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科幻 > 倒影——影子傀儡最新章節列表 > 第123章 破巢而出(完)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123章 破巢而出(完)

納查瓦的資訊告訴他,那是關於一個在海嬰族內流傳的故事。這個故事並沒有歷史依據,只靠世代海嬰口耳相傳。它大概是說:海嬰本來無憂無慮地生活在陸地上,享受著藍天綠水、鳥語花香。可是有一天人類從天而降,他們不僅懂得騰雲駕霧,甚至還會呼風喚雨,並施展強大的法術屠殺他們。倖存的海嬰走投無路,不得不跳進汪洋之中求生,儘管殘命得留存,但亦從此在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儘管這個故事的結構和邏輯都十分簡單,然而卻起著絕不簡單的作用。從納查瓦的資訊可知,絕大多數海嬰對人類的仇恨便是來自於此。它不僅提供了一個讓海嬰恨人類的理由,它更是一座製造仇恨的工廠,藉由海嬰之間流傳而量產,尤如模具一樣套在每一個海嬰的心裡,讓他們依葫蘆畫瓢地對人類產生程度相近的仇恨。

想到這裡,呂湘英不禁啞然失笑。“你說你們是被人類用法術趕進海洋裡的?可憐的兩棲類動物。”他笑得幾乎接不上氣,“我明白的,我明白的。為了鼓動百姓跟著打仗,是需要些理由去讓他們相信。可是再怎麼編,也不要編得這麼光怪陸離好嗎?你們假冒小日本也就算了,沒想到你們卻連人家當年侵華時胡編亂造荒唐理由的本領也一併假冒過去了?”他甚至學著古希臘用神話作為戰爭理由地說,“雅典娜命令我們進攻海琴灣,衝啊!哈哈哈哈……”

這個故事在海嬰族內流傳已久,但凡海嬰無不對此篤信不疑。多少年來,它不僅是海嬰各氏族重要節日的主要儀式,更是酋長在每年祭海祭祖,或繼任大典等公開活動中,必然再三強調的內容。如果說立憲和宗氏之間還有其他共識,這個故事絕對是其中之一,足見它在海嬰心裡的分量。

所以,當呂湘英嘲諷這個故事的時候,整個蜂巢頓時譁然。可以說,他把能聽見這番嘲諷的海嬰統統得罪了一遍。輿論再度傳播起來,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導致自上而下貫穿地下兩千米共六十層的蜂巢,層層都暴發起痛罵聲與喊殺聲。

這自然包括呂湘英正身處的負四十層。

他一開始並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隱隱傳來各種叫罵。但當他利用納查瓦的資訊去解讀時,便即明白個中原因。

“哈哈……”他大笑不止,“看來我是在一個邪教組織公然反對他們的教義了。”

那隨行的警衛兵氣得渾身發抖,幾欲上前動手,卻忌於呂湘英手中的人質。呂湘英頗為調皮地看著鄧冠勳和警衛兵,發現後者雖然全副武裝,卻遮擋不了他散發出來的怒氣,反倒是前者仍一副安然若素的樣子,彷彿與他毫無關系。

他正想問鄧冠勳為何不生氣,卻感到懷裡的潘德念肌肉緊繃。他把頭拱到潘德念側臉一看,發現他竟然在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滾,不禁又失聲而笑。“怎麼了?很生氣嗎?”他揶揄著替潘德念擦去眼淚,“乖,不哭哦。”

“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鄧冠勳說話了。

“什麼?”呂湘英瞪著他,“你沒聽見你那些鬼鴉親戚在鬼哭狼嚎嗎?我什麼都聽不見,還嚇著我家小馬百拉呢。”

鄧冠勳側過頭貼耳跟警衛兵說了兩句,警衛兵隨即按開對講機低語了幾聲。不久後,那些叫罵聲和喊殺聲都相繼停止了。

“行啊。”呂湘英讚賞道,“一句話就統統閉嘴了。——喂,你叫塔戛是吧。我很好奇,你的鬼鴉親戚都在生氣,為什麼你就不生氣呢?”

“你可以問人我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問誰?”

“死人。”鄧冠勳說,“見過我生氣的人都死了。”

“哈!我他媽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可惜我們海嬰沒有同性戀,更別說跨種族了。”鄧冠勳說著,便動身離去,“走吧。你一層耽擱一下,什麼時候才走到地面。”

呂湘英冷冷一笑,繼續挾著潘德念跟了上去。離去時順便多看了一眼其他壁櫥的簡報,發現其中有的病毒會抑制白細胞生長,有的則會造成代謝紊亂,大多是遺傳五代人後程度開始加深,最終導致遺傳缺陷,使人類以各種方式滅絕的病毒。呂湘英實在再也看不出什麼新意,不禁產生出見怪不怪的麻木感,便不在意,只暗暗記下以後這些東西不能吃。

可是,這一路走來,他發現不能吃的動物實在太多。

他從“爬行綱區”走到“兩棲綱區”,發現不僅蛙類不能吃,就連蚯蚓也不能吃;又從“兩棲綱區”走到“鳥綱區”,雞鵝鴨自然不多說,幾乎所有常見的,好飼養的禽類及其蛋卵,都要在食譜裡除名;再從“鳥綱區”走到“哺乳綱區”,那畫面再一次讓呂湘英目瞪口呆,不光是豬牛羊,甚至貓狗老鼠,馬騾駱駝,羚鹿麝獐,別說吃肉,就連**也不能喝。

如此一算下來,陸地上不管動物植物,當真什麼也吃不得。原來嚴黃——指哈葛託——當時跟自己說只有海產能吃的話是真的。那麼之前在旅館時,他帶了些青蛙回來說要煮了吃,他又是怎麼判斷那些青蛙能吃?有什麼能從表面鑑別的方法是連納查瓦也不知道的?還是說他根本不介意吃了之後會怎樣?

帶著種種疑問,呂湘英來到了負三十五層。在這裡,他終於看見了久違的“老朋友”。

在一間約三百平米的房間裡,爬滿了體型不一的蟑螂。它們當中最大的有小臂般長,最小的也有手掌般大。當呂湘英一行人從偌大的觀察窗前走過時,那群蟑螂突然蜂擁而至,並遺下滿地數之不盡,被啃咬得殘缺不全、漿液四濺的蟑螂屍體。呂湘英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那群蟑螂便即集堆在他跟前不再爬行。待鄧冠勳和警衛兵推著湯蘭在觀察窗前走過後,那些原本跟著他們的蟑螂竟然全部折返,兩群整合一群,不停在呂湘英面前振翼撩須。

看著這群蟑螂因過於擁擠,一隻只從觀察窗上掉落爬起掉落爬起,呂湘英真恨不得往房間裡灌滿汽油,然後一把火統統燒死。但是他更好奇,自己到底有什麼吸引著這群蟑螂。他嘗試往後一步,蟑螂跟了過來,他又再往前一步,蟑螂亦再跟了過來。最後他得出了結論,這些蟑螂具有強烈趨人性,就像趨光性一樣,已被人為地透過病毒逆轉錄在它們的基因之中。

但很快,他又察覺不妥。他嘗試伸展一下手腳,那些蟑螂全都無動於衷,唯獨是他的頭部每一下活動,都會引起蟑螂的反應。這才讓他知道,這些蟑螂根本不是趨人,而僅僅是趨著人的頭顱。

這個結論不禁讓他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手中的槍。

鄧冠勳沒走多遠,察覺身後少了呂湘英跟隨的動靜,遂回頭看了一眼,見他正站在蟑螂研究室的觀察窗前發愣。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參觀還是想離開這裡?”鄧冠勳慢條斯理地走到呂湘英跟前,蟑螂迅即又分開了一群湧向他,彷彿他身上有股不可抗拒的引力在吸引著它們。“如果你什麼都要看一下,我敢保證你一兩年內是出不去的。”

“這些蟑螂我見過。”呂湘英說,“在我剛回到地球的時候,我就見過。只是我見的那只蟑螂比這裡的都要大得多,像一輛轎車似的。”

“我也見過。”說話的是潘德念,“不,我的意思是,被我竊腦的這個人也見過。我感受得到他對這些蟑螂的恐懼。”

鄧冠勳順著他們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群令人作嘔的節肢動物。“如果不控制病毒的感染率,你還會看見像貨櫃一樣大的。”說著,便即轉身離去,“我勸你還是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呂湘英觸控了一下爬滿蟑螂的觀察窗,以期看一看相關的資料。不料摸了多次,窗面上竟一個字也沒有出現。他馬上從納查瓦的資訊裡尋找答案,方始恍然大悟。這原來與蜂巢的擴建史有關,有時候相鄰兩層的動工時間會有數十年之差,即在下一層還能看見充滿現代氣息的全息投影技術,但僅僅上了一層便回到了聽錄音帶的年代。納查瓦的資訊告訴他,在蜂巢越往上層,這種年代的跨越感將會越大,就像走進了時光隧道,一步步回到過去。

想明此節,呂湘英下意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出所料,竟讓他在一面牆上看見“共迎千禧,邁向二十一世紀”的斑駁噴漆標語。毫無疑問,這一層的竣工時間至少在五十年前。

當他刻意去尋找具有時代特徵的事物時,他才驀然察覺,這些事物竟然隨處可見。

儘管他是千禧年後出生的人,但對於自己出生前的那些並不久遠的年代卻有著朦朦朧朧的印象,就像大多數人一樣,總能透過見聞某些時代遺留下來的痕跡,來建立對於那個年代的感覺。所以,即便有很多被時代淘汰的事物他從不曾見過,但仍能依稀追索出哪些事物是來自他理解中的那個朦朧年代。

比方說,牆上除了“共迎千禧”的標語外,還有另外的標語,寫著“千年蟲是造物主賜予海嬰顛覆人類社會的利器”。當年的千年蟲事件他在上學時曾略有耳聞,籠統地說,就是當時的計算機系統及應用程序所採用的兩位十進制日期計算方式,在進入2000年後會引起一系列計算錯誤,從而導致系統和程式崩潰或日期錯誤等情況,並引發一連串骨牌效應。呂湘英只是沒有想到,千年蟲竟曾被海嬰視為一種戰略。試想如果當年人類防千年蟲以失敗告終,或者海嬰從中作梗致其失敗,全球計算機系統陷入癱瘓,而海嬰趁此大亂乘虛而入,那他們入侵人類社會的戰爭,就會提前四十五年爆發。但他們為什麼沒有這樣做?呂湘英自然不知道,就連他腦子裡的納查瓦也不知道。

再比方說,在觀察窗邊緣外,掛著一部老式的九宮格按鍵脈衝電話,其形狀為長方形,不論是話筒還是話機都菱角分明,渾沒半點流線感,顏色也是十分樸素的綠色,如今已顯得老舊泛黃;而鍵盤上除了數字“0”至“9”和“*”“#”二號,就再無其他按鍵,其功能與呂湘英小時候在孤兒院看見的辦公電話相比也顯得捉襟見肘;鍵盤上方是一片只有食指長寬大小的筆段式液晶顯示屏,呂湘英本以為這麼小的顯示屏只會用在舊式的計算器上,今天才知道原來以前的電話也曾使用這種顯示屏。

種種事物,讓呂湘英彷彿回到了那個自己不曾經歷,卻有著模糊印象的年代。但他實在沒有時間一一細看。如今,他更關心這些蟑螂是怎麼回事。知道這些,對日後在地表上生活會更有幫助。

“這些噁心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問鄧冠勳。

“你不知道?”鄧冠勳反問道,“就算你不知道,納查瓦也該知道。”

呂湘英並未從納查瓦那裡找到太多關於這些蟑螂的資訊,便佯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並罵了句“你廢什麼話”,意在告訴鄧冠勳,他要是再不說,自己的情緒就會失控了。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情報官,並不是全知的上帝。”鄧冠勳說,“有很多東西我是沒有知情權的。”

“納查瓦告訴我,在這蜂巢裡如果有誰比你知道的更多,那個恐怕就是上帝。”

“他對我的評價這麼高嗎?”

呂湘英本以為鄧冠勳會因此而感到高興,但他臉上的肌肉仍是紋絲不動,看不出半點感情起伏。想他的腹語和心理素質竟練到這種境界,實在不得不佩服。

“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分上了,看來我不告訴你點什麼,你是不會放過我的。”鄧冠勳看著那些蟑螂說,“首先,從投放的時間來講,我們把這些目前已知的病毒分為‘戰前’和‘戰後’兩類……”

“這我知道。”呂湘英打斷他說,“這些蟑螂感染的就是戰後病毒。但我要知道的是,這些病毒是什麼原理,到底是什麼讓這些原來只有指頭般大小的蟑螂,變得如此巨大和如此具有攻擊性。”

“這你就問錯人了。”鄧冠勳說,“我是搞情報的,不是搞生化的。”

“那你就用情報的角度去說一說這些病毒。你都得到了什麼情報?”

“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還想在我這裡套情報?”鄧冠勳說,“再說你也應該知道的,只要你把納查瓦的意識傳回來,你就會忘掉他在你腦子的這段時間裡的一切記憶。你知道這些又有什麼作用?除非……”他突然瞪住呂湘英,“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把他傳回來。”

呂湘英沒有回答。或者說,他怎麼回答,結果都只會是越描越黑。

“我以為我的醜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但看你的態度,你似乎並非完全理解。”鄧冠勳說,“坦白地說,這蜂巢裡的海嬰沒有一個想讓你活著離去,包括我。無奈你挾持了兩名重要的人質,我們才姑且和你達成人質交換的交易。但這交易有一個重要的底線,就是你絕不能帶走任何關於我們的情報。這一路過來,你的所見所聞,還有你在納查瓦那兒得到的資訊,別說是人類,哪怕在海嬰內部也屬於是機密。我本想,你既然會把納查瓦傳回來,那讓你多知道些也沒什麼影響。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現出對這些情報的強烈興趣,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誠信。從你對我們的情報的態度,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老老實實地完成這筆交易。”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呂湘英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而已。試想一下,我們人類花費那麼多人力物力,在廣袤的宇宙中尋找其他文明。結果沒成想,在家裡就一直藏著個鄰居。換作是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如果我沒接觸過人類,我還真就相信你的鬼話。”鄧冠勳說,“但我依然希望你所說的是真的,你僅僅是出於好奇。只是如果你無止境地好奇,你將會為這種好奇付出代價。這蜂巢上下貫穿兩千米,長駐海嬰就有四千名,然而只有我疾遊氏族區區不足千名海嬰會支援為保少主而淌你這趟渾水。”他指著身旁的警衛兵,“像他這樣來自聽濤氏族的,若不是我賭上整個疾遊的名聲,他將會非常樂意就在這裡將你處決掉。他不會在乎我少主的生死,也不會在乎你腦子裡的納查瓦的生死。所以你明白了嗎?只要你存在半點會逾越這次交易底線的嫌疑,整個蜂巢將會與你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避嫌是吧。我懂。”這是呂湘英自挾持納查瓦和馬百拉以來,首次表現出主動讓步的態度,“你們在人類身上真是學會了不少東西。但你們可要悠著點,千萬別忘了誰才是祖師爺。”

呂湘英的態度有所變化,在海嬰的緊急視訊會議中引起了關注。

“他開始恢復理智,不再像最初那樣動不動就以死相逼了。”之前一直為納查瓦辯護的聽濤右翼說,“哈葛託,你說的籌碼現在該亮相了吧?”

影片中,所有海嬰的目光都注視著哈葛託。但哈葛託卻說:“不著急,再等一下。”

“等到什麼時候?”代任巢監奎迪勒問。

“等他離成功僅剩一步之遙的時候。也只有在那時候,他才會有十足的信心對豪賭投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