，他看了看楚清秋手中拿著的附魔劍，隨口問道。
“這劍用著習慣嗎？”
“還行，樣式也不算誇張，用起來還算是順手。怎麼了？”
“這劍中溫養著王培的魂魄，我帶著還多少有些不便，這柄除魔劍以後就送給你了。”
“什麼？！”
這話一出，不說那姑娘便是除魔劍自己都猛的竄了起來，像是在表達自己的不滿一般。
葉小孤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手將除魔劍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下，說道。
“清秋是我的摯愛，你也是我昔日的佩劍。寶刀贈英雄，英雄惜美人，你應該替我護著她不是嗎？”
“……”
這除魔劍的確是生智通靈，他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似乎就將它勸服一般，這會兒倒是緩緩虛騰而起，徑直懸在了楚清秋身旁。
勸說好了這除魔劍，楚清秋卻還皺著柳眉，一臉不忿的看著他。
對於這姑娘，葉小孤也沒有先前的好言好語，單單只是轉身看了看四周，隨口說道。
“培培是我的大老婆，你萬事都得護著她，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拿你是問。”
她本來還暗自噘著嘴兒，等著葉小孤勸她兩句，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句，她哪裡肯服，皺著眉頭就打算追上去和他鬧兩句。
沒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攔住她，看著遠處的朝陽，說道。
“你修的是儒門功法，偏偏學的又是歪門邪道的傀儡術，這兩種功法在你體內會一直排斥彼此，拖累你的修行。昔日我在蘇市的時候，寶兒教過我一門金光咒算是道門的功法，至剛純陽通解萬法，正好可以融合你的功法。”
“我不學~”
“不學？你敢不學！”
他剛說完一句，一回頭卻見著楚清秋撒腿兒就跑。
只不過她還沒跑兩步就被葉小孤追上去，徑直抱在懷裡難免也膩味了一會兒。
過了晌午，太陽當頭曬著，自然是不太好過。
兩人稍微換了個地方，徑直就鑽進了林子裡。
這林子不算茂密，林木之間多是稀疏，陽光從林間的枝葉間灑落下來濾過了炙熱難耐，只剩下模糊的光影。
楚清秋像是一隻小貓似的蜷縮在葉小孤的懷裡，這會兒被太陽曬著，下意識的又躲了躲，輕聲說道。
“你為什麼總是什麼事都瞞著我？剛才你說的那些話就好像是遺言一樣。”
“我就說教你金光咒也是交代遺言？”
“平日裡你可沒這心思。”
“突然想起來了有這事兒不行？”
“不行~”
楚清秋抬起頭，噘著嘴兒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多多少少帶著些不高興。
兩個人之間什麼時候都藏著掖著的，她的心裡自然不太好受，不過葉小孤每次被她追問起來都會收拾她一頓。
她又不是真的受。虐成性，自然也沒心思去觸及他的黴頭。
雖然隱隱感覺他的確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不過她也不會讀心術，只能隨著他繼續這樣的顛簸下去。
林間的陽光不算是太曬得慌，可是這大晴天自然是有些悶熱。
葉小孤左右看了看，隨手虛引出一團巴掌大小的靈風球，徑直就拋到了林子裡。
轉眼林間就多了一陣徐徐的涼風，而且還綿綿不絕，一時倒是讓楚清秋更加舒坦了些。
她在葉小孤懷裡幾番膩味著，即便是他沒什麼言語，這姑娘自己似乎都能找到些樂子。
“你這身上的腱子肉是怎麼練出來的？以前見著也沒這麼厲害的樣子。”
“一門煉體的功法，名叫做寒川勁，需要北域的寒風之中才能修成，不過我也可以教你。”
“算了吧~我對這東西也什麼興趣。”
她說是沒興趣，話語之間多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但是眼底還是閃過幾分欣喜之色。
倒也不是楚清秋貪圖他的修行功法，而是見著他話語之中的坦誠，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得意。
葉小孤如何不會知道她的心思，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迷糊著眼睛，輕聲打趣道。
“昔日我見你如天外仙子似的，如今你看你這樣子，怎麼配得上葉某這心中的那白衣仙子？”
“滾~不想和你說這些。”
“不想說這些，那聊聊掩月樓好不好？平常去掩月樓一般都喜歡看什麼戲？見沒見過一個虎頭妖？”
“你煩不煩？”
“我倒是不煩，說起來我也挺喜歡那地方的，有機會還得去找鴨伯交流探討一番。”
“鴨伯？”
“掩月樓的主事，那只半人來高的白羽鴨子，你在掩月樓這麼多年還不認識他？”
“掩月樓的主事不是趙玉山嗎？”
“趙玉山？沒什麼印象，感覺像是聽說過又像是沒聽說過的樣子。”
葉小孤皺了皺眉頭，不過只是隨意的閒話，他也沒心思去細想。
反倒是楚清秋頗為積極的描述了一番，最後說得他都有些懷疑鴨伯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心念之間，本就有些頭疼，他隨手拍了拍懷中的楚清秋，輕聲說道。
“算了，別說了，腦袋疼。睡會兒午覺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