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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談判(五)

鄧冠勳朝門旁的警衛兵看了一眼,示意他把配槍交給呂湘英。但這警衛兵是來自聽濤的,哪裡會聽疾遊海嬰的話。故立即向哈葛託請示,在得到許可之後,他才極不情願將腰間的手槍從地上滑給呂湘英。

呂湘英拾起手槍,並檢查了彈匣和彈膛,確定彈滿之後,才丟開一直扎在潘德念太陽穴上的針頭,改而用手槍頂著他的後腦。

“叫醒我朋友,”他的目光指向地上的湯蘭,“也給她一把槍。”

鄧冠勳讓人取來一杯清水,拍溼了湯蘭的臉。但過了好一陣子,湯蘭也沒有醒來。呂湘英焦急地問:“她怎麼了?”

“可能一時三刻醒不來。”鄧冠勳說著,便即讓莫桑將湯蘭抱回推床上。“但你放心,她還活著。”

呂湘英當然知道湯蘭還活著,因為他老早就留意過她的肚皮一起一伏,呼吸均勻。他只是擔心,海嬰在湯蘭身上做了手腳,又或者說,湯蘭已經不再是湯蘭了。

他連忙取來儀板,並在“人員檔案”介面找到了湯蘭的資訊。他看見當前扮演者一欄上顯示“未分配”,而歷史扮演者一欄則為空,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儘管他知道,這檔案可能已被人篡改,但最起碼,也存在湯蘭確實未被竊腦的可能。

“那你們現在就去準備,就如我所說的,車、武器、食物、淨水。”

“你稍等片刻,這需要點時間。”鄧冠勳說,“——莫桑,你和基誇索去準備一下。還有,穿上你的人皮,隨我走一趟。”

“那我呢?”基誇索問。

“你留在這兒。”

基誇索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便即與莫桑一同離去。

直到這時,呂湘英才稍稍將注意力從談判轉移到四周的人與物上。他先是仔細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不禁冒出一個極其諷刺的念頭。自回到地球以來,他所目睹的盡是一片瘡痍,人類的文明似乎從天地間被抹去,僅剩下些像頑固汙漬一樣的廢墟,能證明人類文明曾經存在過。沒曾想,自己如今正身處敵人的大本營,卻在這裡找到久違的人類文明的感覺。

各式各樣陌生的裝置和儀器,讓他這個離開地球二十年的人覺得十分科幻,他差點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欺騙,以為人類文明仍在進步;這裡的人的衣著——包括海嬰腰間圍著的象徵著立憲派的亮銀滾邊湛藍襠布——無不整齊潔淨,彷彿服裝文化仍在這裡蓬勃發展;還有各種生活設施,上至電燈、飲水器,下至檯鐘、茶杯,幾乎每一個角落,都能找到人類生活的痕跡,甚至還能感覺到從頭上徐徐送來的清涼冷氣。

“這世界都他媽亂套了。人不是人,狗不是狗,蟑螂不是蟑螂,耗子不是耗子,就連蝙蝠也沒有蝙蝠的樣子。”他不禁想起梅若虎生前曾這樣說過,並在最後加上一句,“文明也不是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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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假的。人們看到的東西,不再是真相,而是舊時文明投射在腦海中的倒影罷了,只要勇於伸手一拔,它就會散開,就會扭曲,就會變成你想象不到的模樣。

這個覺悟來得太遲了。

過了許久,過道上的人群也散了。呂湘英聽見警衛兵命令他們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並且務必將門鎖好,他知道,關鍵的時刻到了。又過了片刻,門外有人推來了另一輛推床,三個不知是不是傀儡的人類將負傷的哈葛託搬了上去,看樣子莫桑剛剛確實出尾挺重。鄧冠勳仍然站在門口,目送著哈葛託被推走。呂湘英本以為他們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們最終什麼也沒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小。呂湘英用儀板看了一眼門外的監控畫面,發現連警衛兵也只剩下一個,不禁心生疑竇。他從納查瓦的記憶中得知,要從這裡回到地面,會有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而這個過程中,不僅有著數之不盡的機關陷阱,並且可隨處設伏。眼下門外只剩下一名警衛兵,雖然對手握重要人質的自己構成不了威懾,然而他卻覺得,這種沒有威懾往往是為了掩飾真正的威懾。

“看,我連警衛兵都撤剩一個,你現在相信我是真心實意讓你離開了沒?”鄧冠勳彷彿看穿了他的疑慮。

呂湘英卻冷冷一笑,“如果你把最後一個警衛兵都撤掉,我會更相信,更安心。”他決定試探一下,如果鄧冠勳真的順著自己意思把最後一名警衛兵撤走,則幾乎可以肯定他在往後的地方設下了埋伏。可如此一來,又未免顯得對方太蠢,連這點要害都沒有看穿。

正當呂湘英還在揣測鄧冠勳的心思時,鄧冠勳卻在他剛把話說完的時候立即回應。“他的任務只是保護我的安全,對目前正手握重要人質的你完全構成不了威脅。”他不僅回答的幹淨利落,不帶半點猶豫,而且又再一次說中了呂湘英的心思。但呂湘英並不驚訝於後者,畢竟任何一個明眼人都能輕易看透這層要害,他是驚訝於鄧冠勳回答過於乾脆。

能夠如此乾脆,可能性無非有二。一是他早就料到自己會要求撤掉最後一名警衛兵,所以事先就預想好回應的套路;二是他所說的就是他的本意,所以無需猶豫。

到底該相信哪個?

“怎麼樣,呂船長?我們可以出發了嗎?”鄧冠勳讓開蜂房大門,擺出一副恭請的姿勢。

這傢伙隱藏得太深——呂湘英思忖著——他不僅面無表情,就連說話都不動嘴皮,甚至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一股泰然自若,呂湘英實在無法從他的語氣、神情,或者是小動作中解讀出什麼。

他知道,自己與他在心智上的較量完全處於下風。然而,他已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他把儀板別在後腰,並將潘德念從地上扯起來,喝了句“走”,便押著他往大門走去。鄧冠勳很自覺地退出蜂房,還用手壓低了警衛兵的槍口。呂湘英從大門探頭左右觀察了一下過道,確定四下間除鄧冠勳和警衛兵外再無他人,才問:“往哪兒走?”

鄧冠勳卻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用你的記憶判斷一下。”

呂湘英明白他的意思,忙仔細回憶一下,確實想起了哪一邊才是正確的方向。然而除了本層及往上三四層之外,別的樓層他就毫無印象了。畢竟蜂巢內部有限制人員活動區域的制度,納查瓦即便身為巢監,也得接受該制度的管理,因而他不可能對蜂巢各層的狀況瞭如指掌。

儘管資訊很有限,但也屬不幸中之大幸,起碼在往上三、四層之間,沒有什麼能騙得過自己。可就當這個念頭剛從呂湘英的腦海中閃過之際,他突然意識另一層意思。如果連巢監都無法對蜂巢全面瞭解,鄧冠勳自然也做不到,設伏也就無從談起。哪怕退一萬步說,作為首席情報官的鄧冠勳早就暗地裡將蜂巢的情況摸個一清二楚,但他總不能知道納查瓦對蜂巢瞭解多少。如此一來,他若真想沿途設伏或將自己引向機關,就必須得考慮如何才能不引起自己的警覺。

直到此時,呂湘英才驀然察覺,要讓鄧冠勳沿途設伏,他竟然會遭遇到與自己不相上下的未知因素。那麼,為了保障人質的安全,鄧冠勳能選擇的最穩妥的做法,就是讓自己安全離開。

但會有這種好事嗎?

他讓自己回憶一下,是想試探自己到底對蜂巢瞭解多少嗎?

呂湘英的心思就在邁出蜂房大門的那一刻不知轉了多少遍。他暗暗跟自己說,在真正安全之前一定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能讓對方摸清自己的底細。

“你們倆,”他朝鄧冠勳和警衛兵說,“一前一後,把我朋友推出去。”他指的,自然是仍躺在推床上的湯蘭。

“當然沒問題。”鄧冠勳一面說,一面命警衛兵與他一同推推床。

呂湘英又想,何不先用一些有限的資訊將對方唬住,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十分瞭解蜂巢的情況,叫他們不敢亂來?他思之這個方法可行,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別做得太明顯,否則對方會知道自己在耍花招,於是便只用目光瞪了一眼正確的方向,示意他們先走。

蜂巢的過道又再一截一截地亮了起來。但與之前不同,這次亮起的過道,待人走開之後不會再黑下來。那是因為每亮起一處,呂湘英都會按下過道的手動照明開關,讓燈光常亮。

他沒有再提示鄧冠勳走哪條路,而是任由他們帶路。當他們臨近電梯房時,呂湘英看見了懸在天花上的樓層牌,一段屬於納查瓦的記憶如條件反射似的在腦海中湧現。他這才想起,自己正身處蜂巢的負五十七層,而蜂巢最底的層數為負六十一層,即用以拋棄廢物的地方。他粗略算了一下,如果此間真乃鑿地兩千米而建,則每層大約相距至少三十三米,若減掉平均三米的樓層空間高度,其隔層則為三十米。這要換在地面上,已經是一棟十層民房的高度。

儘管呂湘英對建築和地質並不瞭解,但他起碼能想象到,建樓是將石頭一塊塊往上砌,而鑿建則是將石頭一塊塊往外挖,從工程量而言,這兩者的區別只是將過程倒過來罷了。也就是說,在地下鑿個深達兩千米的空間,與在地上興建兩千米高的大樓,所花費的人力物力,應該大同小異。

但是,就建築結構方面的考慮,則截然不同。首先,蜂巢有超過半數的樓層是建於地殼滾燙的花崗岩之中,可見其施工的需求和環境,要遠比在地面上複雜和惡劣。再者,在地面建樓,優先考慮的是穩固,以支撐更高的樓層;而往地下鑿建,則優先考慮減負,以降低更深樓層的負荷。因而又造成兩者在設計思路上大相徑庭。

看來這就是蜂巢內部盡是六角型間隔,且層數越深空間面積越小,像在地下挖空一個倒金字塔的原因。這樣的結構能最大限度利用地質來緩解支撐壓力。而且呂湘英在剛剛走出蜂房的時候就已經察覺,蜂房和過道之間的那面牆,足有一百五十公分厚。如此則說明,這些牆既是牆又是柱。

如果人類文明尚在,並且發現這個地下設施,相信這將會成為新一大奇蹟。而且更奇的是,像這樣的設施,在上海至少存在十數處,只是它們無論是深度還是廣度,都遠不如呂湘英現在所身處的。呂湘英實在不敢想象,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工程,又是如何避過公眾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