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的技術不錯，蹬著三輪車，不緊不慢，就跟人快步走路差不多，正好適合遊覽，
不等陳陽說話，大爺就自己說開了，“其實二位來的時間有點不湊巧，約莫再過一個小時，天就黑了，這到了晚上，有些東西就看不太清，
不過夜晚也有夜晚的好，彩燈點上霓虹亮起，那又是另外一番風味，對了，二位是隨意轉轉，還是有想去的地兒？”
陳陽坐在後面，看著兩旁的青磚灰瓦，說道，“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就隨意轉轉吧，對了，大爺，還沒請教您貴姓啊？”
老大爺嘿嘿一笑，罕見地沒有用免貴之類自謙的說法，而是直接說道，“我姓金，本名安臨，您要看得起，叫聲金大爺就行，或者直接叫大爺也可以。”
陳陽眼角微動，詫異地看著老大爺的背影，“姓金？您這祖上怕是來頭不小啊。”
金大爺哈哈一笑，“都是老黃歷了，祖上來頭再大，不也得靠蹬三輪過活嗎，再說了，”
說著回過頭瞅了陳陽一眼，笑道，“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我大清早亡啦，還提那一茬幹嘛。”
陳陽和秦雨相視一眼，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真沒想到，今兒個咱們也享受了一把王公貝勒的服務，
不過他也沒在意，這北金城裡姓金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就算祖上是康熙乾隆又怎樣，還不是一樣要討生活，離了工作照樣沒飯吃。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金大爺，我看這兒院子挺多的，您知道哪兒有出售的嗎？”
坐在他身邊的秦雨立刻扭頭看著他，隨後皺了皺鼻子，又躺了回去，倒也不吭聲，
只是買套四合院而已，又不是要投資，不怕。
“喲，聽您這意思，是打算買套宅子？”金大爺蹬著車，想了想說道，“有倒是有幾家，就是不知道，您想要個什麼樣兒的。”
陳陽輕聲笑道，“我也就是看這裡宅子不錯，隨口這麼一提，反正也沒事兒，您都給說說唄。”
“行啊，”
這時金大爺猛地快蹬兩下，騎著車往右邊一拐，說道，“其中有一戶就在前邊兒，乾脆我拉您過去看看，那一間倒也不大，也就是個一進的院子，佔地面積不到兩百方，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正座倒座東廂西廂都有，院子有顆大棗樹，就是早些年改動得厲害，除了外面沒怎麼動，裡面的房子幾乎都看不見以前的樣子了，如果您想要復古的話，估計得大修。”
“大修不怕，”陳陽笑道，“主要是產權得清晰，再就是不能有什麼麻煩。”
這老四合院，住裡面的不一定有證，有證的不一定能有處理權，雖說現在比早十幾二十幾年好了很多，可難免還有點手尾留下，稍不注意，可能就沾上什麼麻煩了。
“嘿，這您請放心，”金大爺哈哈笑道，“咱跟那些中介不一樣，不指著這個掙錢，也就是幫幫街坊鄰居傳個話，要是有麻煩，我家您知道，就剛才上車那地兒，您上我家來找我！”
聽他這麼一說，陳陽就放心了，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找中介，就找這種地頭蛇的原因之一，人家中介只管是否合法，後面的麻煩，他們才不會去管呢。
兩分鍾後，三輪車拐進一條衚衕，這寬度，估計勉強夠兩輛小轎車通行，兩旁是低矮的院子，幾乎都是平房，極少數才有兩層樓，估計也是後來往上加的，陳陽也看到有些宅子的倒座房改成了車庫，看來是可以開車進來。
沒一會兒三輪車停在一家門前，金大爺一聲吆喝，“到了，貴客請慢下車。”
陳陽和秦雨踩著踏板下來，跟在金大爺身後，見他拍門叫人，聊了幾句之後，便被一起邀請進去，
說實話，陳陽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親眼見過四合院長什麼樣子，這頭一回見，就啪地一下，把他的幻想給撲滅了。
怎麼形容呢，
如果說，這裡不是什剎海，而是在郊區，說是違規搭建的窩棚都沒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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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還好，就一堵青磚牆，但從門頭開始就有點衰敗，那兩扇木門稍微一動就嘎吱作響，等走進去，這裡面的房子，更是連原本的青磚都殘缺不齊，用了不少紅磚補上，廊簷下的雕刻也毀壞大半，院子裡好大一顆棗樹，遮天蔽日，愈發顯得有些陰森，
不過還好，打掃得還算乾淨，倒是不影響居住，
然後倒座房拿了一點位置出來改成了衛生間，挨著的便是廚房，
現在這院子裡住著兩位老人，看樣子應該是老倆口，這時正陪著金大爺在一旁說話，但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在院子裡轉悠的陳陽。
粗略地看了一遍之後，陳陽衝金大爺拱拱手，
金大爺立刻走了過來，
等他走近，陳陽才小聲說道，“金大爺，這兒的規矩我不懂，麻煩您給說說。”
“嗨，沒什麼規矩，”金大爺嘿嘿笑道，“還是那句話，我又不是中介，不指著這個掙錢，您們兩邊談價我也不摻和，反正呢，您付我一個小時八十塊的工資，凡是我知道的地兒，您要去哪兒我帶您去，這就完了，不管您們能不能談成，多的錢一分不要！”
陳陽拱起手晃了兩下，點點頭表示明白，這才笑著走了上去，說道，“大爺大媽，您這房子，打算賣什麼價？”
那位大爺上前一步，笑著說道，“小夥子，您是老金帶過來的，我也不跟您喊高，就這宅子，房本上寫得清楚，佔地攏共一百八十九點一平方，我按五萬一方算，合計九百四十五萬五千塊，再把零頭給您抹了，就九百四十五萬，如何？”
好傢伙，我還以為您把四十五萬五給抹了呢，合著就抹五千啊。
陳陽抿嘴想了想，零四年的時候，默多克給鄧文迪在大柵欄區的排子衚衕買了一座四合院，當時是四萬一方，總價一千萬，那地方在廣場旁邊，跟這裡比起來，真不好說誰好誰壞，
參考那套的房價，三年漲百分之二十五，也不是不能接受，就這漲幅，還沒商品房高呢，
也對，現在炒四合院才剛剛出現了一點苗頭，等以後就不是這個漲幅了。
想到這兒，又轉著腦袋看了一眼，
可能也跟這裡太破有關吧，稍微挑剔點的真不一定能看得上。
這時大媽又說道，“也就是我女兒在美國，老讓我們過去，這才要賣房子，否則的話，這地方我們都住了幾十年，老有感情了，是真不想賣的。”
老人家說話的語氣裡面，透露出滿滿的自豪感，顯然是為能去美國定居感到得意。
陳陽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麼每一個賣四合院的老人背後，都有一個在國外生活的兒子或女兒呢？！
好吧，這不是關鍵，希望十年後您老別後悔！
稍微盤算一下，陳陽看著老大爺，說道，“大爺，您再讓讓，九百二十萬，您要同意，我就要了。”
將近一千萬的房子，砍個二十五萬，不算多吧？！
聽他這麼說，兩位老人家頓時一愣，相視一眼後，老大爺詫異地看著他，“小夥子，這宅子，您就要啦？”
“啊，”陳陽點點頭，“您要讓個價，我就要了啊。”
在一旁的金大爺也有點無語，您這買房怎麼比買菜還簡單呢，才頭一家呢，而且房本也沒看，隨隨便便還個價就說要，真是有錢燒的，
隨即忍不住往前一步，昂起頭說道，“老藤啊，既然這位先生乾脆，您也麻利點，行不行給句話，不過，這人是我老金帶來的，我可是跟人家做了保，買了您的宅子不會有任何麻煩，您可別給我掉鏈子啊！”
老大爺眼睛一瞪，“我老藤什麼人您不知道，幾時幹過缺德的事？”
說著轉頭看向陳陽，“我女兒三天兩頭地打電話催我過去，我也就不計較這二三十萬的，
行，小夥子，既然您這麼乾脆，那咱們這就說定，九百二十萬，這套宅子讓給您了，您看這手續什麼時候辦？”
陳陽呵呵一笑，“明天我就找人過來跟您籤合同辦手續，不會耽誤您二老去美國享福。”
嘿嘿，人生第一套四合院到手，
雖說破了點，但修一修不就完了，再說我又不一定是自己住，以後往公司裡面一放，拿出來放租也不錯啊。
留了一萬塊當訂金，便從宅子裡面出來，
三人上車坐好，金大爺在前面扶著車把手，嘿嘿笑道，“果然是活得久才能見得多，今兒個算是開眼界了，這進去前前後後沒五分鐘，就買了套小一千萬的房子，
怎麼著二位，房也買了，再去哪兒轉轉？”
陳陽坐在後面，看著大爺的後背笑道，“大爺，您不是說，還有幾套嗎，再帶我們去看看唄。”
金大爺蹭地一下轉過身，滿臉愕然地看著他，“小夥子，您還要買啊？”
“啊，”陳陽昂著頭笑道，“買啊，只要價錢合適，有多少要多少。”
“不是，”金大爺犟著身子，眼睛盯著他，滿臉不解地問道，“冒昧問一句，您買這麼多房子，是炒房的？”
“喲，您還知道炒房啊，”陳陽哈哈笑了笑，說道，“不過，我還真不是炒房的，現在人民生活不是越來越好了嗎，您看這兒，遊客也越來越多，還有好多外國人過來住，
我啊，就想買幾套這樣的老宅子，給拾掇拾掇，然後改造成旅社，長租也行短租亦可，就指著這個掙錢了。”
“懂了，您是開酒店的！”金大爺這才轉過身去，笑著說道，“您這話說的對，我在這兒生活了幾十年，是親眼看著這裡怎麼一點一點的變化，現在遊客多，外賓也多，開酒店確實是個好營生，
得嘞，我也不管您是炒房的還是開酒店的，既然您想去，那我就帶您去，二位貴客請坐穩，咱們這就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