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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種族叛徒(四)

當各種事由從羅建明腦海中飛掠而過的時候,他已摳下了九個指頭的指甲,改而向最後的小指進攻。他衝嚴黃報以一笑,表面上像是對他所說的話表示理解,其實心裡卻暗暗思忖:如果梁叔是整個上海最懂得如何跟海嬰作戰的人,那他羅建明,恐怕就是對海嬰最為知根知底的人。因為早在海嬰發動清算之前,他就已經替他們辦事。而臭名昭著的木馬儀,就是由他親自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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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在外面還有一個身懷六甲的人類妻子是吧?”羅建明摳著指甲,忽然冷不防問道。

“有問題嗎?”

“她有被竊腦嗎?”

“沒有。”嚴黃說,“她在地鐵站頗受難民們的關注,我擔心一般人演不出她的風格。但她的弟弟我就讓基誇索去辦了,現在正帶著她來這兒。”

羅建明關注的自然不是他們的去向。“為什麼要讓人類懷孕?你們不是一向覺得小孩子沒有利用價值嗎?”

“沒辦法。”嚴黃走到中控廳的屏蔽門旁,門自動開啟了。他站在門旁看著羅建明,“沿海地區的人類資源越來越匱乏,而內陸地區的人類反抗勢力卻一直吃不下來,更有宗氏派的傢伙從中搗鬼。我們可能要打一場非常持久的戰爭,而持久戰就必須依賴人類資源,我們總不能用一個對光極度敏感,又不能長時間脫水的身體跑到內陸去跟人類死磕。所以我就把那女人搞大了,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評估一下大規模繁殖的可行性。”

聽見他這麼說,羅建明才明白他要留著湯蘭的用意,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對嚴黃的想法沒有表態,只是摳指甲的力度越來越大。

大規模繁殖……

就像畜牲一樣……

曾幾何時是人類為了增長資源而對動物做的事……

嚴黃離開了,羅建明卻一直站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麼。過了良久,他才緩緩把目光投向兀自昏迷的呂湘英,咧齒將小指上一小塊久摳不下的指甲咬了下來。

穿過蜂房之間的過道,嚴黃精神恍惚得如喝醉了酒。其實不用羅建明說明,他亦早就察覺到這身體正逐步抗拒自己。他發現自己的頭腦越來越遲鈍,肢體亦變得不再靈敏,這是身體的原主人在反抗。他本以為憑人類微弱的意志,斷無可能從自己手上奪回主導權,然而羅建明卻告訴他,這是一個自然現象。

如今,他連思考一下的力氣也沒有,只感到脖子沉重無比,像有一根鐵鑄的扁擔壓在上面。他奮力抬起頭,但不久又被沉重感壓了下去。起初他還能平穩地走,後來腳步卻越趨凌亂,不得不扶著牆壁而行。

隨著他的腳步,過道上不斷響著開燈和關燈的聲音。為了節省能源,蜂巢的過道都被設計成五米一段,每段的地板下都裝有感重裝置,用以控制照明設施。每當有人走過的時候,地板會感應到重量而開燈,在人離去之後,燈就會自動熄滅。所以蜂巢過道裡的燈光,都是有一段沒一段的亮著,尤如鬧鬼一般。

嚴黃本就昏昏沉沉,然而這種時明時暗的燈光更讓他倍感不適。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倚牆喘著氣。頭頂刺眼的白熾發光二極體叫他頭昏腦脹,冷汗幾乎溼透了他的衣衫,無奈只好按下牆壁上的手動開關,把燈滅了,四周頓時陷入一種觸不可及的漆黑之中。他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那陰森恐怖、危機四伏的地鐵隧道,即便像他這樣適應了數十載幽黑深海的海嬰,也無法抗拒黑暗帶來的恐懼。這自然也是人類意識逐漸成為身體主導的徵象。

就在他喘息之際,前方遠處過道忽然“扛”的一聲亮起了燈。如果把黑暗比作能吞沒一切的汪洋,那燈光亮起之處,無疑就是汪洋中的一個小島。就連嚴黃也說不清楚,自己明明很討厭這刺眼的光亮,可當這燈光一旦遙遠起來,卻又多少有些期盼,內心湧起一陣莫名其妙的雀躍,就像一個在海上飄浮了半個世紀、突然發現陸地的人一樣。

然而燈光很快就熄滅了,但與此同時,更近的燈又亮起了。隨著一滅一亮而越來越近的燈光,嚴黃看見燈光之下,是一個高逾兩米的修長身影,正朝自己的方向緩緩走來。

他通體烏黑,卻像塗了一層油似的,遠遠望去反射著周圍的光線,恍如一尊由黑水晶雕琢而成的雕像;他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並伴隨著行走的姿態,時而拂左時而掠右,煞是矯健;他的頰毛厚實而柔順,宛如一件皮草覆蓋著他的上半身,只露出一雙如精鋼般的手臂;他的腰間繫著一幅亮銀滾邊的湛藍襠布,上面燙滿同樣是銀色的立憲派派徽,喻意著立憲派崇高的理念;他的一雙眼睛閃爍著幽幽紅光攝人心神,在燈亮燈滅的交替間更顯詭秘莫測。

嚴黃認出了他那張至少看過一萬次的臉。儘管站在人類角度,海嬰的長相就如一個模子印出來般,幾乎看不出什麼區別,就像看猴子一樣。但對於海嬰來說,彼此間孰俊孰醜,卻是一目瞭然。

隨著對方步近,那雙血紅大眼也越發光亮,就像兩團鬼火逐漸燃燒起來,亮得如此鋒芒,如此放肆。嚴黃知道他看見自己了,或許說他一早就看見自己,只是裝作沒看見,等到走近,才暴露出這種挑釁的目光。

他停住了腳步,就在嚴黃對開五米的位置,尾巴垂在地上,末端來回敲著地板,就如人類用腳尖輕踏地面的小動作一樣,可以解讀為思考,亦可以解讀為不安。與此同時,他的手亦放在胸前,悠哉遊哉地卷著自己長而柔順的頰毛,就像人類女生無聊時會撥弄自己的鬢髮。但這不代表他是一名雌性海嬰。

“好久不見了,哈葛託。”他的聲音雄渾有勁,雖不如圖卡牧般渾厚低沉,卻自有一種震頻,彷彿能把平靜的湖水顫得漣漪四起。這種聲音對人類的耳膜來說實在不太友善,特別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和這麼狹窄的過道中。

嚴黃沒有回應他,只覺得他的聲音鑽進自己耳膜後,就像往腦袋裡塞進一臺攪拌機,嗡的一下把大腦攪成糨糊。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肢體,當場就跪了下來渾身抽搐,涎涕齊流,活像得了羊癇風一樣。

海嬰見狀,快步上前,當他走到嚴黃所在的地板上,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只因由那片地板所控制的燈光已被嚴黃關掉。在黑暗中,海嬰尾巴一送一卷,纏住嚴黃的大胖腰,將他整個提了起來。他的視線全然不受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所影響,仍能清楚看見嚴黃面部痙攣的肌肉,和那雙往不方向翻滾的眼珠。

看著嚴黃扯著唇露出缺了幾顆門牙的牙齦,還有黑黑的煙牙,海嬰似乎覺得很是滑稽,只是那股濃烈的煙臭味,差點沒把他嗆死。“你的嘴真臭。”海嬰說,“看來你對這胖子真是情有獨鍾,都這麼長時間了,還不捨得換一下。”他伸手捏住嚴黃的下巴,眼睛揶揄似的忽明忽暗,“看著你這樣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就說不出的高興。”他看了看牆壁上的電子鐘,正是晚上九點過一刻,“時間正好,就等我幫你一把吧。”說著,他雙掌托住嚴黃下顎的頜關節處,六根帶蹼的纖長手指像開顱手術用的固顱架一樣緊緊扣住嚴黃的腦袋。

隨著一陣青黃難辨的強光閃過,漆黑的過道上忽然“撲騰”一聲,像有什麼摔倒了。過了片刻,燈亮了。

嚴黃一手按著照明開關,一手緊緊捏住自己的額頭,痛苦地呻吟著,而剛才的海嬰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放肆的人類!”嚴黃咬著牙,自言自語地說,“你反抗得了哈葛託,但反抗不了我!”他一面說,一面提起倒在地上的海嬰的手,用那鋒利的指甲從自己的手掌刺入,手背刺出,頓時鮮血淋漓。

“痛了吧?”嚴黃的聲調稍為輕鬆了點,呼吸也開始均勻。他把指甲倏然拔出,同時不由自主地呻吟一聲,然後笑著從地上爬起來,跨過地上的海嬰,往HC317走去。

在HC317中,正有四名身穿潛水服的人把一名海嬰的身體從水族箱中抬了出來,並安放在一張椅子上。他們把海嬰的身體固定好,隨即接上各種檢測儀器,待看見其體重、心跳、血壓均正常後,才如釋重負般呼了口氣——這幾項資料是否正常,關乎到他們的腦袋是否還在他們的項上。

這時,HC317的大門開啟了。見嚴黃來了,他們紛紛摘下潛水帽,以拳背擊額,“見過哈葛託隊長。”其中一人又說,“一切皆已準備就緒,恭迎隊長歸腦。”嚴黃看著眼前這兩男兩女,也不說話,只舉起自己血淋淋的手晃了晃。四人一見,不禁大駭,忙取出急救箱為他止血包紮。在療傷過程中,嚴黃才說:“你們去過道那裡把我身體搬回來。”

四人無不困惑,均紛紛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如死屍一樣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海嬰。“隊長……”正在為嚴黃包紮的女子說,“您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嚴黃嘆了一口氣,一張肉墩墩的臉湊到那女子面前,眼中無緣無故陰冷起來,“誰跟你說我是哈葛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