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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談判(四)

此言一出,一直在過道裡的莫桑和基誇索不禁大吃一驚,紛紛撞開人群,來到蜂房門前,同時厲聲喝道:“放開他!”震得滿場落灰。

潘德念像個孩子一樣,嚇得哭了出來。他不知道呂湘英是怎麼識破他的,更不知他如何判斷出自己的真正身份,直到在螢幕上看見自己的檔案,才恍然大悟。

“你以為你那簽名能騙得了我嗎?”呂湘英咬牙切齒地向潘德念說,“我只是騙你幫我解開銬子罷了!卻沒想到,竟然是馬百拉儲君那!可憐的傢伙,你老爸送你來當人質還沒當到頭,現在又淪為我的人質。不過你放心,這人質你再也不用當了,因為我要撕票了!”潘德念知道呂湘英要動手了,那逾三公分的針頭如果全部扎進太陽穴,只怕要當場斃命。但他就像丟了魂似的,彷彿對即將到來大難渾然不覺,只因他心裡糾結起另一件事——

為什麼呂湘英會說自己是父親送來當人質的?他這番話自然是來自納查瓦的記憶,可這是什麼意思?

未等呂湘英動手,哈葛託倏然尾巴一送,捲住仍在昏迷中的湯蘭的頭顱,將她整個人提在半空。“殺吧!”除了以牙還牙,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咱們就來個玉石俱焚吧!”

莫桑急了,她豈能讓自己的少主與別人同歸於盡。眼看哈葛託就要絞碎湯蘭的頭,她尾巴迅速一掠,正正打在哈葛託的腹部。哈葛託萬沒料到她竟然會突然攻擊自己,只覺腹部一陣劇痛,摔坐在地上,捲住湯蘭的尾巴亦不由得鬆開。

門外的警衛兵全部來自聽濤氏族,一見莫桑這個疾遊氏族的竟然襲擊自己的族人,無不義憤填膺,紛紛舉槍上膛指著莫桑暴喝:“你這疾遊雜種要幹嘛?反了你了!”不料橫空呼的掠來一物,將前排警衛兵手中的槍械像打棒球一樣全打脫手,撞到牆上碎成廢鐵,正是基誇索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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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澤之間,”他張開兩臂,攔在警衛兵與莫桑之間,“何必動刀動槍。”

警衛兵頓時炸開了鍋,他們豈容疾遊氏族騎到自己頭上,第二排警衛兵迅速荷槍上前,沒曾想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給怔住了。

號哭者正是呂湘英。莫桑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有把針頭扎入潘德念的太陽穴,反而哭得悲愴。“小潘,”他說,“茫茫太空也沒能把咱們怎樣,沒想到你我今天要死在這兒了。”

他哭得聲淚俱下,涕沫齊流,可不到一轉眼,又咧嘴獰笑。“不過沒關係,咱們抓了兩個鬼鴉墊背,也不虧。”他的反常讓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莫桑更出言威脅,“你若敢傷害他,我馬上將這肥婆分屍!”

呂湘英一臉神經質地看著她,淡淡回答了兩字,“好呀。”

“別再演了,”這時,過道處忽然傳來不知是誰的聲音,“你不會動手的。”一人穿過警衛兵,從基誇索的身邊走過,來到了莫桑身旁,“你不會捨得死在這裡,因為你還有事情要做。”來者正是面無表情,說話如同腹語一樣的鄧冠勳,“比方說,為朋友報仇之類的。”

呂湘英怔住了。對方一來就說中了自己想“為朋友報仇”的打算,這說明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想死。然而,呂湘英絕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意圖。他心裡早就盤算好,必須逼對方作最大限度的讓步,否則別說為梅若虎報仇,就連活著離開都成問題。在此之前,他不希望自己的任何想法變成對方與自己談判的籌碼。他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現在連自身都難保,還談何報仇。”他必須要讓對方覺得,報仇這事在他心裡已經無足輕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抱著他們的重要人物同歸於盡,否則他探不到對方的底線在哪裡。所以他還補充了一句,“而且,該為我朋友的死負責的恰恰就是你們。如果沒有你們這幫黑不溜秋的怪物,這世界怎會變成這樣?我朋友又如何會死?所以,只要我殺了你們,就等同為我朋友報仇了。”

“你並不是這樣想的。”鄧冠勳說,“這樣吧,我們來乾脆點做個了斷。我接下來會問你一個問題,請務必在三秒內回答我。超過三秒的,你和你一干朋友就把命留在這,而我也馬上去為我的少主安排後事。”沒等呂湘英答應,鄧冠勳便立即問道,“如果我能讓你安全離開這裡,並且告訴你殺害你朋友的人在哪裡,你還想著同歸於盡嗎?”

一秒。

呂湘英本想試探對方的底線,不料卻被對方反過來摸底。這叫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兩秒。

這一下猶豫,幾乎就等同於承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所言,全是虛張聲勢的。他根本就是盤算著離開,什麼咬舌,乃至眼瞅著湯蘭快將被殺也不動聲色,統統不過是賭命之舉。

三秒。

他知道自己已被對方看穿了。

“你知道他在哪?”呂湘英索性以問作答。

鄧冠勳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你能做主嗎?”

“能做主的人,目前正在你的腦子裡,無法表態。”鄧冠勳說,“但即便他能表態,我想他還是會給我幾分薄面的。”

“那個跑進我腦子裡的傢伙的記憶告訴我,你在這個地方和這個組織裡,其實挺不受待見的。你作的承諾,能值幾分薄面?”

“在這裡你可以什麼都不相信,但有一點你必須得信。”鄧冠勳看著莫桑說,“那就是我們疾遊海嬰個個都甘願為自己的主上肝腦塗地。換句話說,你現在手上正握著一個能讓全世界的疾遊海嬰都聽命於你的籌碼。就算你腦子裡的巢監大人不給我面子,但他卻不能不給疾遊氏族面子。”

儘管納查瓦的記憶告訴呂湘英,鄧冠勳狡猾成性,不可輕信,而且這種不可輕信,並非只建立在納查瓦的個人觀點上,還建立在整個立憲派的政治方向上。然而,這個情況卻可以反過來解讀:立憲派能信任的,恰恰是呂湘英不能信任的;相反立憲派不信任的,呂湘英卻可以孤注一擲。而且正如鄧冠勳所言,他是一名疾遊海嬰,先不論疾遊與聽濤之間日趨激烈的矛盾,就僅在事關自己少主的安危的問題上,他也極有可能站到了聽濤氏族的對立面。莫桑能毅然攻擊哈葛託,正好說明疾遊海嬰對自己氏族的忠誠,要遠大於對立憲派的忠誠。

“哈哈!”呂湘英高聲大笑,“沒想到我呂湘英有生之年,還能過上一把挾天子令諸侯的癮。說吧,除了讓我放了你們的巢監和少主,你還有別的條件嗎?”

“大概就這樣了。隊長你看如何?”鄧冠勳回頭看了一眼因劇痛而無法站立的哈葛託,意在請求他的意思。見他點頭了,才又轉回來看著呂湘英。

“那我的‘逐日’號呢?”

鄧冠勳嘆了口氣,“咱能談到這份上已經不容易了,你還提‘逐日’號?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清楚能要回那船的可能性有多大,擺出這麼個不靠譜的要求來試探我們的底線,真是毫無意義。”

呂湘英揚起半邊唇角,“那汽車還是要的。”

“這個沒問題。”

“另外,我還要武器、食物、淨水。”

“都可以。”

“最後,”呂湘英拍了拍早已失魂落魄的潘德念,“在我和我的朋友安全之前,我是不會放他們走的。你們不是能多個意識同處一個大腦嗎?你跟上我,帶上你們的木馬儀,等我安全了,我就把他們放回給你。”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鄧冠勳說,“可你也該替我想想,你到時手上有的是武器,萬一你要耍賴,別說少主和巢監,就連我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

呂湘英尋思了一下,這確實又是一個難以公平的環節。

“這樣吧,”未等他想出辦法,鄧冠勳又說,“我們分坐兩輛車一同離開,一輛載你跟我少主,一輛載我跟這位湯小姐。待到了一個你認為安全的地方,咱們就交換人質,你看如何?”

呂湘英本不想接受對方任何條件,但談到這種境地,他似乎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這個聽起來貌似很公平的條件。然而,就當他說了一聲“行”的時候,鄧冠勳又立即說:“當然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例如宗氏派的敵佔區。你應該能從巢監的記憶中大概得知那些地方的位置。”

這傢伙明明就是等自己表態之後進一步限制自己的活動區劃,而且理由又是那麼正當。呂湘英只覺得自己越來越被牽著鼻子走,心頭直冒火,於是一咬牙,舉手猛然扯斷懸在上方的腦電波資訊導管的其中一根。他對這些纜線本來就恨得牙齒直發癢,再加上心頭有氣,所以扯得相當起勁,當是發洩。然後,他用那纜線將潘德念的雙手反縛在背後。

“給我槍!”他一腳踢在潘德念的膕窩處,讓他跪了下來,就當是默許了鄧冠勳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