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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第三者視角

我不敢回答,確實需要,這東西也無法否認。

“哥,我跟你說過。至少,目前,我還是名義上的妻子,有些義務,我也可以盡。但我可能對這方面,沒有感情和需求了,還得請你原諒。我們維持著這種關係,我估計不會長久的,哥,如果你有新的愛情,你就告訴我,我支援的。”

“不,妍子,你別多想。除了你,我不會有第二個妻子的。真的。妍子,我也不會在你身上,做你並不喜歡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說到:“就這樣吧,哥,今天過了,還有明天,你該想想辦法了。”說完,她徑直到了樓下,剩下我一個人,呆坐在床上。

這是多麼無情的說法啊,妍子,原來如此愛我的人,為什麼變得如此冷漠了呢?她平靜地問出這些問題,提出這些建議,根本沒有夫妻間親愛的意思了。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山果居,班長對我們關係的分析,當時覺得信心百倍。後來給妍的糖葫蘆,她開心的狀態也發自真心,但今天,她對我這事的態度,又讓我開始灰心了。

這麼長的時間,我們的關係總在這種拉扯中,彷彿離她越來越近,但突然間又被她無情推開,我內心的煩躁是肯定的。

但是,這種煩躁有什麼道理呢?妍子錯了嗎?她所說的,都像是有道理似的。她寫過離婚協議,她也勸過我和小池複合,她今天也照樣支援我去尋找新感情。

她並沒有任何故意傷害我的行為,但我覺得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我定了定神,依據這麼長時間靜坐的經歷,我有了一些對付感情和心理矛盾的經驗。如果發生巨大的煩惱,你就觀察它,看它怎麼來,再看它怎麼去。

我先觀察自己略帶慍怒的狀態,究竟是因為什麼。這種憤怒最開始的感覺,我回憶起來,是一種強烈的失落感。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呢?

估計的原因有幾點。第一,原來妍子是那麼關心我的心情,但現在如此冷靜,她不因為我的激動而激動,這是情感上巨大的疏離,造成我的不甘。第二,巨大的潛在的希望,我內心渴望妍子給予身體或者情感上的安慰,但她沒有。她只說了解決的辦法,如同跟一個不相干的人,冷靜分析解決路徑,彷彿我不是她的丈夫和愛人。這種失望,對我的打擊更大。

難道,她平時對我的照顧和做的一切事情,都沒有感情色彩嗎?不對,她對我還是比較關照的。給我泡茶,等我回家,晚上還給我蓋被子,耐心地傾聽我的計劃和訴說,她不像是在感情上,完全排斥我的人。

這兩種看似不太一致的態度,讓我對妍子的真實想法,捉摸不清。對了,我試圖努力確認她的想法,她總是迴避暴露情感,這才是根本原因。

我再次體會到王小波所說的:一切的憤怒,都來自於自己的無能。

終於找到憤怒的原因了,我無法瞭解妍子心意的真實現狀,也談不上改變她心意的方式,這就是無能。對自己無能的憤怒,是用懲罰自己的方式來平衡虛無。

當想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發覺,我居然不生氣了。這憤怒的情緒,居然消失了。

一切都沒改變,妍子沒上來,我還坐在床邊,甚至沒有人跟我說話,我自己也幾乎沒有做任何動作,居然就這樣神奇地消解了憤怒。

這是一個神奇的現象,有心理的巨大問題,不需要解決,它自己就會消失。

這是不是也算一個法門呢?

突然,我腦袋又浮現出一個概念,不知道它為什麼會冒出來。門捷列夫的蛇。這個意象是第二次出現了,如同潛伏在記憶深處的某個角落,被一個莫名的機關觸發,盤著的,那條凍僵的蛇,就出現了。

此時,我並沒有聯想到最熟悉的農夫和蛇的故事,而第一反應,卻想到了門捷列夫。記憶冒出的機制,究竟是因什麼而觸發?

好像有句話:“無所從來”。

那條蛇,如何使它散開遊走?不需要做任何動作,不需要給它烤火加溫,更不需要聯想什麼元素週期表。只是看著它,等著太陽出來,等著春回大地,它自己散開,自己溜走,進入到你一個完全看不到的地方。

好像 有句話:“無所從去”。

這種心理狀態的變化,我做了什麼?沒有什麼,我只是以第三者的視角,觀察它。那麼原先憤怒的,是不是我?如果那是我,那麼,在一邊第三視角冷靜觀察的誰?

如果這個觀察者才是真的我,那麼,那個憤怒的,是假我?真我和假我同時存在我的頭腦中,我該如何判別?

但是,就算那個觀察者是真我,我修行需要追求和保持的東西,一如我觀察呼吸時打坐的狀態,但我推測,人一旦死亡,或者說是睡眠,那個觀察的真我就不在了。那麼,真我可以被這些阻斷,真我就不是永恆的。那還修什麼道?有意義嗎?追求一個註定要消失的東西?

近代陶行知作為大教育家,有一句名言。“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那麼,他所說的真人,究竟是什麼?真誠的人?天真的人?較真的人?

《黃帝內經》素問中,所描述的上古真人,或者說道家所說的太乙真人,這種真人,彷彿能夠提攜天地、把握陰陽,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光。那麼這種真人,大概屬於神仙之類。

以陶行知的目標,大概所有人都有可能成為真人了。但以道家的目標,大概真人就不是人,是神。

那一個定義更準確呢?佛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如果證得了,大概算得上是得道真人了。那麼,看來真人,普通人都是可以得到的。

有時,我們用第三視角來觀察世界,往往得不出什麼概念。比如我小時候,望著藍天白雲,那就是藍天白雲,如果稍加想象,那白雲就像人像狗,像霧像風了。意識從聯想中來,如果沒有聯想,連意識都沒有,是不是和死人一樣?

這是個巨大的矛盾,無念之念如死人,有念之念是妄想,怎麼把握呢?

從我最近看經典的思考來看,有一句話很難以理解:“打得念頭死,方得法身生”。如果念頭死了,是不是人也死了?比如在醫學上,判斷一個人死亡的最終標準,是腦電波的消失。一個沒有念頭的人,是不是腦電波消失了呢?如此,那不就是死人嗎?

是不是學佛得道,以死人為前提?如果這樣,就有一句話值得玩味了。“要想人不死,除非死個人”。那麼,自殺是不是成佛的捷近呢?肯定不是,因為佛教經典早已駁斥了自殺的概念,說那是巨大的罪惡,不可能得到超升。

原來看過虛老和尚年譜,他曾經有過兩次瀕死經歷。一次是在南京附近的江上,失足墜江,最後幾乎淹死在江裡,幾天後,大水把他的身體衝到江邊,當有人給寺廟報信,寺廟和尚把他抬到寺廟時,他七竅出血。

這種情況,在我小時候也碰到過。我小時候,有一個初中同學,私自下河洗澡,被淹死了。當人們把他打撈起來的時候,他身體僵硬,全身冰冷,已經早就沒了呼吸,全身還保持著在水中掙扎的扭曲狀態。

當時我就在打撈出水的現場。人們判斷,這個人從下河被淹到打撈出水,已經大半天了,確定已經完全死亡。

當有人通知他鄉下的媽,他親媽趕來進,遠遠看到孩子的遺體,只大聲呼喚到“兒啊!”,此時,人們突然看到,這位已經死亡幾個小時的同學,突然七竅流血,現場慘不忍睹。

要知道,一個死亡數小時的人,身體已經僵硬,沒有體溫和呼吸,他為什麼能夠流血呢?為什麼是在聽到他母親的呼喚的瞬間發生?這是一個巨大的迷團,至今還不能解釋。

也許,他當時只是假死或者瀕死狀態,還保留著最後的神識,只等待他最愛的母親。

當年看到虛雲老和尚年譜的時候,也有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抬到寺廟時,估計面對佛祖,面對著他的同道面對著他的信仰,最後的神識促使他,七竅流血。

但此時,大和尚透過神秘的功法或者預測術,或者是所謂的天眼或者是所謂的神通判斷,這個將死僧人之所以有此劫難,是因為他犯了慢眾的過失。

這個僵硬的流血的人,在佛像面前,被一群僧人用板子打了一頓,這是多麼不通情理多麼殘忍的事啊。但是奇蹟發生了,虛老和尚被打活了。

他居然活過來了。這說明什麼呢?是真說明有這種因果的存在?還是他根本就沒死,有救活的可能?

按理說,人死不可復生,尤其是死亡特徵明顯,時間很長的人。如果說他當時沒死,有救活的希望。那麼,當年,我那苦命的同學,是不是也有救活的可能?

所謂“慢眾”的因果,就是因為他過去太驕傲,太瞧不起人,這樣一個比較小的道德瑕疵,會付出生命的代價嗎?如果真是這樣,按我的所作所為,不知道該死多少次,該有好幾輩子來還宿債了。

我對不起妍子的地方多了,犯的錯誤也多了去了,尤其是在婚後我犯的錯誤,妍子今天對我這麼客氣,我還有什麼資格抱怨呢?

虛老和尚還有一次瀕臨死亡的經歷。他在終南山靜坐,不知不覺入定,完全沒有意識了。二十多天後,山下的和尚才發現他,用敲罄的方式把他喚醒。那麼,這二十多天沒有身體和心理活動的經歷,算不算一種死亡狀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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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對死亡有另外的定義,他認為“方死方生”,生死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這與佛教的一些原理是相同的。

當然這種死亡,大概可以分兩個維度來理解。第一,身體的每一刻,都有舊細胞的死亡和新胞的誕生,每一部分都在發生著改變,與以前有所不同,這就是生死的交替。第二,世界每時都在發生變化,你所處的環境也在生死交替之中,所以,每一刻你都在死亡和新生,你看到的每一個畫面,都是新的,如果你誕生於一個新世界。

古代諺語: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因為每時每刻的流水在變化,你也在變化之中。

佛教中還有一個比喻,就是睡覺等於死亡,醒來等於新生。這在莊子夢蝶的故事中,也有這樣的描述。夢中的蝴蝶與醒來的莊周,完全不同的身體、完全不同的環境、完全不同的感覺,這都是生死。

當然,這些哲學的概念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對現實幫助不大。但有一個體驗,卻是真實的。頭天的心情,無論多麼強烈,只是睡一覺,情緒就會大為改變。至少,對心理和思想來說,這種生死的比喻,是恰當的。

人的身體既然隨時在改變,那麼心理的改變更快。如何確定這個就是我?

大概是意識流的連續性。我們總認為,意識因記憶,造成了某種連續性。比如小時的小莊與今天的小莊,雖然身體和情感發生了巨大變化,但我與某些人的親屬關係沒變。我原來的記憶沒變。

如果記憶、習慣和思想情感發生了巨大改變,我有可能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比如老年痴呆患者,他忘記了自己是誰,那在意識上,他等於已經死過一遍。

但是,他的社會關系沒有變化,他的社會環境沒有大的改變。從旁人看來,他還是他,還是那個社會中的人。他還是某人的丈夫、某人的兒子、某人的父親。

從第三者視角來看一個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產物,這個定義真是天才的。但是從他自己來看,他根本無法定義自身。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斷,所謂“要想人不死,除非死個人”不僅僅是指身體的我。身體的我隨時都在改變,可以認為它經常在死在生。而更重要的是,自己意識和社會關系的改變,巨大的改變後,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的狀態?

排除社會關系,改變社會關系,就改變了第三視角的人。這點很簡單,就修苦行。比如佛祖離家來到雪山,那他就不再是那個王子了。行者苦行,頭陀不三宿空桑,改變自己的環境,就不再是以前那個定位了。一切社會關系的改變,也就死亡了過去社會定義上的人。這是可以做到的,做個行者、隱士或者出家人,都可以大致上完成這個轉變。

排除自我意識,不是死亡,也不是成為植物人,那就得排除記憶對思維的干擾,打斷意識流動的連續性,就會出現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全新的人。

想到這一點,從第三視角到第一視角,我發現,最難的,是截斷意識的連續性,這正是修行的重點。

跳出第一視角,用第三視角來看自身,讓情緒和自我意識淡化,如同那條冬天的蛇。第三視角的清醒與第一視角的散漫,解構著自我,讓自我進入一個冷靜平滑的狀態,就會與第三視角重合,達到“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臺”的地步吧。

也許這是我的一種猜測,對與不對,得找過來人求證啊。

但我想,思路的物件是不會錯的。也許方法有錯,但方向不錯。因為,心即是佛,心外求法是外道,那麼,針對自己的心理和思維進行修煉,是佛法的基本原理了。

“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皆因妄想顛倒,不能證得。”

如前所述,妄想的最大根源,是自我意識。所以才有“觀法無我”的說法。排除自我意識,真心即會顯現。這是大致的法則。但如何排除呢?大致的方法是“定慧等持”,戒、定、慧,戒是行為或者思想上的約束,定是安住,停止或者淡化思維活動,慧,就是悟道的基礎了。

如果定久了,是不是慧就自動產生或者顯現呢?應該說,慧在人身上自然就有,只是沒有發現。這如同美。世界不缺少美,只是缺少發現。

顛倒,這個詞如何理解呢?既然心外無法,那麼顛倒的,也是我們的心。心是如何顛倒的呢?

從我看《愣嚴經》的體會,大概是這個模式。人的認識,過程是這樣的。以聽覺為例,我們是先聽到聲音,這是耳朵聽到,腦袋判斷,於是聯想,這是哪個鍾敲出的聲音,再聯想,這樣敲鐘,是不是要下課開飯了。這是由內向外探尋的一個過程。

如果要顛倒這個過程,就得由外向內去思考。聲音來了,傳入耳朵,耳膜震動,導致聽覺神經有反應,連線到大腦皮層,進行聲音判斷。但這種判斷,並不是聲音本身就有的性質。聲音再響,在一個聾子看來,也沒有這種判斷。

這也並不是大腦本身的性質,因為大腦僅是一個思維機構,沒有空氣的震動,肉體沒有感覺,大腦也不會判斷。

聲音從哪裡來?是從敲鐘與耳朵與大腦的聯絡中來,是誰在聽,是我在聽還是這個肉體在聽,還是意識在聽?佛教一一排除了這些說法。剩下的,就是真心了。

真心是什麼,根本無法述說的。第一,你根本無法描述一個不存在的東西。第二,你描述所有的東西,都是與其它東西的不同的相對性來界定的。沒有合適的參照物,你根本無法定位。

所以,我們所產生的一切感覺,都沒有自身的性質,這就是空。

但明明,我卻存在,我聽到聲音了,我在想像,這明明是有。這二者如此矛盾,這是為什麼呢?

將有消解於無,最好的辦法,是不是如同我剛才的慍怒,用第三視角看著它,它就會自動溜走呢?

把這個方法試用到我的身體上,我要看看有沒有效。

當妍子上來的時候,我還有打坐,這是我今天第二次打坐了,在午覺起來之後,妍子已經到樓下去了,她中午唸經的課,已經上完。

我就到佛堂打坐。要知道,每次睡覺醒來後,我的下身那個部位,都會產生堅強的反應。我試著用觀察的辦法,看能不能消解。

起初,我試圖用第三只眼看著它,加快它是如何起來的,不企圖讓它自己下去。但是越這樣想,它就越不屈服。

此路不通,原因是我過多的回憶,要找到它起來的原因,就得回憶,但它起來的時候,往往是在我醒來之前,記憶從那時起已經斷絕。

找不到原因,來觀察現狀,結果造成另一種關注。這種生命原始力量的壓迫,你越關注它,它就越厲害。

我得換種方法,只關注呼吸,但在白天打坐,關注呼吸會有干擾。因為我總有一個念頭,想睜開眼睛看呼吸時,是否真的有條氣體形成的霧狀,也讓人心神不寧。

我再次收斂心情,觀察我的心。因為我想起了心外無法的古訓。我的心情,有一種衝動和壓迫感。那麼觀察這個壓迫感吧,這是一種心理狀態,應該屬於心的範疇吧。

這個壓迫感,卻無法定位。你說它來自於下身吧,但感覺卻是從頭腦中形成的。你說它僅僅是頭腦中的一種心理吧,但它又總與下身有關聯。

那麼,我的注意力,或者說第三者視角觀察的物件究竟在哪裡呢?一會上一會下,更會心慌意亂。

心一慌,呼吸就不均勻,呼吸一亂,身體的反應就多起來了。比如好久前都已經克服的腿痛,又有感覺了。胸中的憋悶,又來了。

一切讓我心慌的東西,都是不對的,這我知道。那麼,什麼才能讓我這顆心,安靜下來呢?

妍子在此時,上來了。看到我在打坐,甚至身體有些搖晃。她估計明白了我的意圖和處境了,因為她接下來說的話,就是證明。

“哥,你在跟自己過意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