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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蟲與陣(上)

雷閎用滿懷疑心的目光四處掃視,羅門教的行動有些反常,似乎他們已經發現了胡炭的佈置,可是這周圍並沒有哨探,他們怎會知道?

在崖底下來來去去逡巡了好一會,漢子忽然微有所覺,住步瞪起虎目,伸掌向斜上方的崖吊處虛空一抓,石屑崩飛間,一條細長的影子吱吱叫著急速墜落,被他抓在了手中。

“居然把你漏過去了!”雷閎眉間含煞,手掌猛力一攥,指縫處肉泥翻卷,那條善藏氣息的滑膩巖蠑登時斃命。漢子若無其事的抓起一把土,雙手搓動擦去血汙,對胡炭道:“得快些,他們很快就到了,若是時間還不夠,我就先給你擋上一擋。”

胡炭搖頭道:“不用,已經差不多了,你們都到中間去吧,我先開啟符元陣,坎察大叔,穆穆貼大叔,你們到中間石臺那裡去,這陣局得用你們來做陣元。”坎察和穆穆貼依言進入天禽位盤膝坐下,滿眼好奇的聽著胡炭的解說安排。

不多時間,風潮般的蟲聲便湧入了山谷,大甲蟲亂飛撞擊石壁的啪啪聲如同雨雹擊瓦一般密集激烈,地面上各類食肉步甲蟲爭先恐後的翻滾前湧,或低飛,或跳躍,密密麻麻爬上山壁又滾下,厚厚的蟲群淹沒了地面的雪層和石塊,就像一大灘顏色斑駁的泥漿漫浸過山道。黑漆漆的山峽裡開始出現了流動的亮光,上百團閃爍的大燈從山道的兩頭掠空飛來,“嗡嗡嗡”的沉悶振翅聲如同許多力士在奮力搖揮槳葉。

“咦?他們人呢?”

一頭灰隼從照明的大熒蝽隊裡俯衝下來,在巖掛下盤旋幾圈,卻見胡炭幾人原先所在的位置空空蕩蕩,土地平整,哪有什麼樹木石牆的佈置?幾塊半大不小的石塊零零星星雜布,一棵草苗都沒有,幾個人更是憑空蒸發一般不見了。

“他們不見了!”剛下到山隘底下的驅蟲者中有一人滿臉吃驚,忙向首領報告:“護法大人,那幾個人不知道逃哪裡去了,剛才用壁君探查還看到他們在做佈置……”

“是遮眼法。”被十餘名下屬環繞著,換了一身樸素衣袍的謝護法淡淡地說,“請燭夜使落牆吧,他們就在那裡。”

“是,大人。”身後便有蟲使應聲,佇列中有人搖動藥香,前方正在嗡嗡盤旋的大瑩蝽得了指令,紛紛飛貼崖壁,步甲群如濁水洩地一般繼續向前方空地蔓延,從後路追趕上來的蟲師也遵令動作,指揮另一隊瑩蝽落牆,攀附在離地四五丈的藤石上。幾百頭形同田鱉的手掌大瑩蟲掛得兩壁都是,下腹齊耀黃光,如同幾百個燈籠累累懸空,淡黃色的熒光將底下百丈方圓照得一片通亮。

“果然沒騙住他們。”單膝跪在陣中書寫陣文的胡炭有些無奈搖了搖頭,聽著那大群蟲子鞘殼擠壓碰撞的雜聲也禁不住有些懍然。他走到陣元處又埋下一張水行符,才快步走回原位繼續完善佈置。藉助秦蘇的控氣法術,移光搖影製造出一個與實景完全不同的蜃樓海市是個相當簡單的事情,但敵人若帶有獒犬或是有雷閎這樣嗅覺和聽覺敏銳的武者,這樣的幻陣便作用不大。羅門教從先前的巖蠑那裡已確定了自己的方位,這幻景能起的作用便非常有限了。好在胡炭本也不指望憑此阻敵,只須稍稍遮蔽一下對方耳目,能讓自己從容完成剩餘的佈置就行。

坐在陣中的坎察和穆穆貼一會看看捏訣閉目盤坐的秦蘇,一會抬頭看看頭頂陸離光怪虛淡的幻景,滿心都是驚奇。這幻陣發動之後是雙向作用,現在出現在眾人頭頂的是與羅門教眾人所見一樣的景色,那是秦蘇借陣文之力,擾亂光色,將遠處另一處空地的景色投影過來而成。不過為了觀察方便,胡炭在陣文上做了些佈置,陣內人還能夠看到陣外。這等陣局奇觀,與兩個胡人慣常所用的對敵法術又自不同,雖未見得威力如何,但卻是奇妙新鮮,坎察師兄弟都自覺開了眼界。

“居然還真的布成陣了,想來京前鎮的那個陣法也是出自你手吧。”不多時羅門教前後兩隊人蟲兵匯流,距著百來步成半圓將胡炭的陣座包圍起來。見前方空蕩蕩的地面,驀然生出淡淡地霧氣,貼地絲絲縷縷纏繞著,謝護法心中微微感到驚訝。聖手小青龍的這個兒子在制符和陣術之學上倒頗有些天分,死在這裡真可惜了。他在這樣倉促的時機也還弄出個似模似樣的陣座來,只是不知到底只是虛有其表還是真的可堪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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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一隊聖兵過去看看。”

破震堂的一名副堂主搖動藥香,逼緊喉嚨,發出一疊急促的閣閣聲,蟲群頓時躁動起來,未已,後方一群刺頸花蟊一齊鼓翅,低低飛著向陣座直撲過去。

“來了!他們!”坎察在陣裡看的真切,身子不自覺向前傾起,興奮之下,兩隻手掌掌心微微泛起潮意。

“嗤嗤嗤!”飛在最前的花蟊剛飛到陣座範圍,便被陡然噴湧的空氣瞬間衝高丈許,接著又急跌,像陷在激流中的樹葉一般,身不由己的順著氣流方向向右急速旋去,數千只飛蟲奮力振動翅膀,卻怎麼也掙脫不了湍急的洄渦,在亂流裡上上下下的沉浮顛簸了一會,便昏頭漲腦的全捲入中間風眼,未已亂力撕扯,幾千只拇指大小的花蟊盡數碎成星屑,被拋飛到外面雪地。

“哈哈!好!小孩!好!”坎察舔著嘴唇大笑,三千多只惡蟲兒,雖然威脅不大,但放在往時想要盡數消滅也要費點手腳的,可眼下只單憑著陣式的五行運轉之力,便輕輕巧巧的將之湮滅於無形,這陣法果然有點門道。胡人心癢難搔,兩隻手掌虛提著的離地半分,幾次想要落下又提起,眼巴巴的望著胡炭,滿心想要親身感受一下這陣法的奧妙,可是胡炭還沒發話,他又不敢自行動作,生怕自己貿然的舉動會擾亂陣法運轉。

一群花蟊在短時間內灰飛煙滅,謝護法微微抬了抬眉毛:“不是唬人的玩意兒啊,竟然還布有氣罩?瞧空氣流向還是內旋外拋,用毒氣也攻不到裡面了。”這小娃娃心思倒還縝密,連這樣的容易忽略的細節都防範起來了。

“再上,請八祖去看看。”謝護法也不以為意,一個小小孩童折騰不起什麼大浪的。

遠處山道間一排蜘蛛接了指令,高舉尾腹俯身掘地,長爪幾下起落,半個身子頃刻沒入了地面。陣中眾人知道下一波攻擊又要來,坎察心癢爪癢,這時終於忍不住了,向胡炭叫道:“胡炭!我來成不成!?方法聽你的,剛才的,我來抵擋!”見胡炭向他點頭,頓時大喜,把雙掌按上了地面,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頭蜘蛛的動作。

靈氣接入元源,陣文作用,陣眼被啟用,一股奇怪的感覺便侵入到胡人的心神之中。彷彿倏忽間被套上一身沉重的鐵甲,周身靈氣都被阻絆,執行變得滯澀起來,坎察“啊!”的一聲,閉上了眼睛,扭動身子慢慢體會,經過片刻適應之後,強推著靈氣過五宮,向著掌心處噴湧而去。待得那股如溼棉堆身的沉重感覺稍減,他便覺得一股磅礴的氣息牽引著知覺向外急擴而去,坎察連發出‘呀!呀!咦!咦!’欣喜的叫嚷。此時身若無形,但卻又觸知極敏,在陣座的作用範圍之內,一牆一樹,一草一石,歷歷在心如張掌觀紋。自己就像一個身軀被膨化成空氣,漲大了千百倍的人,正在俯抱著整座陣局,雖然目不能視,耳不能聽,但地層的每一絲輕微震動,氣流的緩急滑滯,氣溫的冷熱變化,無一不在掌握之中。“有趣!哈哈哈!小孩!很有趣!”

六隻蜘蛛分六個方向遊弋而來,坎察很快就察覺到了動靜,從土層的漾動,他能準確的分辨出這些蜘蛛的方向距離,動作大小,在土中的姿態,甚至是它們腿上的毛刺的數量。這真是一場奇妙的體驗!“慢慢的!”坎察咧開嘴笑起來,就像一隻蹲在高樹上翕斂羽翼的獵隼,盯視著草叢裡不知死活的幾隻鼩鼱,那種情勢盡在掌握的感覺讓他胸懷大開。“不著急慢慢的!”坎察渾忘了堆壓在身上的巨力,他把靈氣激出,過肝宮,穿肩井,從兩掌心壓進地面,卻先引而不發,等到幾隻蜘蛛成環形鑽入控制範圍之後,才大喝一聲:“抓住起來!”

“嗤!”一蓬鮮綠的箭草在坎察身前一塊石臺旁飛躥了出來,可在蜘蛛身邊,卻只有幾支蔓條慢慢悠悠生長,這可跟自己一招斃敵的預期大不相符,坎察吃了一驚,忙又加大法力,可是那叢箭草沖天拔高了幾尺,地下捲曲的柔莖只是晃動了一下,便又仍然不緊不慢的舒展枝葉,坎察又是失望又是不解,閉目大叫:“胡炭!不行啊!啊喲……喲!蜘蛛來了!哎呀!”感覺到六隻蜘蛛齊向陣座中心鑽擠,坎察手忙腳亂,彷彿看到他們正在咬進心口一樣,一慌之下,眼睛便也睜開了。

“不好用!”坎察驚慌的看著胡炭,嚷道:“我想生出棘刺,殺他們,可是只生小苗!沒有受傷!”

胡炭一聽就明白出了什麼問題,暗呼一聲:“糟糕!”急忙轉個方向,朝一處陣巧跑了過去。白虎吞舟局本是沒有問題的,胡炭確也學仔細了,然而臨戰之時,終究不可能生搬硬套迎敵,必要因地制宜來佈置。今日最大的變化便是作為陣元的胡人,他的控木之術並不在傳統五行法術之中,陣譜中也並沒有專門介紹以控木術來操縱陣元的法門。胡炭本是動了個小心思,在陣局內用符咒變勢來轉木為火,然而這個權宜的機變此時卻沒發生作用,顯然還是小童想得簡單了。

“咚咚咚!”六隻蜘蛛想要拱破地面鑽出來。可是陣座早已被胡炭合成一體,前庭後壁,還有陣中,到處都覆滿了貼地而生的深根地衣,在這些纏結了陣力的植物下面,它們卻哪能鑽得出來!

不過聽著地底下面急切翻騰的聲音,秦蘇和兩個胡人都生出了驚惕之感,他們本就對胡炭的陣術將信將疑,眼下看到出現紕漏,這擔憂的心情更自深了一份,三人各凝了法力戒備。雷閎微微搖了搖頭,心中也對自己期望胡炭過甚有些好笑。邁到鼓動最劇烈的中間位置,激開護身鐵壁叉腳站著,像一尊鐵塔一樣的鎮守,只待偶有不虞,便用拳腳將冒頭的東西打個落花流水。

“這裡用格位相干的法子,怎的卻行不通?‘行以水則火衡之’‘元與土則水制之’沒有錯啊,用木為源則用金來隔阻,刃符雖非真金,然氣息相近,這樣的制衡本當有效才對……”胡炭在埋著兩張刃符的轉竅之處蹲下來,心裡也有些慌亂,一些念頭無法抑止的湧入心中:“莫非是白虎吞舟局與木氣並不相容?還是這陣局中另有什麼沒有說明的機巧?若是坎察大叔竟然無法成為陣元……那我的十四萬魚衝可就毫無用處了,鶴掠也……”他有些後悔和擔憂,只是眼下還不是梳理心事的時候,強鎮住心神,在心中重新理清脈絡:“木氣從這裡過來,受金氣阻隔而轉中池,中池圍以土符,到這裡殺與促都不成問題,木氣受土氣催揚而漸強,木強則火盛,火氣則直接匯入陣文,哪裡出了問題呢?木強火盛……咦?啊!是了!原來是這裡!在這兩掌限局中還分主客,主木強則客火弱,上面離刃符還太近了,再有強金相迫,火勢更加下行,這可變成木愈強火愈弱了,怎能激發陣法!難怪!難怪!”胡炭心念電轉弄明白了關竅,手下不停,飛快的在埋設刃符的地方又揪出一條土隴隔斷氣門,左右用兩字陣文定住了,又書一令破了木火的主次限局,見三個字令一震後隱入地面,向坎察喊道:“坎察大叔,你再試試!”

“好了麼?”胡人忐忑不安的收了手勢,重新沉心閉目,按掌注入法力。感知剛一外擴,他便感應到聚在身下丈許處那六隻虎視眈眈的蜘蛛。“哇呀!”這麼近的距離,這麼清晰地對面相覷,就如同早晨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六隻流著口水怪物貼面觀察自己,坎察驚得出一身冷汗,不假思索的向外一推。

“突!”掌下的泥土被靈氣震開了兩個小小的土坑,陣元策動,陣應立顯,一股巨力將六隻蜘蛛分六個方向朝陣外急推,然後貼著四面外牆的牆腳,有火煙升騰起來。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被陣法的三重轉勢激發,八支巨大的冰錐斜刺裡沖天而起,帶出了大蓬的泥土,被推到陣座正向和兩邊側面的四隻蜘蛛頃刻間被插破肚腹,挑在尖錐上一下從地層底下帶上三丈高空,長爪亂劃,啪啪拍擊在錐稜上,碎甲體液汩汩流淌。而推到巖崖底下的兩隻則直接被刺死在山壁裡面。“哇哈哈哈哈!成了!小孩!這個厲害!厲害!”坎察哈哈狂笑,一時氣息不暢,大咳幾聲,又繼續大笑,睜開眼睛去看胡炭,心中歡喜已極。雖然費了好些靈氣才滅殺幾隻蜘蛛,算不得什麼太了不起的戰績,但是那種瞬間如虎視兔,生殺予奪的感覺,卻照實叫人痛快。

看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的胡人,胡炭和秦蘇都暗松了口氣,對視一眼,均想:“這陣局總算沒教人失望。”

胡炭觀察著地面,見身前身後,觸目所見的所有空地,在坎察發力時都浮凸起許多二指寬的梭狀土塊,在蜘蛛死後又沉沒下去,知道自己佈置的十四萬魚衝終於沒出意外,臉上露出笑容。

圍聚在陣外的羅門教眾人臉色卻都不太好看。六隻土行蜘蛛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戰力,對付不了高階的術師,但收拾起尋常江湖人物卻還勝任。雖然幾位堂主並未小視對手以為只憑幾隻蜘蛛就能讓胡炭幾人手忙腳亂,但這才一碰面動手,就讓人家切菜瓜一樣弄死淨光,這也未免太快了點。

謝護法面色卻還平靜,目光盯著不遠處的陣局,注意力卻遊弋在周遭四圍。從先前情報得知,躲在陣局中的只有秦蘇胡炭雷閎以及坎察師兄弟五人,那聖手小青龍卻不在其中,也不知躲藏到了哪裡。他這次的目標主要是胡不為,正主不至,他也還沒想要傾全力出手。不過兩度試探進攻都被胡炭的陣局輕而易舉的化解掉,倒是讓他略略動容,暗道:“倒是看輕了這娃娃,年紀這般小,卻能掌握如此陣術,也是很不容易了。好些成名陣術師都沒這樣的造詣。”轉念又想:“聖手小青龍不在附近,是不敢正面相見還是另有計劃?他們想倚仗這陣法先消耗我們兵力麼?如果有奇計,卻該如何實施?”他捉摸不透這一行人的計劃,眯著眼睛在前後左右來回巡視,雪堆、土石、崖壁,枯藤,然後把目光停在了高懸十餘丈上方的突巉上。

“把所有聖兵都調令起來,準備強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