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揹簍加一籃子橡子剝完，天已經擦黑。
霍氏去掌燈，張小丫整理著剝好的橡子，準備拿去浸水。
“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很多，看樣子，夜裡就該停了。”
“但願吧。娘，你說一顆蛇膽大概能賣多少錢？”
“不曉得呢，我還跟林嬸和大華打聽過了，他們沒賣過這東西，都不曉得，只曉得各個藥鋪都在收。要我去村裡其他人那裡打聽打聽嗎？不過，最近也沒聽說誰抓到過蛇呀。哦，對了，去年孫柱子好像抓到一條，我去他家問問？”
“不用了。”
市價又不是一成不變的，去年的行情跟今年哪能一樣？
“明日我會看著辦的。”
“嗯。”
橡子泡上水，娘倆就動手做夜飯了，夜飯也簡單，就是將中午剩下的蛇羹熱了熱，單獨給毛蛋做了一碗麵粉糊糊。
娘仨吃得相當滿足。
吃完夜飯，雨果然停了。
見天也徹底黑了，張小丫便將剝下來的橡子殼兒裝進揹簍裡送出去扔。
沒辦法，恐別人看到，她只得趁黑扔，且扔到村北邊的一片蘆葦蕩裡，上次也是。
回來霍氏洗澡水已經燒好，娘仨洗洗就上榻睡了。
在這裡每家每戶都睡得早，不僅僅因為幹一天活累了，第二天還要早起繼續幹活，也因為早睡可以節省燈油。
與此同時，張家的西廂房裡，楊氏正準備吹燈睡覺，門口傳來張若蘭的聲音：“娘，睡了嗎？我有話跟你說。”
楊氏皺眉，看了眼已經在床上等著她的張大貴，不悅道：“有麼事明早再說。”
“不行，現在就得跟你說。”
楊氏又看了眼被窩裡衣服早已脫乾淨的張大貴。
張大貴也面露不爽，不過，還是碰了碰她：“去看看麼事，這麼晚找你，怕是有急事。”
楊氏這才不情不願披衣起身，嘴裡還不忘罵咧兩句：“有事早不說，非要等到人要歇下了專門過來打擾，最好是有麼事急事，若沒有看老孃不罵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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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了門，張若蘭就湊到了楊氏的耳邊，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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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依舊雞打第一遍鳴，張小丫就輕手輕腳起來了。
用鹽巴和柳樹枝刷了牙，又簡單地洗了把臉，準備去後院的灶臺將還剩下的蛇羹熱一熱吃點，霍氏已將熱氣騰騰的麵疙瘩端了過來。
“娘你幾時起來的？”張小丫很是吃驚。
霍氏笑：“就比你先起來一會兒。”
“我睡得有多死啊，竟渾然不曉得，還以為你在睡呢，你起那麼早做麼事？早飯我對付著吃點就成，不是還有剩的蛇羹嗎？”
“一直是你想著各種辦法在養家餬口，我做娘的反而幫不上麼事忙，起來燒個早飯還是可以的，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走三十裡路。連著吃了兩頓蛇羹了，雖然美味，你不是也說那東西不能多吃嗎？所以想著，早飯就換換。快，趁熱吃了。”
張小丫心裡暖暖的，伸手將碗筷接過來，眉眼彎彎，甜甜道：“謝謝娘。”
第一次吃霍氏做的麵疙瘩，雖然就放了點鹽，油都沒放，張小丫還是覺得美味得很，三口兩口就吃了個精光。
“鍋裡還有。”霍氏接了碗，準備再去盛。
“我吃飽了。”
霍氏能煮多少，她心裡有數，她多吃，霍氏跟毛蛋就要少吃，她可不想這樣，而且，她也的確夠了，雖說不上飽，卻也七七八八。
拿了蛇膽用布包好，又進了裡屋將上次她吃番薯贏的幾張膏藥帶上，她擰了個空竹籃就出了門。
打算買些佐料回來，提個籃子去方便裝。
剛沒走多遠就聽到有人喚她：“張小丫。”
她一怔，回頭。
此時天還沒亮，黑乎乎的，也看不大清，直到伴隨著一陣“噠噠”聲，一人趕著一牛車近前，她才發現是林大華。
“這麼早大華哥是要去哪裡呀？”
“去鎮上，聽我娘說，你也要去，便順道過來接你了。”
張小丫有些意外。
昨日霍氏去問的時候，不是說沒有獵到獵物嗎？
也是，霍氏送蛇羹去林家是中飯後，還有一個大下晝的時間呢。
有順風車搭，張小丫自然是歡喜的，也不跟林大華客氣，待牛車近前停下，她就上去了。
上去之後發現車廂裡除了一個小板凳，什麼都沒有。
“咦？大華哥不是去鎮上賣獵物嗎？”
“不是，昨日上晝什麼也沒獵到，下晝落雨就沒出門，今兒個是去鎮上辦點事。”
“哦。”張小丫點點頭，也沒多問什麼事，她並不是愛打聽的人。
“坐穩了。”林大華剛準備揚鞭驅牛，後面陡然傳來一道女聲：“大華哥，等一下。”
林大華和張小丫皆是一怔，回頭，便看到濛濛晨靄中有個人影跑過來。
是張小丫的二堂姐張若蘭。
張若蘭氣喘吁吁跑到跟前：“哎呀大華哥，還真是你，我還怕喊錯了。你這是去鎮上嗎？能捎上我不？我娘讓我去鎮上買些繡花的綵線。”
林大華眉心微攏。
其實，他心裡還真是不願意，且不說他對張若蘭的印象一向不好，單說他起了個大早，編了個去鎮上辦事的謊言，就是為了專程送張小丫的，結果平白多出個人來，他自然是不高興的。
可鄉裡鄉親的，他能說不捎嗎？
“上車吧。”
張若蘭嫣然一笑：“謝大華哥。”
興高采烈地爬上車，似是這才看到張小丫：“小丫也在呀，也去鎮上嗎？”
“不然呢？難道起五更坐車兜風？”張小丫回得也快。
張若蘭被噎得一時不曉得麼樣接話。
便沒再做聲。
她瞅了瞅，見只有一個小板凳，張小丫坐著，張小丫也沒有讓她一起擠擠的意思，便只得掏出一方帕子墊在車板上，坐了下去。
林大華甩鞭，牛車走了起來。
張若蘭瞥了眼張小丫腳邊的空竹籃，又看了看張小丫，問：“你去鎮上做麼事？”
“自是有事。”張小丫不冷不熱回了句，然後就闔上眼睛養神不再理她。
張若蘭心氣兒一向高，討了沒趣自是不悅，冷剜了她一眼，也不再跟她搭腔。
牛蹄噠噠，車身晃盪，幽幽晨色下，張若蘭微微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