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臨江城,順著山林一直御空而行遠遠的見著的山谷湖泊所在之地就是月泉宗。
翻過了山是一片連綿的密林延綿千百裡,一眼也看不到盡頭。
葉小孤為了避開月姬,此刻只是隨意的御空而行,稍微算是給彼此一個空間。
畢竟當初成了好事也不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那麼風光,說到底還是他自己太過分了。
如今稍微冷靜了幾天,再回頭找她問問木應雄的事,應該也還湊合。
心念已定,他自然也閒散了幾分。
臨江城外的那長河流到月泉宗似乎就到了盡頭,這林間已經見不到什麼長河,林木卻還是十分的蔥鬱。
他本就想要隨便逛逛打法一下時間,索性也就徑直御空鑽進了那林子裡。
這裡的森林雖是茂密,其實也算不上遮天蔽日那麼誇張,枝葉的間隙之間偶爾見著些細碎的陽光散落下來,感覺還挺閒適。
腳下的枯枝落葉倒是有些年頭了,踩上去感覺有些不**穩的感覺。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他也難得的想到了王培和木應雄的事。
雖然不知道白菲菲那一夥人到底出了什麼事,不過看樣子也是各自為主,南北東西都分散了一圈。
原本他還想去找無聲問一問的,但是小樓崩毀的時候就沒見著他,那人也是神神道道的,一時半會兒是找不著蹤跡。
思緒萬千難說個頭尾,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黑色蛛網光紋,一時倒是不自覺的撇了撇嘴。
這光紋就好像是胸膛上將要裂開一個口子,只不過剛起了裂紋,因為勁兒不夠大又勉強維持住了身形。
當初他還以為是已經踏入了還虛境,現在仔細看來面前算是踏過去了,可惜又被月姬給拽了回來。
還虛者,解離五行,聚於魂魄,顯於陰虛之體。
如果這光紋直接裂開,顯出了陰虛之體,再加以催引固實,應該就算是踏入了還虛境。
可惜……這裂紋如今只是裂了一半。
“這麼一想,好像還虧了。”
一念閃過,他一時還免不了自嘲似的笑了笑。
踏入這分神還虛之境,他受了多少苦難不說,怎麼也算是勤勤懇懇的耕耘了幾百年,如今這莊稼地卻分去了他一半收成,怎麼都感覺怪怪的。
想了想,他還真打算回頭犁一犁那塊得了他便宜的莊稼地。
只不過他剛起了這念頭正打算轉身,遠處的林間突然傳來一聲細碎的枝葉晃動聲響。
來人似乎並沒有打算隱藏行蹤,單單只是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
“木應雄?”
“葉先生來得有些拖沓了。”
“是嗎?你以為我該什麼時候來?”
木應雄徑直跨過地上一叢草藤,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也沒有應聲。
想必當初他帶著王培的魂魄之後直接就到了這片林子裡佈局,沒想到葉小孤非得沒有立刻追過來,回頭還和月姬膩味了那麼久。
換做是旁人估計得熬不住直接上門了。
“我夫人的魂魄在什麼地方?”
“隨我來。”
木應雄面色隨和的招呼一句,徑直轉身就走。
這裡雖是林深樹密,但是木應雄話語平和,伴隨著林間的陽光似乎並沒有那種殺機四伏的感覺。
若不是葉小孤手裡已經拿到了嚴缺的八門傳承,只怕他還真是不太敢相信楚清秋報的信。
甚至於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是以為和木應雄應該可以談一談。
心念至此,他信步跟著木應雄走進了林間,一路上隱約都能見到陽光,多多少少算是消除了那幾分一閃而過的冷冽殺意。
“葉先生還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嗎?”
“你說打劫白菲菲那次?”
木應雄嘴角微微一揚,似乎是想到當初葉小孤被按在地上暴揍的情景,只不過笑意之外他隨手摸了摸身旁的樹幹,說道。
“是天門例行考核的那一次,其實那一次我一直跟著你,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很欣賞你。你很有野心,做事也很乾淨。”
“這算是誇我嗎?”
“當然算,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有如此的天賦,你天生就好像是黑夜之中的行者一般,每一個起躍出手的時機都異常的準確。”
“行了,別說了,你要是個姑娘誇我腰好夠大力,我估計還能笑一笑。你現在說這些算是什麼意思?”
他這麼玩笑一句,木應雄臉上也不見絲毫尷尬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他的玩笑,這會兒木應雄自顧自的還跟著笑了笑。
“葉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風趣幽默,難怪能這麼討女子的喜歡。”
“如果講件這種半葷不熟的段子就能討女孩子喜歡,那我這麼帥的臉不是白長了?”
“昔日前仇舊怨種種是非,如今想來倒也都算是笑談了。”
“笑談?那倒未必,你有這本事,什麼事兒對於你而言都算不上笑談。”
“本事?”
木應雄指尖綻放出一線青綠藤蔓,那藤蔓一顯,轉眼就變成了一根發黑的老藤,下一秒竟然直接就枯萎散去化作了飛灰。
葉小孤在他身後也算是看得真切,一時還真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疑惑道。
“你這是?”
“聽聞這世間有陰陽兩界各不相容,我吞噬了血色精華本以為可以強化修為,沒想到卻汙了這立身之本。”
“難道是你的不周難還和修行鬼道相斥?”
“或許是吧。”
對於這些事,木應雄似乎沒什麼細說的意思。
兩人緩步而行,雖是耽誤了些時候,最後還是見到了一片林間的空地。
空地上有一根小木樁,看起來斷口還很新鮮,一點兒都沒有發黑。
王培化作的玉淚就虛懸在木樁之上,絲絲縷縷的青綠光華簇擁之下顯得極富有生機。
和木應雄相遇,葉小孤本來都打算直接動手了,畢竟這人昔日所見其實也是個心機深沉的主兒。
當初白家的事,其實他也有參與,到底事情是怎麼樣的先不提,白菲菲鬧成這樣其實他也算是幕後推手之一。
“這是什麼?”
“不走難還本就是蘊含著青木之靈,其中自然有蓬勃生機。當初我離開的時候碰巧見著這玉淚裂開了一道口子,所以急忙來到了這裡。”
“這裡?”
葉小孤環顧了一下四周,只不過以他眼界看來,四周只不過是一片尋常的林木而已。
木應雄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隨手虛引一抹真元道。
“木靈本脈可以吸納樹木之中的生命力,這周圍這麼一大片林子,正好算是合用。這玉淚之中的魂魄被一種剛強的氣勁所傷,沒有我這木靈滋養,只怕還真得魂飛魄散了。”
“你為什麼幫我?”
“幫你倒是說不上,只能說厭倦了吧。”
“厭倦?”
葉小孤好奇的問了一句,木應雄又從手中引出了一根青藤,像是表演似的又讓它枯萎了一遍。
“我體內的八門傳承已經被鬼道之力毀乾淨了,連帶著也傷及了我的命脈,我已是命不久矣。”
“……”
“昔日我為了木家的聲名幾番奔走,希望能夠一舉名揚,不曾想竟然陷入了這是非難解的漩渦之中身不由己也實在是無奈。昔日多有得罪倒也真是對不住了。”
“沒什麼對不住的,行走江湖不是你殺我 就是我殺你。大家算是有來有回,誰也不欠誰的。”
他這麼玩笑一句,木應雄嘴角一揚,輕笑之間似乎也釋懷了積分,指了指木樁上的玉淚說道。
“那魂魄已經溫養了好些日子,如今已經早就過了七天七夜,葉先生可以直接取下來了。”
“多謝。”
王培化作的玉淚就在眼前,葉小孤一時也顧不得其他,徑直就走到了那空地上的木樁前。
木樁似乎是一棵樹直接生生的砍去了一大截,留下的這部分感覺還挺新鮮,絲絲縷縷的氣勁升騰環繞在其上,無形之中透出些許的氣勢。
玉淚正好在無數的青綠光影交錯之間虛騰半空,一眼看去並不算看得太真切也沒有看到木應雄所說的裂紋。
不過仔細想想,玉淚在除魔劍之中,必然會或多或少的受到劍靈損傷,出現裂紋應該也是有可能的事。
一時有些擔心王培,他也沒多想徑直就將手伸進了那青綠光芒之中。
入手之間還沒摸到玉淚就感覺手腕一疼,翻手一看竟然流過了一條血線。
還沒等他皺著眉頭回頭細問,木應雄便解釋一句道。
“養魂法本就講究一個陰陽相襯之勢,葉先生想要取走那玉淚,必然會損傷些筋骨,這也是我為什麼要你自己拿的原因。”
“……”
葉小孤聞言暗自感受了手腕上的傷口,索性只是裂了一口子,好像是沒什麼問題。
他一時也沒有多想,直接伸手取出了那玉淚。
沒想到剛一碰到王培的玉淚,他手腕的血直接就開始朝著那玉淚之中直湧,讓他擋都擋不住!
正在這時,只聽著“咻咻咻~”的連聲破空銳響,枯枝落葉之下暴起無數的黑藤!
他下意識的引動鬼道之力想要阻擋,沒想到手腕上的傷口突然一疼,疼得他連腳下一軟不說引動鬼道之力,甚至站穩腳跟都成了難事。
“噗嗤!”
只是遲疑了那麼一瞬,當先從枯枝落葉之下竄起的黑藤就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
這聲勢凌厲的黑藤就像是一柄標槍一樣,瞬間就貫穿了他的胸膛甚至讓他一時都來不及反應。
“不好意思了。”
“……噗~”
葉小孤聞聲本想回頭和木應雄說兩句,但是剛一張嘴,喉嚨裡卻竄起一口淤血。
那黑藤一鑽進他的胸膛就開始瘋狂的吸收著他的體內的鬼道之力!
原本已經癱軟無力的身體,此刻更是無法堅持。
他一手握著玉淚,下一刻終究還是扛不住,直接癱跪在了那根樹樁前。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那根樹樁並不是什麼尋常的樹樁,在那乾枯的樹皮之下刻印著密密麻麻的無數符篆!
“你比我想象得要單純,或者說你沒把我當做敵人?”
“……”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對你的讚賞,葉小孤,我要收回先前對你的讚美,此刻的你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根本不配那些褒獎。”
“是你傷了嚴缺?”
嘴裡的血腥味一直不散,反倒是讓他感覺平靜了許多。
木應雄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奇怪的問道。
“嚴缺?”
“你身上帶著傷,並不是因為鬼道之力相斥而是嚴缺的寂世焚塵的餘勢吧?其實我一開始還忘了,後來你故作緬懷的聊起以前的事,我也順帶想到了白羽天宮。”
“……”
“你裝得太文藝了,大家都是舊相識,你當初什麼德行,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如今這麼誠摯親切的樣子,實在是讓我毛骨悚然。”
木應雄聽著他說起這些話,嘴角微微一揚,面帶笑意的伸手遙遙虛握了一下。
扎進葉小孤胸膛的那根黑藤應勢一攪,直接裂開了他的胸膛也傷及了他的臟器,直接讓他差點兒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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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說來也怪,那些噴湧而出的血並沒有落在地上,反倒全都匯聚到了手臂,直接引納到了王培化作的玉淚之上。
簡單的懲戒了一下葉小孤,木應雄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隨手又引出了一根青藤,隨口說道。
“你的反應倒是不慢,或許是因為我太急躁了。寂世焚塵的確傷了我,我太需要你來幫我一把。索性你的也沒把心思放在我們這對決之上。”
“……”
“那玉淚之中的魂魄的確是用了養魂之法,為免你起疑,我並沒有在那玉淚上做手腳。我所修的不周難還本就蘊含生死輪迴之道,這我不必騙你。”
“木應雄,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你竟然現在問我要做什麼?葉先生,我的葉大少,難道你被女人弄壞了腦子?”
木應雄臉上的笑意更顯,竟然越發的扭曲起來。
“身行此道,強者為天!我不想做那天地傲然在上,只求一點兒名聲,只求一個能夠站起來說話的資格而不是你姓葉的墊腳石!”
“你也別把我看得這麼高,你墊我的腳,我還不知道墊誰的腳。”
說話間,葉小孤顫抖著緩步站起身來,不遠處的木應雄看得真切,直接伸手虛握。
他胸膛裡的黑藤又是一攪,這次他卻是“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半天都沒喘口氣。
木應雄自顧自的伸手在空中招了招,說了一句道。
“果然……你的修為境界遠超我所想,若是真真正正的比試一場,我絕不會是你的對手。”
黑藤不斷的吸取著葉小孤體內的鬼道之力,與此同時手中的玉淚也在不斷的吸收他的血魂精魄。
再怎麼強大的修為,面對這樣的損耗也根本扛不住,更何況葉小孤有意不想傷著王培,更是失去了反抗的先機。
絲絲縷縷的鬼道之力隨著黑藤的抽去,整個林間的林木轉眼就變得青翠蔥鬱,甚至連樹幹和葉脈上都多了幾許墨色的靈光!
木應雄沒有天賦的鬼道親和,並沒有練出鬼族之體,對於氣勁的吸納引動和葉小孤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
所以面對如此浩瀚的鬼道之力,他也不敢輕易吸納,只能讓黑藤導引到這密林地下,無形之中卻是讓整片萬畝森林都為之變化!
溢散而出的鬼道之力遊離在林間,即便只是遊離溢散的氣勁都讓木應雄歎為觀止,輕嘆了一口氣道。
“果真是好福緣,你完全有能力凌駕在我們之上。”
“……”
“可惜,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你明白嗎?”
葉小孤一時無力也沒有心思應答,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玉淚。
說來也奇怪,這玉淚被他滋養了這麼久卻一直沒有半點兒反應。
另外一邊,木應雄雖是佈下了這個局,暫時卻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此刻就像是剛抓捕到了一頭困獸,雖然他很想湊過去看看,卻也擔心這困獸發狂。
這個局其實破除方法很簡單,只要葉小孤丟開王培化作的玉淚,直接取出黑藤就行了。
木應雄賭的也就是他捨不得放手,不會取出黑藤。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的順利,葉小孤一直跪在木樁前,手捧著玉淚,即便是黑藤不斷的吸取他的鬼道之力,他仍舊是無動於衷。
反倒是木應雄強壓著心中的狂喜和叫囂的衝動,緩緩解開自己的制式西裝,顯出了一身爛瘡的胸膛。
那些傷口上也不見血色,只是一團團極其微小的黑點卻生生腐蝕出了一個個拇指大小的爛瘡。
顯出這些爛瘡,對於木應雄似乎也頗為煎熬,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自己也和葉小孤一樣癱坐在地上。
不過他還是咬牙抗了下來,地上的藤蔓隨他心念而起,競相飛騰而起,不斷地啃食著他胸膛的創口,與此同時又隱隱散出些許微弱的氣勁加以修補創口。
木應雄很習慣這樣的療傷方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卻落在了遠處的癱跪在地的葉小孤身上。
他若是不死,木應雄心中忌憚難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