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被吸引來的目光漸漸散去。
在奉君晃了晃頭,準備回座之時,一道聲音忽地向他傳來。
“你那麼憎恨那些人,和他們鬥了那麼久,最終卻變得和他們一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理想值得以這樣的沉淪作為代價,王羽,這值得嗎?”
它來自於仍然佇立著的葉天。
“這值得嗎?”奉君聽聞對方言語,身子頓了一頓後,才是坐下,然後說道:“想了想,確實不值得,惡永遠在,你們解決不了,狗屁的「清道夫」也解決不了,怎麼算也是得不償失。呵呵,好在我不是個功利的人。”
短短的幾句話,卻讓奉君面前閃現了多幅畫面。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那是他第一次清掃,那是他作為「清道夫」第一次清掃自己,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變成了自己眼中的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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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扭曲世界日久,雖然仍討厭它,但是不知不覺卻也被它同化,竟然忘記想要的世界應該是什麼樣的了。
這是人類的悲哀,好在,奉君並未忘記自己想要的世界應該是什麼模樣。
那是太陽之都“烏托邦”。
「這次或許就是最後一次了吧,清道夫的確該謝幕了。」
奉君笑著為自己倒上了一杯雖口感不佳,但卻度數不高的劣質酒水,一口飲盡後,他對著葉天輕聲說道:“別再用那種自以為是我朋友的語氣方式說話了,我聽著噁心。”
葉天並未因對方的話語而惱怒,而只是沉默不語,再度於奉君同桌坐下。
二人保持著相對無言的狀態,直到接近凌晨時,譚徵昏昏沉沉的揉著頭醒來才被打破。
奉君看了一眼譚徵,然後便是喚來老闆結帳。
在青年攙扶著女孩起身,走回家的時候。
沉默已久,只是喝酒的葉天,笑著對奉君說道:“無罪論的事忘了吧,那玩意兒是假的,我只是無法告訴你怎麼抓到傅落的事實而已。還有,他的確是自殺的,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危險詭異。”
奉君並未回應對方的話語,而是腳步沉重的繼續搖晃而行。
而將整個人套在黑色大衣中的葉天見此,嘴角浮上笑意,隨後便以與奉君相反的方向離去。
奉君扶著女孩,目的地是自己的家,此時天色已晚,加之他酒意未散,需要清醒。
片刻之後。
奉君將不勝酒力的譚徵,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而他則去往了洗手間,進行自己想要的清醒工作。
衣衫退去,露出的是一幅觸目驚心的畫面。
青年渾身上下皆是張牙舞爪的疤痕,自前胸到後背,粗略一數,便有十多處,如同一幅由石巖刻下的畫。
這是他長年穿著長袖長褲的原因。
奉君赤身裸體立於花灑之下,腰側已有淤青,他面露痛苦表情,呢喃出聲:“這有用嗎?”
誘導、關懷、鼓勵、感化。
這會對白寧墨有用嗎?一個被人一次一次傷害的孩子,想要活著,就要瘋狂。
這是他留給世界的種子,一個由壞孩子孕
育出的種子。
他的預感一向準確,而對於如今那個荒誕遊戲帶來的局面,他的預感是,自己會死。
但這又有什麼不好呢?殺人無數的「清道夫」終於要死了。
或是難以想象的自己選擇死亡,或是更加難以想象地被旁人殺死。
只是有些不捨得啊,一想到以後不能和雨桐在一起,就莫名的有些憂傷。
在奉君酒勁盡乎全去之時,一道電話鈴聲忽地在他耳邊響起。
他先是伸手關掉了花灑,然後才衣服裡拿出了手機。
時間是9月14日的00:01,打來的人是暱稱南門的皇甫南。
奉君接通了電話,說道:“你好,我是王羽,你比我想象的要準時。”
他在9月12日的晚上,向對方所說一天之後便會去幫這位遊戲的發起人之一解決危機,而此時剛好是一天之後。
“我一直在盯著時間。打給你之前猶豫了一下,但思來想去,還是你來最好。”
沒有絲毫情緒,只是有些沙啞的平淡話語自手機對面傳來。
“你現在在哪,做了些什麼,又想要我幫你些什麼?”
奉君從對方的話語聽出了難言的意味,接連發問道。
“我現在在風間村的某個林子裡,殺了個人,我想要你……殺了我。”
那話語依舊平靜的不似人類,不帶感情,只是說至最後,莫名的有了一股興奮與衝動。
「他還是忍不住狂信徒的壓力,為了活命去殺了鄭小乖那可憐的前男友?那他又為何要自己殺了他,愧疚嗎?還是說,是自己對所謂所預想的結果之一…………」
種種思緒自奉君尚殘留著醉意的腦海中發散,他向上撫了把溼漉垂下的頭髮,說道:“願意效勞。”
隨後二人便結束了通話。
奉君重新開啟了花灑,開始舒展身體,讓疲勞儘可能的遠去。
你自己可真是忙碌啊,為了世界和平,只能毀掉一個個壞傢伙,清掃一個個取死有道的怪人。
奉君並不太過著急,既然南門已然殺人,自然而然便登上了他的死亡名單,什麼時候去收割那汙濁的靈魂,只在乎他,而不在乎對方。
他欲邀約而至,只是想確定一下自己的想法,以及觀望求死之人的內心。
於0:30時,奉君走出了浴室,略作猶豫後,穿上了昨日的未洗衣物,他方才並未拿取換洗衣服,而其都在他的臥室之中。
奉君可不想赤身裸體的出現在自己看作妹妹之人都面前,即便對方可能已經再度睡去。
穿戴完畢的他,從衣物間拿出了件純黑的衛衣套在外面,然後為女孩蓋上了薄薄的被子。
中秋夜迎寒,月光如水極涼。
而後奉君便儘量不發出絲毫聲響,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門,去往南門所在之地。
即便他不想承認,但葉天早先所說卻是正確。他有想保護的人,而這會刻在他的潛意識中,哪怕是在暴起殺人時,也不願打擾到對方絲毫。
於1:25分,奉君到達了目的地,風封村地
處偏僻,道路崎嶇,中間他免不了主動向對方拔打電話,詢問具體地址。
那是某個顯得陰森的樹林之中,南門立於一堆被掘出的新土之前,手持鐵鍬,雙眼依舊無神的看向了奉君。
他的身後是個不深的淺坑,裡面躺著一個宛如睡著的年輕人。
“我猜他應該不是和我一樣喝多了,才睡在這。”
奉君站在南門身前,歪過身子看向坑內,輕聲笑著說道。
“他是司空離,鄭小乖的前男友,我用錘子砸碎了他的後腦。”
南門雙目空洞,一邊說著,一邊臉上浮現出了詭異的笑容。
奉君定睛望去,果然在那具屍體之旁,發現了個染著血跡的不大鐵錘,隨即他便咂著嘴,收回了目光。
人的生命就是這麼脆弱,任何的事物,只要落在了有心人的手裡,都能化為殺戮利器。
他重新望向南門,說道:“為什麼?為了活著而殺人的你,為什麼會在完成任務後求死?”
南門無神的眼睛轉動,似乎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後,他說道:“有煙嗎?”
奉君微笑著從兜中拿出了那包「未來」,並連同火一同遞向了南門。
南門將煙點燃,隨著煙霧的吐吞,他似乎變得放鬆了許多,說道:“為了不讓心中的魔鬼跑出來。可能你並不信,但我殺死他,卻並不只是因為「狂信徒」日久的脅迫與折磨,還是因為來自內心深處的聲音,他每一刻都在對我說:殺了他吧,殺了他吧……
呵呵,然後我真的殺死他了,也差一點就殺死了自己。但我只想活著,不想殺人,也不想被殺,可我這樣的普通人,心裡為什麼會住著魔鬼,為什麼會在殘殺同類時感到興奮,為什麼會獲得從未有過的愉悅?”
奉君接回煙盒,並自己也點燃一根,“你預感到自己將要被他取代,所以,你想在這之前先殺了自己?但是,成為魔鬼又有什麼不好的?”
南門在面前人的話語中,面容越發扭曲,越發燦爛,就像是有一個新的靈魂要破殼而出。
“我可以幫你殺了你,但我想要問你一些事情,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奉君笑著壓抑住了心中的惡趣味,並未經過對方同意,便繼而說道:“你為什麼會寫下秦仁?”
南門的聲音於煙霧及黑暗之中幽幽傳來。
“真是一個老土而又令人髮指的故事啊。”奉君滿臉不知真假的遺憾,向著逐漸發生的變化的面前之人感嘆道:“那現在輪到我來履行承諾了。”
清澈的明月,平伏了傷痛,疲倦和憤怒,使它們入睡了。
有人於其下一同選擇了熟睡,有人卻為了生活不甘的仍舊忙碌,更有人趁著月色迷濛施行種種苟且之事。
也有人帶著兜帽,扛著鐵鍬,嘴上哼唱著古怪且古老的歌謠,於鄉間小路行走。
那歌謠內容,接近兒歌卻是詭異,仔細聆聽它的用詞,當是如下:
“大禿子有病二禿子瞧,三禿子買藥四禿子熬,五禿子買紙六禿子燒,七禿子抬,八禿子埋,九禿子坐在炕頭上哭起來。
十禿子問他哭什麼,九禿子說:大禿子沒死就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