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風風火火趕回京師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結束了。
朱驥已經帶人將主犯唐子慶、何三水等抓進昭獄，這些人眼見事情已經敗露，再看看身邊各種刑具，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直接就招了。
商人嘛，最善於算計利害關係，來到昭獄這種地方，定是出不去了，還不如痛痛快快招了，省的受皮肉之苦。
因為受了也是白受，說不定自己認罪態度較好，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
袁彬看著這些人的供詞，心中仍有一個疑問。
自己在遷安縣剛剛發現問題，這邊都審完了，這也太快了吧？
朱驥如實稟報：“卑下接到旨意的時候，也感覺很是突兀，當時情況緊急，也沒時間思考，連夜帶人趕到天津衛，後來細細琢磨之下，可能是……”
袁彬對朱驥一直很信任，便說道：“你想到什麼，直言便是，不必有所顧忌。”
朱驥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可能是皇上早就安排了其他人，暗中探查蔡家溝礦業的訊息！”
聽到這裡，袁彬頓時陷入沉思，打探情報這種事，除了錦衣衛，還能有誰？
東廠嗎？
若是以前，王振還在的時候，東廠一手遮天，還說得過去。
可是，現如今皇上已經將東廠的權力壓縮，大抵只負責皇宮內院和皇親國戚，其餘的桉子，基本上都是交到錦衣衛手中，而且，自從自己指掌錦衣衛以來，辦事還算得力，皇上從不疑心，為何這一次突然出現其他勢力介入？
朱驥看出袁彬的疑惑，便說出自己的想法：“大人，卑下猜想，會不會是……絕聲衛？”
袁彬勐地心頭一震，如果是絕聲衛，那麼，事情就說得過去了。
這個組織比錦衣衛還要神秘百倍，自己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監督天下百官，卻從不掌握絕聲衛的任何資訊。
甚至有傳言聲稱，絕聲衛指揮使接到傳召之後，可以根據具體情況，自行決定是否奉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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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特權是對絕聲衛的保護，同時也是對皇權的保護。
想象一下，如果你身邊有個影子，時時刻刻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而你卻永遠無法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朱驥又說道：“當初皇上御駕親征，北伐蒙古之前，曾給卑下透露過一些資訊，說是只要絕聲衛提供的情報，錦衣衛必須無條件配合，直至皇上北伐歸來，當街遇刺，絕聲衛才出現過一次，除此之外，卑下再沒有聽說過關於絕聲衛的任何訊息。”
袁彬點了點頭，絕聲衛的行蹤，只有皇上一人可以掌握，其他人，哪怕是太子也不行。
除非皇帝突遭意外，沒來得及傳詔就駕崩了，這時候，絕聲衛指揮使會主動去尋太子。
可是，若真的是絕聲衛，情況就嚴重了。
因為絕聲衛的行動需要絕對隱秘，尋常的桉子，人家是不屑去理會的。
看樣子，蔡家溝這樁桉子，絕非幾個奸商這麼簡單。
袁彬想到這裡，便沉聲道：“繼續審，這些人肯定還有所隱瞞！”
朱驥有些不解：“他們已經將蔡家溝礦業的騙局從頭到尾都交代清楚了，包括如何做假賬，如何抬升股價，賄賂了哪些官員，全都一清二楚。”
袁彬搖搖頭，說道：“不對，肯定還遺漏了什麼，你繼續去審，不招就用刑！”
朱驥顯然無法理解，為何指揮使如此篤定，卻也只能照做。
昭獄之中，頓時一陣鬼哭狼嚎。
可憐的何三水，由於他是名義上的大東家，便成了重點被照顧物件，所有刑具都品嚐了一遍。
結果……打了也是白打，因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唯一能招認的，就是賄賂官員的事，全都是唐子慶來操辦的。
這條線索引起朱驥的注意，緊接著，各種刑具招呼到唐子慶身上。
終於，唐子慶熬不住了，交代出背後的指使。
朱驥看到供詞，驚得後背直冒冷汗，立即呈送到袁彬面前。
袁彬的震驚程度比他也強不到哪去，臉色黑的能擠出墨汁來。
“抓人！”
一聲令下，全城的錦衣衛傾巢而出，將白蓮教的秘密窩點圍住。
可是，宋顧惜是什麼人，得到風聲之後，早就跑了。
袁彬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心中怒火中燒。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為何皇上會出動絕聲衛。
宋顧惜這個女人不簡單，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匿了一年之久，還將股市攪得一團糟。
他娘的，大意了啊！
現在人都跑了，說什麼也已經晚了。
於是，袁彬一方面派人繼續搜尋白蓮教餘孽的下落，另一方面，留下朱驥繼續審訊唐子慶等人，自己則匆匆進宮去了。
朱祁鎮卻好似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神色很平澹。
看到皇上這樣的反應，袁彬心中更加愧疚，跪地俯首道：“臣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有重大失職，請皇上責罰！”
“這事也怨不得你。”
朱祁鎮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回話吧！”
袁彬神情沮喪，緩緩站起身，說道：“根據唐子慶的招認，宋顧惜回到京師已經有一年了，此人悄無聲息隱藏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臣竟然毫不知情，真是……真是萬死！”
“別說是你了，朕也沒想到，這個女人不簡單，可惜了，非要和朕作對。”
朱祁鎮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大明的股市剛剛起步，差點被他們搞沒了，接下來這些人肯定會藉著蔡家溝的桉子，散步一下流言蜚語，你多派些暗探，在大街小巷盯著，發現有刻意傳播謠言的，先不急著動手，順藤摸瓜，把幕後黑手找出來！”
袁彬行禮：“臣遵旨！”
蔡家溝礦業被查之後，果然給股市帶來了不小的震動。
首當其衝的是那些持有蔡家溝股票的人，自從造假賬的事情敗露，股價一落千丈，從二十兩銀子，接連下跌，更可怕的時候，不管價錢低到什麼程度，永遠沒有人接盤。
買漲不買跌，是股市亙古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