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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餘辜(完)

聶紀朗潛伏著那對母女附近,她們卻懵然未察,只顧著商量到底是該撤退,還是與突如其來的另一夥人拼個你死我活。可能在她們眼裡,聶紀朗等人已經葬身火海了。不料那個母親說:“俺不放心,俺要去看看那東西毀了沒。”聶紀朗不禁愕然,愣是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分神間弄出了動靜,那母女二人問都不問,直接朝他的方向開火。他頓時怒從心起,躲著掩護物裡探出自動步槍朝她們掃射,一梭子彈射光,那對母女已奪路衝了出大廈,想是沒有打中。聶紀朗換了彈匣追了出去,藉著馬路上的火光繼續朝她們射擊,直到太陽穴一涼,他才知道自己衝動了。

“放下槍!”聶紀朗只知道對方是個男人,卻不知道他是哪一夥的。之前混戰的槍聲越來越零散和遙遠,想是勝負已分。“老哥,不管你是哪一邊的,我們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聶紀朗試著與對方溝通,但男人哪裡會聽他的,怒喝:“我叫你放下槍!”聶紀朗無可奈何,只好緩緩將自動步槍放在地上。

這時,他身邊又圍來了五、六個荷槍實彈的人。男人吩咐其他人,“把裡面的人都叫出來。”躲在柱子後的阿昆等人見對方以聶紀朗作要挾,並聲稱已將大廈包圍,也就不得不舉高雙手,緩緩走出了大廈,並在對方的命令下跪了下來。他們被一網打盡了。

對方的人陸陸續續來到馬路上,每人手上都有一柄手電,照得漆黑中光束交錯。霍競凱粗略數了一下,心旋即涼了,對方竟然有二三十人,而且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全部。唯一讓他稍為寬心的,就是對方沒有穿著二戰日軍軍服,而是很常見的平民服飾。

“他們是什麼人?”這時候,一個貌似領袖的女人上前用手電逐一照亮了聶紀朗等人的臉。“不知道,但我見這個男人朝那夥人開槍,想必不是他們的人。”之前的男人說。女人的手電挪向躺在地上的梁叔,“這老頭怎麼了?”跪在旁邊的阿昆說:“腿腳受了嚴重的傷,昏迷過去了。”女人照了照梁叔的腳,“他怎麼沒穿鞋?”霍競凱接過話,“他在窗臺外面避火,窗臺上長滿了青苔,脫鞋是防止滑倒。”女人再逐一照了其他人的腳,發現確實有幾個人沒有穿鞋。她又問阿昆和凱競凱,“那為啥你倆又有穿鞋呢?”霍競凱冷笑著說:“你還真愛管閒事,連我們穿沒穿鞋都要問長問短。”女人微微一笑,沒有回應,之前的男人上前朝霍競凱臉上就是一拳,打得他鼻血直冒。

正當女人還在仔細打量著他們的時候,樓上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救命啊!朗哥你不是來救我們的嗎?”其中還有女孩的尖叫。“樓上的是什麼人?”女人問。阿昆見霍競凱捂著鼻子沒有回答她,便接過話,“那是兩個我們的朋友,因為火太大,我們無能為力了。”女人揶揄說:“做你們的朋友還真夠幸運啊。”她回頭看向她的人,“那格,你看看能救上面的人不能。”阿昆覺得這女人的架子也太大了,連自己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會“那個那個”地叫,卻不料人群中走來一個身高足有兩米多,身披及地反光斗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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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那格看看。”這人的聲音竟讓人耳膜發痛,人們馬上就意識到,他根本不是人。那人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烏鴉一樣的臉龐,兩顆像乒乓球大小的紅眼勾魂奪魄。雖然聶紀朗等人早有心理準備,但當看見真容之後,還是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是鬼鴉?”聶紀朗瞪著眼問。女人笑著說:“不是我們,僅僅是他而已。——怎樣?你能救嗎?”海嬰說:“包在那格身上。”隨後大手一揮,斗篷脫身,邁開大步朝大廈奔去。

聶紀朗等人只感到一個龐然大物從自己身旁掠過,再回頭看時,便已看不見那海嬰在哪。海嬰烏黑的身軀完全融入了黑夜。女人在他們面前打了數下響指,讓他們回過頭來。“如果我沒猜錯,把你們搞得如此狼狽的,想必就是剛才那幫人是吧?”她問。聶紀朗點了點頭。女人繼續說:“你們碰上我們,真是走了八輩子的大運。”霍競凱反唇相譏,“是啊。我還真沒走過跪在馬路上,還被揍一鼻子血的大運。”

女人睃了他一眼,“你還挺靈牙利齒的。但最起碼我們沒拿火燒你,還派人去救你們的朋友。”她轉過頭來看著聶紀朗,“你是他們的頭兒,是吧?”聶紀朗說:“我們這幾個人沒什麼頭不頭的。我就是多活了些年,比他們多些經驗罷了。”女人冷笑一聲,“你這人挺虛偽。虛偽的人一般也很虛榮。”聶紀朗不想跟她繞圈,“你們勞師動眾三更半夜冒著暴雨來這裡,不要告訴我你們全是菩薩轉世,是奔著救我們來的。”

“現在還沒輪到你問問題。”女人話音剛落,樓上便傳來陶恩齡的尖叫。眾人不約而同往大廈看去,漆黑之中只見兩顆異常耀眼的紅點,自上而下沿著大廈的外牆滑落。女人提起手電照去,才見那海嬰尾巴卷著常笑,右腋窩夾陶恩齡,左手指甲扎在大廈外牆上徐徐下滑,鋒利的指甲在牆面剖開三條甲痕。海嬰回到地面,將常笑和陶恩齡就地放下,然後小跑回來拾起斗篷披上,嘴裡喃喃自語,“好大的火,嚇死那格了。他們還要開槍打那格,太過分了。”說完隨手一扔,將什麼東西丟到聶紀朗等人跟前。女人擺過電筒照去,是兩柄被截斷的自動步槍。

“你的人我救了。”女人一面說,一面將手電自下而上照向聶紀朗的臉,“我想我現在有資格向你討要些什麼作為回報吧?”聶紀朗說:“我們的東西恐怕已經被搶光了。現在我們身上只有些防身的武器,你喜歡就拿去吧。”女人搖了搖頭,“我只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她示意手下從林敏肩上卸下“老古”,丟到聶紀朗跟前,“我問你第一個問題:這柄反器材狙擊步槍主人,在你們這些人當中嗎?”聶紀朗不知道她問題的意圖,一時猶豫了。女人接著說:“行了,不用回答了,你的反應已經告訴我,他就在你們當中。那麼第二個問題:他是叫梁欣健,還是叫霍競凱?”

霍競凱馬上就反應過來,這幫人是奔著梁叔來的,而他們能將梁叔和自己的名字放在一起問,則說明他們一定與今天傍晚被梁叔射殺的那三鬼一人有關,因為那時他才第一次在屍體上刻自己的名字。女人等了良久沒有等來答覆,於是命人將曼君揪了出來。阿昆連忙撲過去相救,卻被人一記腹拳打得站不起來。女人揪住曼君的頭髮,“我們不像那些掠奪者,我們不搶東西,不傷無辜,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好欺負。我只數三聲,要是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就先送這姑娘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去見閻王。一……”

“什麼不代表你們好欺負?”聶紀朗質問她,“我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們?”女人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數,“二……”

“梁欣健!”阿昆捂著肚子艱難地說著,“這把狙擊槍的主人,就叫梁欣健。”女人說:“很好,很好。”她邊說邊撫摸曼君的肚子,“那麼現在我希望你們幫我把他指出來。同樣的規矩,三聲。一……”

年沐盈沉著聲說:“我覺得我該警告你一下。如果你敢動手,你肯定會是陪我們上路的那一個。”女人沒有對年沐盈的威脅作任何回應,只繼續數,“二……”

“我爺爺已經死了。”女人轉過手電,向這稚嫩嗓音傳來的方向照去。“孩子,你過來。”女人招呼小霖站到她跟前,“你說梁欣健是你爺爺?”小霖點了點頭。“他是怎麼死的?”女人問。小霖抬頭看著大火,“被燒死了。”女人放開曼君,轉而抱起小霖,“那你告訴姐姐,這幫人都叫什麼名字?”小霖挨個挨個介紹,最後介紹梁叔的時候說:“他是我爺爺的朋友,我們都叫他梁叔。”女人好奇地問:“他也姓梁?”小霖不知道“姓”是什麼意思,猶豫了片刻才點頭。

“那你叫什麼名字?”女人又問。

“我叫小霖。”

“全名叫什麼?”女人再問。

“學霖。”

女人盯著孩子,“你姓學?”小霖聽她老是問姓啥姓啥,而且這個“姓”總是人名的第一個字,隨即又點起了頭。阿昆連忙說:“他還小,不知道姓氏是什麼意思。他是我兒子,當然姓鮑了。”在小霖作介紹的時候,就已說過阿昆是他爸爸,叫鮑家昆。女人笑著說:“你是怎麼當爸的?孩子這麼大了都不告訴他姓氏是啥?”阿昆說:“這年頭,疲於奔命,沒什麼時間教孩子。”女人笑得更大聲,跟聶紀朗等人說:“你們也聽出問題了是吧?”她盯著阿昆,“那你告訴我,你爸——孩子他爺——怎麼就姓梁了?”阿昆向來反應不快,頓時瞠目結舌,這種事情其他人也不可能替他發言。女人一面為小霖捋掉頭上的雨水一面問:“你幾歲了?”小霖掰著指頭說:“爺爺說我五歲了。”女人讚歎著說:“不得了不得了,在災難和廢墟中成長起來的一代確實不得了,說起謊來心平氣和的。”說著,在小霖臉蛋上捏了一下,“我愛死你這小王八蛋了。”

阿昆覺得她對孩子起了歹念,當場就急了。“你要幹什麼?小孩是無辜的!”正欲上前搶回小霖,又被人一拳撂倒。小霖哭了,喊著要爸爸,從女人懷裡掙脫下來跑到阿昆身旁。女人也不阻攔,只笑著走到梁叔跟前,“我不管你們這幫人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我只要找到要找的人。”隨即解開了他的衣領,伸手探進去摸梁叔左右兩邊肩胛骨位置,那是人們使用步槍時用來頂住槍托的地方。“哇……都長這麼厚的繭了。”女人抽回手來,回頭朝身後的人群說:“豔芬,豔芳,找到殺你們叔的兇手了。”

人群中隨即走出兩名身材高挑的少女,但黑暗中看不清是什麼樣子。“霞姐,”她們中的一個說,“我們能殺了他嗎?”阿昆連滾帶爬擋在梁叔跟前,“我求求你們,他一把年紀了,雖然說他……他……他平時確實殺了不少人,但他……但他……”阿昆詞窮了,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為梁叔辯護。

那個被稱為霞姐的女人說:“這老頭殺了你們叔,在情在理,你們都有報仇的理由。但在此之前,我想聽聽為什麼你們的叔會跟幾個假鬼子死在一起。對了,不是還有個霍什麼凱嗎?”她的目光瞟向仍跪在地上的霍競凱,“那小孩除了他爺爺之外,其他人都給介紹對了吧?你就是那個連自己名字也能刻錯的霍競凱是嗎?”

霍競凱“切”了一聲,“那老頭刻錯的。我真是早該聽他的別在屍體上刻名字。”霞姐問:“為啥呢?”霍競凱瞪著她,“說會招來像你們這樣的人。”霞姐點著頭說:“他說的沒錯。這樣吧,我念著你倆沒在她們叔身上刻名字的份上,我給你一個陳述當時情形的機會。”霍競凱罵道:“說個屁啊!你們這幫人都他媽有病,淋著大雨讓我們跪著問長問短,愛殺便殺吧。”霞姐挑了挑眉毛,“好吧,我就如你所願。”眼瞅著她要掏槍,霍競凱慫了,“行行行行行……我說就是了。”然後,他就將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反正這兩位的叔確實是死在那老頭的手上,但就算老頭不殺他,他也會被那幾個鬼鴉折磨透了再殺掉。換個角度去看,老頭實際是幫這兩位妹子現仇現報了。而且我們還把鬼鴉一貨車木馬儀給燒了,也算是幹了件好事。”

那叫豔芬和豔芳的兩姐妹頓時抽泣起來,哭著哭著,妹妹突然舉槍指向梁叔,嚇得阿昆忙擋在槍前,但她愣是沒有扣下扳機。霞姐嘆了口氣,“你姐妹倆看著辦吧。但這姓霍說的不像撒謊,要不是那姓梁的殺了你們叔,他恐怕會死得更慘,或者變成另外一個人回來。”妹妹終究還是放下了槍,滿含憤恨地走了。“豔芬,”霞姐囑咐沒有離去的姐姐,“去看著你妹。”姐姐“嗯”了一聲,隨妹妹一起走了。

霞姐看著兀自昏迷的梁叔,“看來我們這仇報不成了。”她一面說一面拾起“老古”,“這槍——哇靠,真重——這槍我們要了,就當是清了這筆人命債。”阿昆忙說:“這位霞姐是吧。求您對這槍高抬貴手,那是梁叔的命根兒,是他一個幾十年至交的遺物,您拿了它就等於要了梁叔的命啊。”霞姐笑言:“那正好。我們這趟勞師動眾,本來就是來要他的命的,只是沒想到陰差陽錯救了你們。我不殺你們已算仁至義盡,你們是不是該識相些,給點東西報答一下我們救命之恩呢?”說完,便笑嘻嘻地走了。

“這婆娘,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連仁至義盡都給搬出來了。我去你媽的仁義。”看著他們沒入黑暗,霍競凱憤憤不平地罵著。聶紀朗說:“有力氣罵人,還不如留著力氣幹點正事。來!趕緊把梁叔抬進去避雨。”阿昆與霍競凱忙將梁叔抬回大廈大堂。他們拆開梁叔腳上溼透的紗布,仔細檢查起來,發現皮肉幾乎熟了,甚至有油外滲,可見燒得多嚴重。聶紀朗朝阿昆搖起了頭,“這腿救不回了,不截掉會要了他的命。”阿昆聽得頭皮發麻。聶紀朗問:“你下得了手嗎?”阿昆愣愣地問:“你是認真的嗎?”

聶紀朗沒再理他,只讓陶恩齡取出日常收集的酒精、碘酒、雲南白藥、棉花紗布、縫合針線等藥物工具,再取來一柄消防斧,然後吩咐曼君帶走小霖。“你們摁緊他。”聶紀朗一面說,一面用酒精和碘酒給消防斧的刃口消毒,“砍掉之後,你們也不能鬆手,還要捂住他的嘴巴,別讓他弄出動靜。之前不是還找到些大麻嗎?卷好給他吸,他年紀大,我怕他受不住。”常笑取出大麻草碾碎,從自己的日記本上撕掉一頁捲成煙狀。“林敏和小陶,我這一斧子下去,你們馬上拿給傷口淋上酒精和碘酒,然後立即給他縫針,等縫完了就用雲南白藥給止血,再包紮好。”林敏噌他:“你別說了,我都被你說緊張了。”聶紀朗說:“反正我們手腳要快,弄完趕緊離開這裡,不然會有更大的麻煩。”

一切準備就緒,聶紀朗取出一根繩子勒緊梁叔的大腿,隨即揚起斧子,用盡全身力氣砍下。暴雨中,一聲蒼老的慘叫剛起,便即被捂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