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科幻 > 倒影——影子傀儡最新章節列表 > 第141章 野獸邏輯(完)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141章 野獸邏輯(完)

想到這,梁叔突然發現,要讓小霖理解什麼是父母,無異於要讓人類理解什麼是外星人。在現實生活中無法驗證的東西,人們永遠只能靠猜。但如果說,能創造一些環境先讓孩子體會一下……

梁叔盯著阿昆,直把他盯得發毛。“小霖呀,”梁叔說,“你說得沒錯。阿昆叔叔就是你的爸爸,曼君阿姨就是你的媽媽。”

“誒?”阿昆正要辯解。

“你給我閉嘴。——小霖,你喜歡阿昆叔叔和曼君阿姨當你的爸爸媽媽嗎?”梁叔繼續說。

“爸爸就是兒子的爸爸,媽媽就是兒子的媽媽……”小霖唸叨著,“我就是兒子,曼君阿姨肚子裡的也是兒子。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以後就不能叫阿昆叔叔和曼君阿姨了,要叫爸爸和媽媽,知道嗎?”梁叔繼續給小霖植入稱謂的概念。

“嗯!爸爸。”小霖爽朗地朝阿昆喊道。這時候,曼君也回來了,小霖也衝著她喊了一聲“媽媽”,直把她喊懵了。

梁叔走到阿昆身旁,輕聲地說:“你就當多了個乾兒子吧。誰讓你說錯話。”曼君看著她丈夫,想從他的表情解讀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可是梁叔,”阿昆壓低聲音說,“並不是說我不想認小霖這個乾兒子,但你給他說的完全不是這回事呀。你是直接讓他以為我兩口子就是他的爸媽。這不等於是欺騙嗎?”

“曼君,你帶小霖去玩一下吧。”梁叔給她使了眼色,“待會阿昆會告訴你的。”

“哦。”曼君應了一聲,便把小霖帶到走廊上玩去了。

見曼君和小霖走開,梁叔把“老古”卸了下來。“你是大概知道小霖的身世的,”他說,“而我總有一天也會告訴他。我會讓他知道,他的父母是怎樣的人,還有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可是你都看見了,除了爺爺,這孩子對那些再普通不過的親人稱謂是毫無概念的。我就想啊,如果我等這孩子長大了才告訴他父母的事,他可能就會覺得父母其實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別。你說就連畜牲都知道父母是什麼,一個人卻不知道,這能說得過去嗎?”

阿昆聽著梁叔的話,不停地撓著頭。

“你說放在以前,”梁叔繼續說,“孩子就算無父無母,他同樣可以從別人的父母那裡感受到父母到底是什麼。但小霖一直就沒有這個機會,直到你們快要當爸媽了,才正好給了他一個瞭解什麼是父母的環境。但我又想,與其讓他從旁觀察,還不如讓他親身感受一下。再說,這些年來你兩口子是看著他長大的,你們對他的瞭解和照顧,說是他的親生爸媽也不過分。所以我就想,你們只是稱謂變得更親近,但做的還是同樣的事,就可以幫一個孩子去理解什麼是父母,這不是一件很……呃……很……”梁叔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個他覺得合適的詞彙,“很美好的事嗎?”

阿昆琢磨了一下,卻還是搖起了頭。“不行不行。雖然你說得有一點道理,但如果有天小霖他知道我們並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他一定會很失望的。”

“失望那肯定是有的。”梁叔說,“但並不是除了失望就什麼都沒有,他起碼會對你倆非常感激。他甚至會不管血緣關係,直接把你倆看成是親爹媽。再說了,你覺得是讓他失望一下好呢,還是讓他完全不理解什麼是父母好呢?”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阿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梁叔,“沒看出來,你這人還挺能說服別人的。”

見阿昆想通了,梁叔高興地拍了拍他肩膀,“那是!”就在此時,一個人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梁叔和阿昆回頭一看,是霍競凱,還抱著小霖逗他玩。

梁叔二話不說上前將小霖抱了回來,“有什麼事嗎?”

“聶哥有事找你。”霍競凱說完就走了。

梁叔尋思著正想找聶紀朗談談木馬儀工廠的,於是將小霖交給阿昆,“我去看看什麼事。——小霖,乖乖地跟著爸爸,爺爺一會兒回來。”說完,也隨霍競凱走了。

二人在走廊裡繞了兩圈,來到了一個監控室,——這是聶紀朗等人生活的地方。監控室挺大,看著有七八十平米,最顯眼的莫過於靠牆處有一臺偌大的控制檯,牆上裝有橫六縱四共二十四面蒙著厚灰的監控顯示屏,但整臺裝置如今只剩下電梯控制器尚能工作。

梁叔環顧了一四周:年沐盈正坐在窗臺前看她之前撿回來的小說;常笑、林敏和陶恩齡在中控臺上玩起了撲克,貌似正在玩鬥地主;而聶紀朗卻不知去向。

霍競凱指了指監控室盡頭的保安隊長辦公室,然後就自顧自地躺到一邊打瞌睡。——梁叔看得出來,他跟其餘的人都格格不入。

按照霍競凱的指示,梁叔敲響了保安隊長辦公室的門,但未等聶紀朗回應,他便已經開門直入。但他沒有想到,辦公室裡除了聶紀朗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準確地說,是兩個手腳並縛的女人,一個看著六十來歲,與自己年紀相仿,而另一個看著只有二十七八,兩人都衣衫襤褸,垢臉蓬頭,面黃肌瘦,其中年輕的額角還滲著血,應該是曾經打鬥過。

“怎麼回事?”梁叔問聶紀朗。

“常笑和林敏發現她們在樓下商場裡鬼鬼祟祟,就把她們抓了回來。說是來這裡尋找物資的。”聶紀朗說。

“我們沒有鬼鬼祟祟,”年輕的女子反駁道,“我們只是步步為營,這年頭誰在外不是這樣?”

梁叔險些沒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這女子還挺靈牙利齒的。

聶紀朗沒有理會她,而是指著一張辦公桌上的東西,“她們裝備還挺齊全的,兩把各有五發子彈的手槍,兩把匕首,一把手電,一個對講機。抓她們之前,常笑還聽見有人跟她們說話,問她們在哪裡,她們也回答了,所以如果她們的人要來,估計已經快到了。”

“知道就好!”年輕的女子說,“我們人可多著呢。你們要是敢對我們做什麼,一定會死得很慘。”

聶紀朗與梁叔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直接蹲在年輕女子的跟前。“你們有多少人?”梁叔問。

年輕女子看著梁叔被刀疤一分為二的臉,不由得心中生怯,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你很想知道嗎?不著急,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梁叔笑了笑,“按我的年紀快能當你爺爺了,你就想憑兩句話把我唬過去?”

這時候,年長的女人接過話,“這位大哥,俺們只是出來找吃的,路過寶地失了規矩,還望您別見怪。俺們只是幾天沒吃東西,餓得怪慌的。”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們倒到底有多少人?”聶紀朗問道。

“媽,您就別跟他們客氣了。”年輕女子接道,“我倒是想看看他們能把咱怎樣。”

“你們是母女?”梁叔問。

“這跟你有關係嗎?”年輕女子嗆了回去,“我勸你有時間廢話,還不如趕緊收拾東西離開。不然等我們的人來了,那就不是你們說想走就能走了。”

“你這麼說,我還真有點被你嚇到了。”聶紀朗從辦公桌上拿起了匕首,“不過我有另外一個想法。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就割了你媽的耳朵,再不好好回答,我就割了她的鼻子,接著就是嘴唇、眼皮、眼睛,直到你再也認不出她是你媽為止。”

“你敢!”年輕女子威脅道,“你要是動我媽一根汗毛,我一定會把你的皮給生剝了!”

“嘖嘖,還不賴嘛,看來是塊硬骨頭。”聶紀朗回頭看了一眼梁叔,“既然是硬骨頭,我倒想試試到底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刀硬。——這位大娘,咱們換個方式吧。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就割了你女兒的耳朵,接著就是鼻子、嘴唇、眼皮、眼睛,直到你再也認不出她是你女兒為止。”

“媽!別聽他唬您,他不敢。”

“那就試試吧。”聶紀朗走到年輕女子身後,把匕首架在她的右耳上,“大娘,聽好了。你們到底有多少人?”

年長婦女一臉哀求的看著聶紀朗,幾度欲言又止。“媽,您不能說。就讓他割吧。”

“想清楚了。三,”聶紀朗開始倒數,“二,一……”

“五六十人!”年長婦女終究還是沒頂得住巨大的壓力,說了出來。

“媽!您怎麼這麼容易被人嚇倒啊!”

“俺不能看著他割你耳朵呀。”

“這麼多人啊。”聶紀朗繼續問,“年齡是怎麼分佈的?武器又有多少?平時在哪裡生活?”

“年輕力壯的大概有三十來人,基本都有槍,俺們營地就在離這兒不遠的下水道裡。”年長婦女繼續說。

“那你們是第幾次來這裡?”聶紀朗問。

“第……”年長婦女突然不說話了。她似乎意識到,如果她說第一次,聶紀朗就會懷疑既然住在附近,怎麼今天才來;如果她說不止一次,聶紀朗又會懷疑,既然以前來過,為何今天又來。

梁叔也留意到,這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臉色開始難看了。

“演技不錯。”聶紀朗說,“但撒謊的本事不怎樣。”

年長婦女終於哭了,沒想到剛剛十分硬氣的年輕女子也湊到她身旁哭了起來,聲聲悽楚,像是哀悼自己快要終結的人生。這世道要是落在陌生人的手裡,其實就跟被宣判死刑沒什麼區別。能活到今天的人,都十分明這個遊戲規則。

聶紀朗將桌面上的裝備全部收走,並示意梁叔出門再談。二人走出了辦公室,聶紀朗問梁叔,“怎樣?你看她們是人還是鬼?”

“看樣子像人多一點。”梁叔說。

“那你也回答一下我剛剛問的幾個問題。”

梁叔思考了一下,“他們人應該不多,我猜測在十人以內,哪怕真如她所說的有五六十人,估計也是分開生活的,不然目標太大,容易引來鬼鴉;年齡分佈也應該偏老的,不然不會一個老女人也得出來冒險;至於武器估計還是有一點的,但彈藥應該不充足,這從她們的兩把手槍的彈匣子彈不滿,數量卻一致可以看出來;至於住在哪裡,我尋思應該是挺遠的,來這裡也是第一次,說什麼住在這附近的下水道,無非就是想騙我們以為她的人能來得及營救,除非說她們是最近才住在這附近的,但這大可以直說,不至於因為一時反應不過來而被你一個問題問破;但是她們有別的同伴在附近這一點基本可以確認,因為常笑聽見他們用對講機說過話,那型號大概就是方圓五公里的傳輸範圍,但我估計也不會有多少人。我想問一下,這兩個女人抓了多久了?”

聶紀朗掏出一隻機械錶看了看,“快兩個小時了。”

“那就是我跟霍競凱回來之前。”梁叔琢磨了片刻,“她們的人在她們被抓之後,有試過用對講機聯絡她們嗎?”

“沒有。”聶紀朗擺弄著那部從她們身上搜來的對講機,“這對講機我一直開著,但沒有收到任何聯絡,反倒是我有嘗試聯絡她們的人,只是對方沒有回答。”

“那就不對了。”梁叔突然感覺這事有蹊蹺,“既然你聯絡過他們,那他們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人出事了。如果他們有談判的意願,怎麼說也得回應吧。”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聶紀朗說,“我還想過他們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們,只是一直在暗中觀察。剛才我作勢要割那年輕的耳朵,就是想驗證一我這猜測。如果他們真的在暗中觀察我們,眼瞅著我要傷害他們的人,按理誰都會馬上聯絡過來吧。然而卻沒有。”

“等下,事情又好像不是那麼簡單。”梁叔皺著眉說,“她們倆來這裡是真的為了尋找物資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聶紀朗愣住了。

“你想想剛才你用一個什麼問題拆穿那老女人的謊言。”梁叔接著說,“你是問她,她們是第幾次來這裡。這個問題從表面上來看,就是不管她回答來了多少次,都似乎與她所主張的‘她們住在這附近’的這一件事存在著矛盾。可是,你想象一下你是那老女人,如果她之前所說的什麼有五六十人,三十多青壯,而且每人都配備了武器真的是在撒謊,那為什麼在你問她來了幾次的時候,卻不撒謊呢?”

“你不是說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嗎?”聶紀朗說,“我看她不是不撒謊,而是她覺得這個謊圓不了之前的謊。”

“這也是我一開始的印象,”梁叔說,“但我現在有點不太相信,一個連這麼簡單的謊言都沒能編好的人能活到現在。你想想,這真的是一個很難編的謊言嗎?我估計你隨隨便便都能編出好幾個,所以她要是想圓過去,理由多的是。但為什麼——”梁叔著重地頓了一頓,“為什麼她會被這麼容易就能圓過去的問題給問得啞口無言?”

“雖然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反應這種事很不穩定的,有時候一緊張就什麼都忘了。”聶紀朗說。

梁叔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能認同。“如果只把事情順著來想,那似乎很合情合理。”他一面說,一面把耳朵湊到辦公室的門上聽聽裡面的動靜,卻仍只聽見她們的抽泣。“她們倆來這裡找物資,被常笑逮個正著,按照目前這世道的生存法則,她們會料想到自己凶多吉少,所以為了保命,她們只能聲稱自己背後有強大的人力物力,不料被你識穿,心理防線崩塌,最後十分人之常情地情不自禁地痛哭起來。她們把作為一個女人的最初的逞強,和最後的軟弱都表現得淋漓盡致,如果這放在太平年代,我是會相信的。但是,如果她們的性情真的就像她們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你覺得她們能活到現在嗎?”

多年來,梁叔不管揣測什麼人,他思考總不會離開一個主題,——對方是怎麼活下來的。他相信,能活到今天的人,無論是能力還是意志,都必須是萬里挑一的。只有這種人才能不管面對什麼困境,都能找到應對的辦法。而那種動輒手足無措,聽天由命的傢伙,恐怕早就屍骨無存。

關於他的這種觀念,聶紀朗也有某種不謀而合的想法。這些年,他為了生存幹盡了喪盡天良,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每當他遇見什麼人,都總會覺得那是自己的倒影,只要想想自己做過些什麼,人家恐怕亦同樣做過些什麼。久而久之,他從其他身上人發現,這種想法早已取代了與社會一同崩塌的道德體系而成為新的普世價值觀。——或者說是更原始的普世價值觀。文明的倒退不僅表現在可見的事物上,還表現在不可見的思想裡。

“那你有什麼結論嗎?”他看梁叔的目光中透露著某種謙遜。

“有。只要你把這事情反過來想。”梁叔語氣凝重,“她們的軟弱是假裝的,為的就是假裝自己被識破,由此間接地騙我們相信她們所宣稱的強大的人力物力是假的。如果我們相信那是假的,就不會對她們的人有所警戒,就更不會懷疑她們來這裡的目的。要是這種猜測成立,則說明那老女人至今除了被我們識破是假的之外,其他都是真的。他們真的有五六十號人,真的有一半以上是青壯並且個個有武裝,他們真的就住在這附近,而且這棟大樓他們已經搜刮過很多次,但她們這次還來也確實是為了尋找物資,只是他們想要找的物資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我們。”

天空中傳來了轟轟雷聲。那場持續了一個星期,每逢日落便至的暴雨像是為了履行某個承諾一樣如期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