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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忠誠的園丁(二)

“你說得沒錯,”過了良久,納查瓦終於開口,“我們確實需要考慮開設電子制品工廠。倘若按你的建議去籌備,你認為生產出新一批木馬儀需要多長時間?”

“如果順利的話……”羅建明沉吟片刻,“我想五到六年該差不多了。”

“你這五到六年是怎麼得出的結論?”

“生產一個木馬儀所涉及的產業可不僅僅是木馬儀。”羅建明說,“我粗略給你算一下:鏡框需要金屬加工和鑄造,鏡片的材料需要生化技術,鏡片成型需要光學加工,還有鐳射技術、X射線技術、蓄電池等等等等,隨隨便便都能扯上十來個產業。說五到六年,已經是最保守了。如果中間再加上宗氏派和人類的搗亂,那時間就無可預算了。”

“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把各個產業重新發展起來。”納查瓦一雙紅眼睛像警燈似的閃爍不停,這說明他已經憋了一肚子火,“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你們人類的社會搗個支離破碎,現在又要去重建起來,算是什麼道理?”

羅建明滿含嘲意地冷冷一笑,似乎被眼前這只的鬼鴉的言論深深刺痛了他的智商。“看來你對人類文明發展的理解還處於相當稚嫩的階段。我們人類就是在戰爭、摧毀、重建、思考這種輪迴下發展起來的,沒有一個文明能超脫這個規律……”他話沒說完,就感到一陣強大的氣壓迎面逼來。納查瓦的尾端就停在他面前一公分左右的地方。羅建明倒吸一口涼氣,他發現人類的反應對於海嬰的尾巴來說,簡直慢得可憐。

“我不像我弟。”納查瓦緩緩收起尾巴,“你若再敢放肆,不光是你,就連你的組員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羅建明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巢監大人,請恕我直言。一如你所說,海嬰好不容易才清算了人類,奪得了陸地的主導權。既然如此,為何又放著大好河山任其荒廢呢?我覺得……”

“你的建議我都知道了。這問題在參謀會議上幾乎天天都在探討。”納查瓦打斷了他的話,“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建議嗎?”

“別的建議……”羅建明顯得猶豫了,“有倒是有,但我不希望由我嘴裡說出來。人類與人類之間的語言溝通尚且存在很多歧義,就別說是人類與海嬰了。所以我更希望,我這個建議是由你們親自從我腦子裡讀出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竊你腦了?”

“至少是你信得過的海嬰吧。”

納查瓦雙眼的紅光暗淡了下來,旋即又轉亮。“你不是說,你是大腦刷寫技術的總工程師嗎?我怎麼知道你讓我讀取的資訊是不是刻意篡改過的?”

“關於這一點,我也無法證明。”羅建明說,“只是這個建議對於我來說實在有點敏感,我真的不方便說出來。但巢監大人可以試想一下,如果我的記憶被刻意篡改過,那麼不管是我嘴上說的還是心裡想的,其內容都應該是相同的。如此一來,為了消除歧義,我建議你還是親自讀取為好。”納查瓦深深呼了一口氣,頰毛隨即披散在肩膀上。這說明他覺得“有點兒意思”。

“我還是頭一回看見主動讓我竊腦的人類。”他說,“這說明你有些東西很想讓我知道。但以我對人類的瞭解——特別是像你這種狡猾之輩,能主動向我透露的,大多都是謊言或是陰謀。你說是嗎?”

“你說的不錯。人類太過狡猾,你對我的懷疑合情合理。”羅建明說,“如果是這樣,我就沒有別的事了。我組裡還有許多事等著處理,請巢監大人允許我回去工作吧。”說完,便欲起身離去。

“我還有一個問題。”納查瓦叫住了他,“如果我在你腦裡解讀出哪怕是一星半點不利於海嬰的資訊,我該怎麼處置你?”

“那得看巢監大人如何定義什麼叫做‘不利於海嬰的資訊’。我心裡有不少對付宗氏派的想法,他們可也是海嬰。”

“少給我混淆概念。”納查瓦說,“你知道我所指的海嬰,並不帶有任何政治立場,而是指對於你們人類來說的‘異族’。”

羅建明微作一笑,心想這傢伙對於漢語的瞭解程度,放海嬰族群裡已算是鶴立雞群了。“請巢監大人放心。”他對納查瓦說,“我對海嬰能在地球上建立比人類更輝煌的文明有足夠信心和忠誠,否則我也不敢懇請你一讀我心中所想。雖然你會懷疑我這份信心和忠誠是出於真心實意還是篡改而來,但只要你一直提防著我,監控著我,那即便我再有三頭六臂,又能鬧出什麼風浪?”

納查瓦忽然狂嘯起來,發出極其尖銳刺耳的聲音。羅建明連忙捂住耳朵,否則在這狹窄的空間被這種聲音刺激,耳膜隨時會有穿破的危險。但他知道,這只是海嬰用來表達情緒的叫聲之一——納查瓦在“笑”——如果放在水裡,會發出類似於鯨歌一般空靈的鳴叫。立憲派中就有一個成員氏族因為叫聲好聽而被稱為鯨歌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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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一個巧舌如簧的傢伙。”納查瓦收起了叫聲,頰毛隨即翻滾起來,雙眼散發的紅光讓室內的照明都黯然失色。這說明他正處於亢奮之中。羅建明只覺得眼前景物忽然首尾倒置,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方發覺自己被對方的尾巴倒提在半空。

“我對你腦子裡的東西是越來越有興趣了。”納查瓦說。

羅建明被倒吊著說:“巢監大人請謹慎讀取,我腦子裡可有很多資訊是你一時三刻理解不了的。若把太多這樣的資訊帶回你的腦子裡,可是百害而無一利。”

“謝謝提醒。”納查瓦一語甫畢,巢監室內便閃過一陣青黃難辨的強光。

他倒下了,羅建明也摔在地上,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抱著摔痛的腦袋呻吟——海嬰竊腦後需要一段時間重新適應人類的神經反射。片刻之後,隨著頭痛的感覺散去,他緩緩放鬆了下來,四肢隨意攤開,躺在地上,目光渙散在燈光之中。

“我知道了!”他說,“這就是你所說的不便說出來的方案。噢!還有還有。這是什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一面說一面從地上站起來,並開啟一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副木馬儀戴上。隨後抱起納查瓦的頭顱,面對面地又是一閃。

納查瓦歸腦了。

羅建明再次摔在地上,使勁地扯著自己的頭髮,神情看似十分痛苦——他的白髮似乎又多了一些。良久之後,他才緩過神來,抬頭一看,納查瓦正在慢條斯理地梳理著頰毛。

“你已經讀取了?”羅建明問。

“難道你不知道?”納查瓦反問道。

羅建明拍了拍仍在隱隱作痛的額頭,苦笑著說:“我終於發現你跟你弟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同樣迷信歸腦後人類會共享你們的記憶。可你已經不是頭一次歸腦了,早就該驗證了木馬儀在使用後,會從人類大腦裡刪除所有與海嬰有關的資訊。這可是根據你們主席酋長的要求設計的。”

“誰知道是不是所有木馬儀都這樣。”

“如果不都這樣,我能把命留到今天嗎?”

“我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納查瓦坐回椅子上,並翹起了二朗腿——他從人類身上學會了不少坐姿,在海里時他可從來沒有坐的必要。“關於你那個不便說出來的方案,其實不能算是你的方案。不過那倒是一個可解燃眉之急的辦法,只是若從宗氏派手上搶木馬儀,與他們的關係恐怕又要緊張起來。”

納查瓦儘管沒有明確表態,但從他的話可以聽得出,他很重視立憲派與宗氏派之間的關係,並且是希望兩派能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引起了羅建明的注意。

海嬰絕大多數是種族主義者,而立憲派右翼更是其中的狂熱分子。他們與人類一樣,對“同族”有著莫大的歸屬感和優越感,而對“異族”則懷有強烈的仇恨、歧視、鄙夷和排斥。可是無獨有偶,他們對種族主義的理解亦和人類如出一轍——所謂“同族異族”,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概念。

在與人類的衝突正式爆發之前,他們曾將敵對氏族和人類一併劃為異族,且一度認為前者比後者更可惡。這種種族主義被稱為舊種族主義,是建立在海嬰一族階級鬥爭的基礎上,其階級性要遠大於物種性,人類只是作為另一個物種像陪襯一樣被列入其中。但隨著他們將人類拖入戰火,並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同類在與人類的鬥爭中喪生,這個種族主義的概念便發生了改變——物種性逐漸取代階級性——新種族主義應運而生。自此,這幫種族主義者口中的“同族”就囊括了所有氏族的同類,而“異族”則只剩下特指人類的含義。

基於這種認知,新種族主義者的感情自然多往同類靠攏,有時甚至會逾越政治和階級鬥爭的底線,作出不甚理智的決策——納查瓦就是其中之一。他們認為,只有奉行新種族主義,才有可能使立憲宗氏兩派團結起來,亦只有新種族主義才能使敵對派系迷途知返。耐人尋味的是,不論是立憲還是宗氏都同樣有著一幫為數不少的新種族主義者,並對彼此的理念作出了友善的回應。這也是為什麼,政治立場截然不同的兩派,中間總有那麼一夥海嬰關系曖昧不清。這使得素來主張以階級劃分敵我的立憲派左翼相當不滿,並認為新種族主義為變節投敵等行為提供了滋生的土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