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消停了一會兒，又開始煩躁：“不行，這個人不靠譜，完全不靠譜，這樣不是法子，我還是去找蔡郎中。”
張小丫何嘗不急，可霍氏一直又在那聒噪，甚是頭疼：“娘，你從哪兒看出來人家不靠譜的？別忘了，剛剛那大石頭還是人家搬開的。”
霍氏不做聲，卻也看得出來依舊安不下心。
好在封墨竹不多時就回來了，手裡拿著麼事東西，張小丫連忙迎了上去：“你準備麼樣？”
“接骨。”封墨竹腳步未停，徑直經過她的身邊，走向霍氏。
也就是這時，張小丫看清了他手裡的東西，是兩張樅樹皮，很新鮮，內壁還帶著活木的水分，看得出是剛從樹上剝下來的。
“你先坐下來。”封墨竹指了指邊上的一個石頭，示意霍氏坐過去。
“你能接嗎？”霍氏依言坐在石頭上，卻依舊對這個男人一百個不放心。
封墨竹也蹲下來，將手裡的樅樹皮放在邊上的地上，騰出手輕輕捲起毛蛋的褲管，再次淡聲回了兩字：“試試。”
霍氏一聽急了：“試試？那......那怎麼行？”
“娘，人家那是謙虛的回答，你能不能不要說話，讓他好好接骨。”張小丫實在看不下去了。
霍氏咬著唇，不做聲了。
張小丫走到邊上，封墨竹抬眸看了她一眼，“我需要布條。”
布條？
張小丫怔了怔，打繃帶嗎？雖然她不懂醫，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只是，現在去哪裡弄布條？回家拿嗎？太遠了。
土地廟裡也沒有任何布幡。
只能撕衣服了。
她垂眸看看自己身上。
補丁摞成山的舊衣撕就撕了，沒麼事可惜的，只是，秋日衣著單薄，如果外衣撕了，那她就剩裡面的一件兜衣了。
算了，顧不上了，她作勢就準備將外衣脫下來，卻驀地聽到“嗞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以及緊接著響起的男人的聲音：“撕我的。”
張小丫震驚地看著他，看著他已經將自己後袍角的布撕了一條下來，遞給她：“你接著撕，我接骨。”
讓她接著撕他的袍角？
張小丫愣了一會兒，這樣……好嗎？
可就算他不撕，他身上的這件袍子也已經報廢了，他自己已經撕了一條下來。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過來，或許這就是他自己先撕一條下來的原因———反正已經壞了，她不撕也壞了，只能撕了。
張小丫猶豫了片刻，見他心無旁騖地捏著毛蛋的腿，似是正在接骨，也不敢再多耽擱，伸手撩起他的後袍角，按照他撕的那一條布條的寬度找了個撕點，剛準備蓄力撕下，陡然想起什麼又頓住。
“這次賠你一匹布總是應該的吧？”
說完才大力撕下。
撕了一條，又接著撕第二條，毫不客氣。
她想著，反正撕了，不如撕得徹底一點，到時候賠給他，他也沒有理由拒絕。
快速地一條一條撕下，直到將他衣袍的後袍角撕沒了她才罷手。
這廂，封墨竹示意霍氏：“讓他莫動。”
霍氏就低低哄著小家夥，“毛蛋乖，莫動哈，莫動一會兒就好了，一會會兒就好了，如果動，就一直痛一直痛，乖哈......”
封墨竹又示意張小丫：“把樅樹皮給我。”
張小丫見他一雙修長的大手捧著小家夥的傷腿，一副不敢妄動分毫的模樣，想是已將毛蛋的腿骨接好，趕緊依言將地上的那兩塊樅樹皮拾起來遞給他。
封墨竹一手握著毛蛋的腿，另一只手緩緩拿開，接過一塊樅樹皮，小心翼翼地託在毛蛋傷腿的下面，再接過另一塊，覆在傷腿的上面，一上一下包裹著小家夥的傷腿。
張小丫這才明白這兩塊樅樹皮的作用，原來是當夾板用。
“接下來是不是用布條纏起來？”她主動問。
“嗯，”封墨竹雙手固定住兩片樹皮，瞥了她一眼：“纏吧。”
“啊？哦，好。”
張小丫跪到他們邊上，手腳麻利地拿起布條開始纏。
“莫纏太緊，太緊了血走不動，怕腿會壞死，也不能太鬆，太鬆了，樹皮夾不緊接骨的地方容易錯位。”封墨竹叮囑。
張小丫停了手中動作，不敢纏了。
他說的這些常識她自然是懂的，但是麼樣的叫松，麼樣的叫緊，她把握不了這個度。就算前世的她學過急救，卻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現代都是打石膏呢。
“你託著我來纏。”封墨竹示意她。
張小丫放下布條，膝蓋又朝他面前跪移了一步，伸出雙手，卻又無從下手。
“你一隻手一隻手地將我的手換下來，先換下面托住的這隻手。”封墨竹用視線指指他託在毛蛋腿下面的右手。
“哦。”因為是面對著面，她便伸出了左手，小心翼翼地將整個手掌都覆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她的掌心灼熱，他的手背微涼，肌膚相貼的瞬間，陌生的觸感，涼與熱的碰撞，兩人都微微一顫。
張小丫下意識地抬眼看他，不成想正好撞上他看向她的視線，四目相對，張小丫呼吸一抖，見對方已在下一刻撇開視線，她也連忙垂眸看向兩人的手。
“託好，我開始抽了。”封墨竹聲音裡蘊了一抹黯啞，輕輕地、緩緩地將自己的手自張小丫的掌心下抽出來。
如法炮製，換另一只手。
雙手都騰出來後，封墨竹拿起布條開始纏縛包紮，一圈一圈纏得小心認真。
張小丫看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他，發現他的皮膚好好，比女人的皮膚都好，一點都不像是農村裡的人，想來是因為沒做麼事農活的緣故吧。
五官也是精緻得要命，劍眉星目、鼻高唇薄，低眉垂目認真專注的樣子堪稱完美。
就連睫毛都比刷過睫毛膏的女人好看，濃密、纖長、如蒲扇一般，張小丫心裡覺得簡直了。
這男人好看得有些過分。
“看出麼事了嗎？”封墨竹突然開口。
張小丫嚇一跳，回神反應了一下他的話，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結果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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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首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