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丫抿了抿唇。
“本想拿去量一下尺寸就還回來的，沒想到遇到了一些事就給耽擱了，怕你們......”她本想說，怕他們心疼難過，話到了嘴邊覺得不妥，就變成了：“怕你們......找，就連夜還回來了。”
“量麼事尺寸？”
“自然是袍子的尺寸，還能從你這件袍子上量出別的尺寸嗎？”本是覺得有些些尷尬，張小丫故意調笑了一句，可話一說完，她發現不僅沒有調節氣氛，反而讓氣氛更加微妙了。
量出別的尺寸？
艾瑪，她怎麼說出這種會讓人多想的話？
果然，封墨竹輕咳了一聲，也不曉得是為了掩飾尷尬，還是真的想咳嗽，卻也只是一聲。
“量尺寸做麼事？”
“昨日我不是將你的衣服給撕碎了嗎？”這一句話一出口，張小丫就意識過來，似乎又說得不妥。
什麼叫把他的衣服給撕碎了？
連忙補了一句：“撕了給毛蛋包紮腿，當時我就跟你說了，要還你，還布怕你又不收，就想著做成成衣，不曉得你的尺寸，下晝來你家想找你幫忙看看毛蛋的腿，你家沒人，我看到晾在竹篙上的這件袍子，陡然想到可以按照它的尺寸來做，所以就拿走了。”
張小丫實話實說，末了，又添了句：“沒先跟你打聲招呼，也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做了主，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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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墨竹沒做聲。
因為他是逆著月輝而站，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黑暗中一雙眼睛璀亮，如同此刻頭頂的繁星。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開口：“夜深了，我送你下山吧。”
張小丫抬頭望了望月亮的位置。
還真不早了，明兒她還要去鎮上邀月樓幫廚呢，遂也沒跟他客氣，回道：“好。”
別的地方不送也沒事，那片竹林和梧桐樹林，一人走著的確有些瘮人。
張小丫也沒立即就走，而是彎腰先將倒在地上的竹篙扶了起來，隨後又拾起那件袍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塵，藉著月光瞅了瞅：“可能還得麻煩婆婆明兒個重洗一遍了。”
“沒事，”封墨竹走過來，接過袍子，隨手置在竹篙上，“走吧。”
“嗯。”
張小丫走在前面，封墨竹緊隨其後，出了院子，封墨竹帶上籬笆門，就和她中間保持著一人的距離並肩走著。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月輝從身後打過來，將兩人的影子投在面前的路上。
張小丫看著那兩抹黑影，忽然覺得他們好像並不是在下山，而是在月下散步，因為......走得實在太慢了！
她是因為顧及到他有一條腿不方便，而他似乎也有所考慮她的體力以及是夜裡，同樣有些故意放慢腳步。
“下晝是去地裡了嗎？”張小丫覺得一直不說話就這樣走著特別奇怪，便找了個話題打破了沉默。
“不是。”
張小丫等了等，以為他接著要說去了哪裡，誰知，沒有，他就回了那兩字就沒再多說。
張小丫也不好多問。
“毛蛋的腿應該好了不少，聽我娘說，今夜比昨夜睡得安穩了許多。”她又換了個話題。
“嗯，會一日比一日好的。”
呃。
張小丫側首看了他一眼。
這回答好官方，官方得讓人覺得敷衍，不過，還好，至少不是兩字。
不多時便來到了那片翠竹蒼梧林。
見張小丫彎腰拾起一根樹枝準備做手杖，封墨竹朝她伸出一隻手：“我帶你走。”
張小丫有些意外。
扔了樹枝，剛準備把手遞過去，又忽然聽到封墨竹問：“那根不行嗎？”
張小丫的手就生生頓在了半路。
陡然意識過來，雖自己是現代人，可封墨竹不是，在這古代，男女授受不親，是大防，所以......他的意思並不是說牽她手，而是他用這根樹枝帶她，他抓著一頭，她抓著另一頭，他帶她。
艾瑪，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快，不然真把手遞到他手心裡，那就尷尬了。
遂連忙假裝在找：“是啊，這根太細了，我怕斷了，想找根粗點的。”
然後就拾起邊上另一根看起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的樹枝：“用這根吧。”
邊說，邊將樹枝的另一頭遞到封墨竹伸出的手上。
封墨竹沒做聲，幽幽夜色下，唇角似乎微微翹了翹，又似乎沒有。五指一收，大手攥住樹枝一頭，轉身，拾步走進林子。
張小丫緊緊抓著另一頭，在他的牽引下，緊隨其後。
一走進林子，光線就徹底沒了，眼前除了黑，還是黑，伸手不見五指。
如來時一樣，林子裡依舊靜謐得厲害。
所不同的是，來的時候，她的一顆心一直在嗓子眼的，而此刻，她很安心。
有樹枝牽引，她只管邁腿。
“這條路你很熟吧？”這樣黑的環境，這樣靜的夜，靜得連心跳都顯得特別明顯，她覺得似乎必須說點麼事。
“還行。”
“還行是什麼程度？會不小心撞樹上嗎？”她來的時候，有手杖探路都撞了兩回。
“不會，除非樹來撞我。”
張小丫汗。
旋即就笑了：“你這是在炫耀嗎？”
“並沒有，只是在回答你的問題。”
張小丫唇角的笑容更大了。
“可我深深地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得意之情。”
封墨竹接得也快：“撲面而來的不應該是夜裡林子裡的溼氣嗎？”
張小丫：“......”
“你贏了，我投降。”張小丫笑道。
“投降千萬別舉手，你手裡拿著樹枝了呢，不能松。”
張小丫：“......”
她發現這個男人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又或者她從未真正瞭解過他，畢竟才打過幾次交道，這其實才是真正的他，只是平素他將自己斂得太緊？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不像他。
“封墨竹，不曉得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說法，說是人在黑暗的環境下，可能會呈現兩種極端的狀態，一種，極度緊張，一種，極度放鬆？”
“所以呢？”
“所以你現在是極度放鬆嗎？”張小丫笑問。
“放、松？”走在前面的封墨竹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一字一頓，似是在想這句話的意思，陡然，張小丫就感覺到自己拿樹枝的那只手上一重，原本牽引她往前走的那股力道驀地沒了。
【作者題外話】：更新畢，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