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眼睛都紅了，也不曉得是氣的，還是委屈的。
“我......是為你好，”低頭，眼淚珠子就從眼眶中滾落下來，掉在面前正在揉的麵糰上，霍氏抬袖揩了一把，吸吸鼻子繼續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你被人騙。是，對你來說，他是你的恩人，是你的熟人，可那又怎樣呢？你真的瞭解別人嗎？有些人藏得深，有可能你跟他生活一輩子，也未必能將他看清！你看看鄒夢柳，對我們來說，也不是陌生人吧？我們也相處了數日對吧？尤其是跟大華和林嬸，他們更是一起生活了數日。可，如果不是你讓童大夫過來給大家探脈，我們誰能想到她竟然是那樣的人？誰都沒想到不是嗎？小丫......我真的是為你好。”
“娘，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生氣的不是這個！”
張小丫很是無語，也很無奈。
她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文化的差異，還是因為思想上的差異，怎麼就溝通這麼難呢？怎麼就聽不懂她的話呢？
“你當真是為我好嗎？為我好，會這樣對我的恩人？會這樣對我的朋友？你徵求過我的意見，問過我的想法嗎？你這般對他，這樣說他，你讓我以後怎樣面對他，怎樣在他的面前自處？”
“我也沒想到他會是這房子的主人嘛，”霍氏紅著眼睛，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你自己想想，如果你親眼所見一個人偷你的東西，且被你當場抓住，你還會客氣禮貌地對他嗎？還能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嗎？”
說完，又補了一句：“若他早說自己就是這屋子的主人，也不會搞出那麼一堆事來。”
張小丫汗：“所以，還是他的錯了？”
“反正，他也有一定的責任。”
張小丫：“......”
遇到這種人，她還真是無語了。
“小丫，你也不要光埋怨我，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不是這房子的主人，那他是不是就是賊？我讓他這個賊原形畢露了，你是不是會覺得很慶幸，甚至會感激我？既然是賊，那你們以後也不可能是朋友，你又何須在意以後怎樣面對他，怎樣在他的面前自處？只是，只是誰也沒想到他會是房子的主人，你沒想到，我也沒想到，沒想到的事，也不能一味怪我，對吧？”
“娘，所以說了那麼多，你根本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張小丫也不曉得該麼樣說了。
“這樣，我就說說，如果我是娘，我會怎麼做，或者說，娘如果真的為我好，應該怎麼做。首先，娘說對一個陌生人應該心存戒心，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好，這點我同意，可以心存戒心！但有必要派人專門監視他嗎？”
“我是派人偷偷監視的......”霍氏小聲糾正。
“好，請娘記住自己說的‘偷偷’二字，那就偷偷監視吧，到這一步，我還是可以理解。可娘卻當著他的面，當著我的面，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這件事講出來了，尤其是當著他的面，那偷偷的意義又何在？”
“如果是為我好，娘應該說，只是湊巧被小七或十一看到了，而不是說，他們在監視，果然就看到了他在偷東西。娘這樣的，分明就是事先已經在心裡認定他是賊了。誰聽了心裡會舒服？不管他是賊，還是房子的主人，首先他是我的恩人，娘說話做事，難道不應該留有餘地嗎？娘甚至還用了‘來歷不明’、‘特意防備’這些詞。”
“如果是為我好，娘只需要他解釋，他為何出現在那間廂房裡，為何會拿別人的玉硯就成。而不是調查戶口一樣問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裡？更不會不問原因，就說不管麼事原因，偷就是偷，偷就是賊，還暗指人家就是窮！”
“如果是為我好，見他拿著筆遲遲不落筆，娘只需催促他快寫就好。而不是想當然地去說人家根本不會寫字，說他會寫字也是騙人的。”
“如果是為我好，在他寫出玉硯是他的，他只是拿自己的東西的時候，娘只需讓他把話說清楚、問他這句話是麼事意思就行。而不是刻薄地說他，讓他別跟你說，是這家的主人偷了他的。更不應該自以為是地說，他是見原主人不在無法對質，就撒了這可笑的謊。”
“如果是為我好，我問他為麼事他的東西在這裡的時候，娘只需聽著就行，等著他回答就行，而不是來數落我不該信他，更不是奚落他，如果他說這房子是他的，是不是我也信。”
“所以，娘，我並不是生氣你的戒備，不是生氣你的謹慎，而是生氣你的刻薄，你說的那些話真的很尖酸刻薄，就算他不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朋友，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也不應該說這些不尊重人的話，你明白嗎？”
霍氏沒做聲，微微垂了腦袋。
其實，她不是不明白，道理她都明白的。
她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現在想想，似乎的確如這丫頭所說，在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在那個男人還沒進那個房間拿那塊玉硯之前，她已經在心裡將他認定為壞人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麼事會這樣？
或許，是因為鄒夢柳的前車之鑑就擺在那裡，又或許是因為林大華走之前跟她說的那些話，也或許是她太希望林大華成為她的女婿了，以致於強烈排斥所有跟這丫頭走得近的男人，還或許是如這丫頭所說的，她的確變了，幾十年一直活得卑微，突然一朝揚眉吐氣，難免就有些不知輕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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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些原因嗎？她不曉得。
她只曉得，這丫頭的的確確是生氣了，且非常生氣。
她還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她！
“我記得娘跟我說過，張家所有人中，娘最討厭二伯母，想必娘也不希望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對吧？還有，大華哥是我的朋友，也只可能是朋友，這一點希望娘明白。另外，剛剛走的那個男人，是我喜歡的男人，我們也正在交往。”
張小丫說完，也不等霍氏反應，轉身就出了灶房。
【作者題外話】：更新畢，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