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找我上級投訴？”
售貨員彷彿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當場笑出聲，“我上級見到你這窮酸模樣，還會誇我做得好！誰想看到上百元的手錶給碰髒了，快走快走！”
說著，雙手還不耐煩地揮趕起來，頓時吸引旁邊人的圍觀。
葉春妮成了視線焦點。
很快大家也看明白怎麼一回事，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喲，現在還真的是什麼人都敢來看手錶了。”
“這女孩看起來像個高中生，又穿成這個樣子，她不知臊的？”
“該不會是城裡人的保姆，看到自家主人有，也想買一塊手錶回去威威吧？”
……
一句句看不起她的話從四面八方攻擊過來，葉春妮始終神色平靜，明亮的眼眸裡一絲波瀾也沒有。
她如果再年輕幾年的，一定會掏出褲兜裡所有的錢拍在櫃子上，衝看不起人的售貨員高聲嚷一句：我這兒有幾百塊，你看不起誰啊！
但是這樣的舉動顯得自己既土又俗，活像個沒素質的暴發戶。
沒素質的人有一個就夠了，她閒著沒事幹去弄壞自己的品味？
所以葉春妮只是平靜地挑唇一笑，看著還有這麼多路人在旁邊竊竊私語，她乾脆提高音量，“我是顧客，你是售貨員，我想看手錶，你的職責就是拿出來給我看。難道你們這裡的售貨員就這樣工作的？每個月領了單位的薪水連最基本的服務態度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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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沒錯！”
葉春妮話音一落，旁邊立即有人大聲附和，“顧客想看一看都不可以，你根本不配當售貨員！是靠家裡的關係搞的工作吧？一點也不像我們領導人說過的要禮貌待客、熱情周到！”
有了那一嗓子，圍觀的人瞬間像牆頭草開始對著售貨員指點起來。
現在的百貨商店也是國營的，自然領的也是公家錢。
但是做售貨員不需要什麼技術含量，只要家裡有人往上說說，或者有錢往上塞塞，能識幾個字的都可以安排進來。
看這個售貨員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估計是被說中了。
葉春妮有點訝異，剛才是誰幫她說了一句呢？
可等她抬眸去找人時，只看到越來越多圍觀的人，根本不知道是哪一個了。
“行！你一定要看是吧？”
售貨員哪裡捱得過眾人的指點，再一看葉春妮依然杵在原地，一副不看到不會走的放爛模樣，售貨員惱羞成怒地尖聲說出一個不合理的要求，“我可以拿出來給你看，但是你如果把手錶弄髒一點點，你就要賠償整塊表的價錢！”
“可以。”
葉春妮淡定地示意圍觀的人，“這裡的人都可以作證，我如果不賠償的話，你儘管叫警察來抓我。”
雙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時候退縮估計會被嘲笑一輩子。
“窮酸土鱉！”
售貨員嘴裡一邊罵一邊開啟玻璃櫃檯拿出手錶，“閒著沒事幹不回你的地方好好呆著，非要出來丟臉！”
“你小心一點！”
售貨員小心翼翼地把手錶遞給葉春妮，“你看我這手錶是乾淨無暇的！”
葉春妮不在意地接過手錶翻看了幾眼，售貨員在旁邊不停說難聽的話，而圍觀的人也不時交頭接耳，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手上。
葉春妮看夠了。
這塊手錶的確不錯，可惜短命。
她唇角微微一勾，在眾人的注視下，忽然舉高手錶，往地上狠狠一摔。
“砰！”
嶄新漂亮的手錶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周圍的聲音先是一靜——這樣的死寂在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來說是極其不正常的，彷彿每個人都被時間固定住了。
緊接著，站在中心的當事人輕輕拍了兩下手，輕脆又惋惜的聲音鑽進每個人的腦子裡，“也是挺耐摔的，這麼重的一下也只摔壞了錶盤。”
她哪裡需要把錢拍出來這麼土俗？
選個更震撼更刺激的方法才符合她的脾性。
嗯，神清氣爽了。
然後不知道是哪個人先倒吸了口冷氣，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倒吸冷氣，紛紛震驚地望著地上摔破了的手錶，又緩慢地望向笑意盈盈的葉春妮。
譁然聲音幾乎要掀翻天花板。
“你、你……”
售貨員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哆哆嗦嗦地指著葉春妮，“你看看自己幹了什麼！！”
最後一句話，售貨員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尖銳地叫出來的。
“你這個土鱉！去你娘的！你神經有病吧，你把手機摔破了，你、你你……”
售貨員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又怕葉春妮會趁亂逃掉，到時候要賠錢的就是她了！
想到這裡，售貨員緊張地叫道，“快！快把她抓起來，別讓人跑了。”
一邊叫一邊趕緊從櫃檯裡跑出來，伸手去抓葉春妮。
葉春妮閃身避開她的手，“不用忙，我做得出不怕認，自然不會走。”
“誰相信你這個瘋子啊！”
售貨員嘴裡說著葉春妮是瘋子，可和冷靜的她一對比，鬼吼鬼叫的售貨員反而更像是瘋子。
“誰幫我去報案？”
售貨員匆忙地叫同事報案，忽然餘光看到正朝這邊快步走來的人，她眼睛登時一亮，叫得更大聲了，“經理，你來的正好！這裡有個瘋子，摔破了我們的手錶！”
被叫著經理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他臉色鐵青地大踏步走過來，第一眼先是看到地上破成了兩半的手錶。
接著，他望向售貨員，低喝了一句，“閉嘴！我知道了。”
“經理，真的不關我的事。”
生怕經理會遷怒她，讓她也賠錢，售貨員再三辯解道，“我是真的阻止過這個瘋子要看手錶，但是她扯了一堆廢話，非要我拿出來給她看……不信你問問圍觀的人，他們都聽見都能作證的！”
圍觀的群眾裡有人用力點頭，說沒錯，這個女的是個瘋子。
經理狠狠瞪了售貨員一眼，這才望向葉春妮。
葉春妮回他一個大大方方的眼神。
不就是128塊錢嗎？
她拿的出來，並且還能摔到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臉上。
倏然，經理板著的臉扯出一個花一般的、讓人措手不及的熱情笑容，還對著葉春妮點頭哈腰問候道：
“同志，有沒有弄傷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