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保護崔孝利（中）
崔孝利和裴喜斌走出大門後，裴喜斌先上了一輛馬車就自行先走了。山田英男發現森谷大介的助手龜川尚典幾乎同時乘馬車跟著裴喜斌的馬車離開了滿鐵大樓。他知道這是森谷大介按照金谷涼子的指示暗中佈置人在監視新來的裴喜斌。但是，讓坐在馬車裡回憶往事的山田英男懊惱不已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事，這才是最主要的也是最有價值的，可由於他的愚蠢當時竟然沒有留意到！悔得腸子都發綠的山田英男揮手“啪”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他就配給金谷涼子當跟包的。但是，有句話說得好：“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他想。為著提振自己的士氣，山田英男又給了自己一個嘴巴。現在，他需要認真回憶當時的場景了。崔孝利是與一個站在馬路牙子上等車的男人擦肩而過之後，那男人才迅速坐上一輛馬車追趕先前走的那兩輛馬車去了。山田英男此時此刻才恍然，那等車的男人必定是在聽了崔孝利對他說的話後，才去追趕龜川尚典和裴喜斌的。按照這個邏輯分析下來，從他在一樓大廳裡見到崔孝利和裴喜斌開始，一場好戲就緊鑼密鼓地開演了，而這出好戲的女主角正是滿鐵辦公大樓裡的美人兒崔孝利。現在，山田英男可以斷言，與其說是裴喜斌主動討好崔孝利，不如說是崔孝利製造了一個裴喜斌接近她的機會，還有後來隨之發生的事，這一切顯然都是由一個幕後高人精心籌劃好的。顯而易見的，有興趣監視裴喜斌的除了金谷涼子就只有原本要和裴喜斌接頭的“乙支勇士”了，這也就是說崔孝利和谷川英一室長是一夥的，他們二位無疑都是“乙支勇士”組織的成員。一想到這，山田英男就渾身一震——老天呀，他出頭的日子終於來了！不僅山田英男知道，滿鐵辦公大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崔孝利、金谷涼子、小百合還有那個秀子，她們幾個是一個小團體，有事沒事找機會就聚在一起嘀嘀咕咕，這才真是應了那句“燈下黑”的老話，金谷涼子做夢都沒想到她身邊就有一個“乙支勇士”組織的成員。現在可好，全要靠他山田英男出手幫金谷涼子揪出暗藏在她身邊的一個——不對，是兩個也可能是更多的敵人。但是，且慢，且慢，萬不可草率行事。山田英男尋思，抓捕崔孝利這件事要分兩步走。第一步，也就是前期監視崔孝利和蒐集線索的階段，必須先避開金谷涼子的視線；第二步，等到摸清了線索，掌握了證據，到最後關頭需要實施抓捕崔孝利時再讓金谷涼子介入。之所以選擇這樣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地操作方式，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到時候任誰也沒有辦法否定他山田英男的功績了。分析到此，山田英男就自然想到了另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他非常清楚，僅憑一己之力單打獨鬥，顯而易見是勢單力薄孤掌難鳴，到時肯定沒有辦法應對復雜多變的局面，所以，他需要一個可靠的合作者。山田英男把身邊的人分析來分析去，就覺得裴喜斌是最佳人選，他不僅老實、聽話，最關鍵的是還有一定的工作能力，絕不是窩囊廢，另外，再有就是裴喜斌和他山田英男也談得來。
週一的早晨，地面上已經尋不到昨夜落下那點雪粒的影子了。上班時，裴喜斌最希望能見到老疤，不僅是坐他的馬車上班，他還希望能從老疤這裡聽到金英浩傳來的訊息。今天當他走出北國賓館大門時並沒有看到老疤的馬車，這不免令他有些失望，他便隨意坐上一輛攬客的馬車去上班了。
山田英男因為揣著心事，所以早早就來到辦公室，並且立即就給裴喜斌打
電話，可裴喜斌辦公桌上的電話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狀態。他看看手錶，發現自己是太著急了，還沒到上班時間呢。於是他耐住性子，把他籌謀的行動計劃重新思考了一番。山田英男認為不能再讓崔孝利自由行動，應該把她監控起來，查到和她聯絡的人，順藤摸瓜找到隱藏在暗處的“乙支勇士”組織。他認為這是一個立大功的千載難逢的機會，等到他找到了“乙支勇士”組織的老窩，再將此事告訴金谷涼子，那時候看看金谷組長是個啥表情一定很有意思。他覺得這個行動計劃既可以展示他過人的工作能力，又不至於得罪金谷涼子，同時還可以善意地提醒東京方面應該適時給山田英男先生晉級了，真可謂一石三鳥。山田英男前前後後又思索了一番，覺得自己的行動計劃沒有漏洞，關鍵是儘快地實施。想著，他又看看收表，見已到了上班時間了，便拿起電話打給裴喜斌。這回是裴喜斌接的電話，山田英男立刻說：“喜斌君，今天下午下班後有時間嗎？”
“有時間。”裴喜斌說。
“那麼，下班後你我在小斜街那家夢幻咖啡廳碰頭，如何？”跟著，還沒等裴喜斌說什麼，山田英男又故弄神秘似的壓低聲音小聲對裴喜斌說道，“我有事和喜斌君商談，是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而且毫無疑問，此事極有可能會關乎我和你的前途，所以請喜斌君務必前來赴約。”
“好，下班後見。”裴喜斌爽快地說，“我一定會按時過去的，請山田君放心。”話雖是這樣說，可裴喜斌卻實在想不出山田英男找他幹什麼，不過前去見面也不會有什麼壞處，說不定也會有啥意外收穫呢。
前幾天，裴喜斌已經收到金英浩透過老疤帶給他的口信，金英浩告訴裴喜
斌他對當前的局面心裡有數，請裴喜斌不必擔憂。裴喜斌知道，在理查德·佐爾格的身份未被確定之前，金谷涼子是不可能對金英浩斷然採取措施的。眼下這個局面的確很微妙，金英浩和金谷涼子兩個人都心中有數，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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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子也在籌劃一件事，這是她結婚以來第一次揹著丈夫金海鎮，悄悄地做一件事。自從李春子聽丈夫告訴她關於那個佐爾格的事之後，她想的不僅僅是英浩是否會與佐爾格有合作關係，她想的要更遠一些。她考慮的是假如英浩和那個佐爾格真有合作關係會怎樣，英浩會怎樣，她的丈夫會怎樣，這個家又會怎樣？這些問題只有她會想，因為她李春子是這個大家庭的主婦，她應該也必須考慮得更長遠一些，把問題想得更複雜一些，只有這樣，一旦當這個大家庭面臨某種困境時，她必須臨危不亂，指揮全家所有人的行動。近些日子以來，只要丈夫不在家，李春子就會告訴家人和尹嫂她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或在臥室，或在書房，或在小客廳，總之是她獨自靜靜地呆在一個地方。尹嫂只是知道老夫人需要安靜的環境考慮問題，究竟是什麼問題，她就不知道了。每當這個時候，尹嫂會吩咐所有傭人不要去打擾老夫人，而英哲和美代子還有樸孝珠和秀妍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再去妨礙李春子了。自從很多年前英浩的母親池珍熙過世後，漢城老宅就交給管家全嫂打理，當金海鎮一家由大連搬遷到新京後不久，全嫂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向金海鎮辭行返回故鄉去了。漢城老宅也是個大宅院，還有眾多傭人，這都要有專人照料管理才行，於是金海鎮和李春子商量是不是讓英浩來安排個人去當管家。李春子同意了丈夫的建議，可沒想到金英浩說這種家務事還是由秀妍奶奶來做決定才合適。金海鎮一聽兒子能這樣大度，自然非常高興，便將這個差事交給英哲媽去安排了。對英浩的提議，李春子雖然表面沒說什麼，但著實感覺到了一股暖暖的親情。後來，李春子就安排尹嫂的一個叫韓恩雅的表妹到漢城老宅去做了管家。這幾天，李春子和韓恩雅通了幾次電話，首先就要求她關於她們之間的通話一定要保密，對任何人都不許透露。韓恩雅當然知道個中厲害，所以毫不含糊地答應了李春子的要求。接下來，李春子讓韓恩雅把老宅庭院整理一番，無論是花園還是房屋，該整理或修葺的地方儘快安排人手動工，不要拖延耽擱。另外，要把家裡空置的房間全部打掃乾淨，同時也要通知廚房，就說或許會有一些客人光顧老宅，廚房要有增加飯菜供應量的思想準備。現在，韓恩雅已經開始在緊鑼密鼓地操辦這些事了。自然，李春子會時不時透過電話過問老宅諸如整修這些事的進展情況，而韓恩雅也會不斷來電話請示報告老宅整修工程的進展情況。
有那麼一兩次，漢城老宅的管家韓恩雅給新京的老夫人李春子來電話請示什麼事情時，碰巧金海鎮就在李春子身邊看報紙，這使得她給韓恩雅做指示時顯得吞吞吐吐的，也就讓坐在她身邊看報紙的金海鎮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他擱下報紙，疑惑地看著李春子問：“英哲他媽，你不舒服嗎？”
李春子根本就不會在丈夫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情，所以就很生硬地回答道：“我能有什麼不舒服，你可真是的。”說完話就起身離開了房間，搞得金海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瞪著眼睛看著走出房間的妻子，說不出話來。
下午下班時，只要沒有特殊情況，一般普通職員到點就可以下班回家了。裴喜斌就是這樣，見沒有人來通知他加班就胡亂收拾一下辦公桌，然後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就下班了。他想著山田英男約他見面的事，走出大門後就上了一輛客運馬車去夢幻咖啡廳。坐在車裡，裴喜斌琢磨今晚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為防止發生意外，他想還是叫老疤過來接應才是。於是，他拉開把式背後的車窗大聲問他：“你是臨清人嗎？”
車把式扭頭和裴喜斌說：“俺是老疤的人。”
一見暗號對頭，裴喜斌立刻告訴把式：“拜託兄弟給老疤傳句話，讓他儘快到小斜街那家夢幻咖啡廳，在門口等一個姓裴的男人，就說有活兒幹。”
“請先生放心，一準傳到。”車把式應道。
山田英男因為在離開辦公室前要批閱一個檔案，沒能立刻下班。所以當裴喜斌走進咖啡廳環顧四下時就沒看到山田英男。
還不到上客的時候，咖啡廳裡人不多，也沒播放音樂，挺安靜。
裴喜斌隨便找了個座位，剛坐穩，一個年輕的女招待就來到裴喜斌的桌子旁，聲音很輕柔地對裴喜斌說道：“晚上好。先生。”
裴喜斌心裡還在琢磨山田英男究竟有什麼事非要約他來這裡面談這件事，所以就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女招待，點點頭。
“請問先生喝點什麼？”
“一杯咖啡。”裴喜斌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很快，那個年輕的女招待就給裴喜斌送來了他要的咖啡。她熟練地從托盤裡拿起放著咖啡杯子的一個圓形小碟子，平穩地地將小碟子放在裴喜斌面前的桌面上，隨即微微鞠躬說了一句“請慢用”就邁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直到這個女招待送來咖啡時，裴喜斌才有意無意地瞄了她一眼。就是在這瞬忽間的一瞥，這個年輕的女招待留給裴喜斌的印象是：臉頰上的酒窩、笑眯眯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膚。忽然，裴喜斌覺得有點奇怪，他到夢幻咖啡廳來的次數可不少了，為什麼以前總沒有留意到這個年輕的女招待呢？莫非她是才來不久的新人嗎？如果有機會，他倒要搞清楚這件事。裴喜斌琢磨著。
掃了一眼女招待離去的背影，裴喜斌端起杯子，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等著山田英男的到來。現在，一旦有時間，裴喜斌總喜歡來這家咖啡廳坐坐，假如客人多他就喝一杯咖啡就立馬走人，如果客人少，就像現在這樣，那他就會不緊不慢地品嚐著咖啡，靜靜地回憶他和金英浩第一次接頭時的情景。他非常欽佩金英浩應對突發事件時的冷靜和果斷，他也佩服崔孝利的沉穩和機警，在那個緊要關頭，他們倆能以最快的速度脫身是最重要的，所以裴喜斌始終認為當時金英浩沒有注意那束玫瑰花的位置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