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清秋，那自然是掩月樓裡面的場面。
龍門掩月樓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是除去了世俗道義，真要是細說起來也算是好地方。
只不過葉小孤沒想到的是這姑娘竟然也會覺得那地方不錯。
昔日她應該是在龍門掩月樓做事，少不了會見著點兒動靜。
葉小孤少年時初開陰陽眼時，心底是無盡的驚懼和被孤立的絕望。
對於這姑娘而言，那些情緒卻是大不一樣，心中的雀躍和歡喜都化作了躁動難平。
這會兒她就像是一隻躁動不安的小獸一般，兩眼微紅，伸出小舌頭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兒。
眼看著她渾身止不住的輕輕顫抖著，葉小孤本來還想著看看她心裡到底藏著什麼，此刻也不敢多動手，徑直反手將傀儡絲全被掙開。
傀儡絲應聲崩開，“唰唰唰”的倒卷收入她的指尖之中，餘下的動靜反倒是小了不少。
隨著這傀儡絲斷開，楚清秋猛的顫了一下，渾身的氣息都隨之一散。
就在葉小孤想要細看的時候，她突然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他一時還略微愣了一下。
“趕緊起來，弄了我一身還挺本事的。”
“……”
楚清秋臉上紅霞一起，這會兒多多少少有些心虛得就想躲開他。
只不過她剛想起身卻被葉小孤一把拉住手腕，惹得她皺眉道。
“你這是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看看你那鎖心咒。”
說話間，他徑直就要伸手卻是惹得楚清秋心虛的躲閃了一下，佯怒道。
“姓葉的，你發哪門子風！”
“給我看看。”
“我看你大爺！你給老孃鬆手！”
她咋咋呼呼一句，本想徑直將葉小孤推開，只不過他真是起了這心思，她又如何能勸得住他？
他探手虛按在她的胸口，伴隨著氣勁一引，她的身上果然又顯出了那繁瑣的符篆。
只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符篆在葉小孤的鬼道之力引動之下竟然應勢就消磨了大半！
原本說是非死難破的鎖心咒，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被破除了？
一時之間，楚清秋小臉兒煞白，心虛得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手中的氣勁繼續引動，他隨手一按，應勢將她胸口的符篆給抹去，隨口玩笑道。
“鎖心咒？非死難破？不能說的秘密？”
“……你說夠了沒有？”
“還沒，楚清秋你這女人夠善變的啊。都這樣了你還在背後藏著刀打算給我來一下？”
“姓葉的，你別太過分了！我幾時傷過你！”
“傷倒是沒傷，不過那不是因為不願意，是你暫時沒這本事。瞧著你先前坦誠相待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你有多純良，合著也是個……”
“是你！”
聽著他的冷言冷語不盡，這姑娘也是個硬氣的人，說兩句說不過，氣呼呼的起身就走。
只不過這幻月引之中不過巴掌大點兒地方，她又能躲到哪兒去？
這姑娘氣沖沖的起身走了兩步，面對著無形的氣壁站著愣了一會兒，隨即突然小跑著跑回來，一下子躲進了他懷裡不聲不響的就紅了眼眶。
他也算是熟悉了她的路數，這會兒見著她紅了眼眶，徑直說道。
“先別哭，把事兒辦完了自己找地方哭去。”
“姓葉的！你真的就這麼忍心？”
“心不狠站不穩，你看我現在都躺在地上了，我還是個狠心人嗎？”
“滾~”
“我看我暫時滾不了，你滾不滾，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這女人嘴裡說出來的話，真真假假的，我是一個字都不想聽，大家好聚好散吧。”
這話說完，他面色如舊，楚清秋卻一改先前淚眼婆娑的模樣，面色清冷的看著他。
相處這麼多年，葉小孤倒是很少見著她這副清冷難近的模樣，或許是因為得了那頭彩之後這姑娘就習慣了鬧騰的緣故。
仔細想想，或許這才是她的本性也不一定。
心念之間，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鬢髮，卻被她冷著臉躲了過去。
只不過他偏偏是不服，拽著她的手還非得把她拉過來摸一下不可。
“還有十幾年，我非得玩個夠本再放你出去。最後三年，我專門守著讓夫人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姓葉的，你什麼時候才能稍微長點兒心！”
“我若是不長心，現在我還在幫著你數錢，你還要我怎麼長心？”
隨口玩笑之間，兩人卻也沒有像是往日一樣鬧騰。
對於楚清秋而言，這姑娘被他一語拆穿，這會兒自然是沒什麼演下去的心思，自然是清冷許多。
如果這件事擱在以前，葉小孤肯定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畢竟行走於這世間本就不易，身邊還跟著一個異心人，怎麼都不是他的做派。
只不過就此刻而言，他即便是真是要趕這姑娘走，一時半會兒只怕趕不走她。
幻月引並非是強行開闢出一個空間，而是在時空的每一瞬，以無比強橫的靈氣衝破時空的屏障，尋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施展出的力量越是強大，破開的時空屏障也就越發的厲害。
現在單純以葉小孤的實力能夠破開靈脈的極限便是二十年，或許以後等實力更加強大之後能夠突破更強的屏障，獲得更大的空間和更長的時間停留。
因為幻月引是破開時空屏障形成的短暫時空停滯。
所以進入一次之後如果不等這裡自然消解而是強行破開的話，也是需要極強大的力量破除這裡面的空間屏障。
好不容易進來一次，葉小孤自然不會這麼頭鐵，非得為了和楚清秋鬧一場，特意費心費力的把這空間給破開。
或許是因為早就知道他的想法，楚清秋這會兒倒是冷著臉就那麼歪著腦袋看向遠處。
可惜這地方本來就沒什麼好風景可看，她故作姿態的看了一會兒，自己心裡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她這一回頭就見著葉小孤淡淡的看著他，兩人這會兒對視一眼什麼話都還沒說，突然齊齊的抱在了一起，轉眼就躁了起來。
盤龍御鳳訣引動之後，四周的氣勁也隨之一變，絲絲縷縷的鬼道之力一起，無形之中好像是一個巨大黑色蠶繭將兩人都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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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絲絲縷縷的鬼道之力一引更是讓這姑娘躁騰不已，一時還讓葉小孤忍不住連連喊停。
這玩鬧之餘，伴隨著盤龍御鳳訣的引動，鬼道之力在兩人周圍起伏翻騰，漸漸的將葉小孤體內的靈脈龍氣引動而出。
升騰的龍氣化作不太清晰的龍形具相，約摸不過一米來長，數十條漸次飛騰圍繞在兩人身邊，每一次飛騰便引動一次周天，一時之間恍若無數龍影升騰不斷。
隨著這龍影不斷的升騰變化，鬼道之力也時而凝實如墨，時而清淡如無物，在這幻月引之中轉眼就過去了十餘年。
飛騰的龍影漸漸融入了漆黑如墨的鬼道之力中，漸漸的連鬼道之力也隨著一聲長嘯轉瞬消融。
索性這時間抓得還算好，幻月引還維持著形態，兩人也還算是能膩味一會兒。
“果然感覺是大不一樣，這盤龍御鳳訣的效用非凡，似乎每一次施展都會提升效果一般。”
“……”
“夫人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楚清秋聞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相較於他的喜出望外，她倒是顯得頗為淡然。
“你真要趕我走？”
“你現在過去倒立半小時，看看能不能懷上，要是懷上了就生完孩子再趕你走。”
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輕笑著玩笑一句。
這話雖是無形之中讓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些，楚清秋卻還是面色慘淡的模樣。
她默不作聲的依偎在葉小孤的懷裡，似乎真是在思量些什麼。
葉小孤也沒有催她一言半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對於兩人以後該怎麼走，其實他也沒什麼想法。
他本性便是孤狼一匹，平日裡便是容不得人，更是不可能在自己身邊藏著一把容易傷著自己的刀。
楚清秋即便是再有什麼難言之隱也罷，此刻若是不說個一二三來，他最後還是會將她趕走。
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皺著眉頭看了葉小孤一眼，葉小孤反倒是自顧自的笑了笑，玩笑道。
“我估計一會兒咱倆兒還是得分，現在再感受一下，要不然以後也沒得玩了。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人才嘛。像夫人這樣有技巧懂應用的畢竟還是少。”
“你不必這麼拐彎抹角的勸我，不該說的，我一句話都不會說。明明只是一顆棄子，你憑什麼要我押寶？”
“那我們只能分了，反正白玩幾十年我驕傲。”
“……”
楚清秋聞言，下意識反手就想給他一巴掌，不過心念一閃明明已經打算放棄他了，又何必隨著他鬧得這麼厲害。
事實上當初她之所以一直罵罵咧咧的就是因為被他奪了那頭彩，心中慌亂不已只能每天都罵他出氣。
原本她以為葉小孤既然是天師轉世怎麼都得有點兒操守，沒想到在那漁村小鎮上她只是隨便的發發脾氣竟然就被他收拾了。
往昔這麼多年走過來都沒見著他這麼鬧過，一時之間這姑娘自己也有些手足無措。
如今真的過了幾十年，好像莫名的又感覺也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不堪。
只是那些感覺都只能埋在心裡，畢竟眼前的這個人註定是陪不到自己走到人生的最後。
她心中思緒萬千還沒等這念頭淡去，突然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低下頭瞪了葉小孤一眼，小聲道。
“你煩不煩？”
“不煩還覺得挺舒服，幾十年了都還是一樣的好滋味兒，怪不得都喜歡修這仙成這道行。”
“呸~不要臉。”
說是罵了一句，不過這會兒閒著也閒著，她不自覺的哼哼兩聲，一時還頗為積極的模樣。
兩人鬧著鬧著也沒有注意到幻月引的時間。
隨著一陣寒風吹來，兩人這邊還沒散場，幻月引的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
雖是在幻月引之中待了二十年，但是對於這外界的時間卻仍舊是在臨江城客棧外逃出來的那天夜裡。
這會兒遠處的兩個月泉宗弟子還在鬥法切磋，突然遠遠的就聽見幾聲哼哼聲。
一時之間，兩人齊齊皺眉，循聲就突然出現在葉小孤和楚清秋身前數十步開外。
這一下真是撞了個正著。
那姑娘當場就愣生生的啞了嗓，索性葉小孤的反應不慢，反手招出一襲黑袍將她裹著，自己則是隨手引了一條黑褲。
那月泉宗的兩人剛見著點兒白，一轉眼卻見著葉小孤收拾了一通。
其中有一個稍微機靈點兒的，一見著葉小孤的銀髮，突然反應過來，急道。
“是客棧裡的那人！”
“……”
另外一個月泉宗的弟子這會兒還分心看著楚清秋，這會兒還有些恍惚。
只不過也沒等他反應，突然臉上一熱！
一蓬血色突然飛揚，一時卻是讓他更加措手不及。
“我老婆好看吧？她現在穿著袍子瞧不見身段，有機會我讓她給穿著裙子讓你瞧瞧。”
“……你到底是誰？！”
這月泉宗的弟子聞聲回頭，見著葉小孤突然出現在他身旁，剛才還和他鬥法的師兄竟然轉瞬就被斬殺！
“我姓葉，不過你現在應該沒心思關心我是誰，更應該關心一下你的命。”
“……”
“初來乍到，你們為什麼會盯上我？”
葉小孤手中的鬼道之力化作絲絲縷縷的氣勁，轉瞬就將剛才擊殺的月泉宗弟子煉化做血色精華，吞噬乾淨。
餘下的這個月泉宗弟子眼看著自己的師兄被瞬間斬殺煉化，此刻的臉上冷汗直冒，竟然嚇得直哆嗦！
月泉宗這千百年來幾乎沒有遇見過什麼強敵，一般都是些閒散的小散修，何時遇見過這樣的人物？
花費了數百年時間修道，誰都會惜命，更何況是這個久未遇事，多是安逸的月泉宗弟子。
“……是月泉金輪。師尊有令，鎮派法寶月泉金輪被盜，嫌犯便是一個銀髮男子。”
“銀髮男子？我這是少年白，這你都能認錯？”
等了半天就聽著這月泉宗弟子哆哆嗦嗦的這麼說了一句，葉小孤隨口玩笑一句，擺了擺手道。
“帶我去月泉宗，我找你們師尊理論理論。”
那月泉宗帶弟子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只能點頭應允，轉身御空而行先走一步。
等他一走，葉小孤才笑著走到了楚清秋面前，伸手就拍了她一下，玩笑道。
“瞧瞧這娘們兒，可把人家小夥兒饞的。”
“你還去月泉宗做什麼？”
“找木應雄，你不是說他找我來了嗎？怎麼著也得見見不是？”
“……”
她默然不語，雖然剛才不太體面，不過這會兒她的心思也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面。
“你想不想我走？”
“我想不想？這話說的就好像你的腿由我管著一樣。”
“算了，反正你我也緣分到了，就此別過吧。”
“也行，把兒子生下來，以後就說他爸姓葉就行了，別說名字，反正我這名字也是我自個兒編的。”
葉小孤玩笑一句，目光之中其實不免帶著幾分異色。
相識一場，楚清秋覺得難受，他未必也好過。
雖然性情寡淡，但是真到了分別的時候，其實他心裡也不太好受。
楚清秋面色清冷如舊，一如當初千機竹海相見之時，只不過如今穿著一襲黑袍，臃腫之外到底是不如昔日的那雪白羅裙那樣仙逸。
臨到要離開的時候，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指尖的傀儡絲一挑，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小木偶。
那木偶也不算太精緻，只是有個腦袋和身子，約摸是個木偶樣式而已。
其上也沒有什麼符篆紋理，甚至完全沒有氣息引動的痕跡。
葉小孤接過那木偶簡單的看了一眼，隨口問道。
“這是什麼法寶？能變成活人？”
楚清秋低下頭看了看那木偶，淡淡的說道。
“昔日初學傀儡術時做的傀儡人偶，年紀小不懂事，第一個傀儡竟然沒有下印，所以只是做了一個不成樣子的玩具而已。”
“合著這是給我的定情信物？”
葉小孤嘴角一揚，說話間還是一如既往的沒遮沒攔，楚清秋也算是習慣了他這副模樣。
“你打算給我什麼？”
她這麼問起來，葉小孤臉上的笑意一滯，左右摸了摸口袋，一時還略微有些尷尬。
相較於這姑娘少年時也算是有個那麼個傀儡木偶，葉小孤少年時可沒什麼值的一輩子紀念的東西。
索性，他腦子也是轉得快，過了一會兒又笑著湊近了她身前，徑直伸手摸了摸她的腰腹，玩笑道。
“都在這兒了，幾十年的量生個兒子還有多餘的，夫人上次還吐出來不少。”
“要不是以後再也不見了，我現在真想把你這狗嘴給撕了！”
“我怕夫人捨不得。”
“哼~沒時間陪你囉嗦。”
楚清秋照舊冷哼一聲，徑直就要離開，只不過走了兩步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道。
“……我在朝天宮等你。”
“也成啊，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