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劍已至。
李奇沉靜如湖水,波瀾不驚。
他全副身心,此刻都集中在劍尖上那一定寒芒上,那名殺手速度奇快,但是看在李奇眼中,卻似乎仍然不夠快。
不僅不快,反而還有些慢動作的感覺。
李奇輕輕吐了一口氣,身子微側,劍身從他的衣袂處擦過。
那名殺手見一招不奏效,正要甩過劍鋒。
卻見李奇的兩根手指,不知何時,戳在了他的右手腋下。
“噗!”
李奇用力,那殺手的右手一麻,長劍脫手。
李奇右腳腳尖一勾,那把劍就到了自己手上。
空手奪白刃,也莫過於此。
“你說說你,幹點什麼不好?功夫不到家,還非要學人家殺人?”
那名殺手右手毫無知覺,彷彿跟廢了一樣。
他眼神中透著一絲驚懼。
看向李奇,仍然硬氣的很: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奇咻的一聲,將長劍橫亙在對方的脖子上。
然後冷冷的道:
“我此刻要殺你,易如反掌。”
“但你若想活著,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那名殺手似乎知道李奇想問什麼似的。
昂首抬頭,挺胸道:
“不必了,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問,問了,我也不會答。”
倒是個狠角色啊!
李奇盯著那人看了看,心中暗道:
可惜,人蠢了點。
“我不用問,也能猜出誰是幕後主使。不過,我不打算問,自然會有人替我問。”
“走吧!”
當街拿下犯人,自然應該送往大理寺,順便報個案。
這長安城的治安實在是太差了。
自己三天兩頭的遇刺,還能不能出門了?
難道真要每天出門都帶著幾十名保鏢嗎?
那還玩個蛋!
淨成了動物園的猴子,遭人圍觀了。
押著那名殺手,趕在大理寺放衙之前,終於趕到。
大理寺卿崔浩聽見是賢王親至,嚇得把剛剛脫下的官服又麻利的穿起來。
“賢王殿下?”
“這個點,賢王殿下來做什麼?”
崔浩自從接了戴胄的班,長安城一直無甚大事,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大理寺運作良好。
他此刻顧不得思考,忙從後殿奔了出去。
“微臣參見賢王殿下!”
崔浩見得眼前這一幕,腿肚子直打哆嗦,這是怎麼個情況?
殿下怎麼拿著一把劍?
好像……另外一個人是被殿下給挾持了?
李奇看了崔浩一眼,道:
“崔大人是吧?”
“微臣在!”
崔浩不敢大意,恭敬有加。
李奇手中劍突然一拍,那名殺手的膝蓋軟了軟,直接跪了下來。
“崔大人,本王來報案了。”
崔浩面色大變:
“報案?啊,是是是,殿下有何吩咐,微臣必定辦到!”
李奇用下巴努了努,道:
“此人今日申時,在懷德坊與崇化坊中間的巷子,截殺本王。若非本王命不該絕,此刻說不定已經身首異處。”
“崔大人,這件事,本王希望大理寺能夠好好查一查。”
“這已經是本王第二次遇刺。”
“一次走運、二次走運。三次四次呢?你當真以為本王是氣運之子,任誰來都殺不死嗎?”
崔浩的額頭上已經沁出密密的一層細汗了。
完犢子!
要完犢子啊!
賢王殿下怎麼又遇刺了?
這麼大的事情,這下子包都包不住,必須將案情呈明陛下,全城徹查!
崔浩擦了擦汗:
“微臣該死,未能及時發現歹徒,導致殿下受驚。此案,大理寺上下,必定全力偵辦,牽連人等,盡數拿下!”
說到這兒,崔浩朝著門外喊道:
“來人啊,將犯人押入大牢,嚴加看管。今日大理寺徹夜審案,誰都不能擅自離開!”
李奇親眼看到大理寺的人給那名殺手上了刑具,手腳被縛。
這才稍微安心一些。
否則,就憑那殺手的實力,說不定就會在大理寺大幹一場,然後揚長而去。
這一夜,大理寺註定無眠。
而李奇也並沒有睡得多安穩。
雖然刺客和殺手都沒有對李奇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是,沒事就來這麼一下子,也的確叫人頭疼。
或許,自己是該亮亮手腕了。
算下日子,隱刃也該回來了吧?
等隱刃小隊回來,就該安排他們做點事情了。
哥們好歹也是堂堂一親王,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哥們的底線,這很不好。
既然不遵守遊戲規則,那就看看誰比得過誰。
翌日一早。
李奇沒有去上朝,但是,太極殿內卻是罕見的暴風驟雨,群臣失聲。
李世民大發雷霆。
“堂堂一位親王,朕的第二子,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這長安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接連遭遇兩次刺殺!你們要做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
“難道,朕連自己兒子的安全,都保證不了了嗎?”
“朕要你們又有何用?!”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心裡把幕後主使的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奶奶個熊的,想找死別帶上老子!
長安城近百萬人口,你想殺個人,隨便找個誰不好,偏偏針對賢王殿下。
真他媽的瞎了狗眼!
等老子抓到了你,一定將你抽筋剝皮,五馬分屍!
對!
回去就先把那個刺客給大卸八塊了!
媽個巴子!
老子的精神損失費,誰來賠?
“大理寺卿?大理寺卿!”
李世民的憤怒傳來,崔浩終於從自己的遐想中抽離,回過神來,忙應道:
“微臣在,微臣死罪!”
李世民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掃視了群臣一眼。
然後道:
“長安城全城搜查,挨家挨戶,不眠不休。下至黎民,上至相府,無一錯漏!朕要在三日之內,肅清長安毒瘤,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著大理寺為主,左右衛、千牛衛進城為輔,若有犯者,就地逮捕。若有逃竄者,准許先斬後奏!”
這道聖旨一下,文武百官無不心驚。
這意思就是,長安城每一寸地都要搜查。
先不說這個工程量,以大理寺的人手肯定忙不過來,即便把十六衛的左右衛和千牛衛調動,只怕也是一個超級大工程。
只是單單“下至黎民,上至相府”這八個字,就足以讓人遐想連篇了。
相府?
那可不就是宰相府?
這是要對裴老大人下手了嗎?
各人心思各異。
雖然大家的府邸都在搜查物件之內,但是很明顯,陛下這一次就是衝著裴寂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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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兩次刺殺都是裴老大人搞的鬼?
不可能吧?
裴老大人兩朝元老,老成持國,焉能做出這等不靠譜的事情?
無人敢提出異議。
賢王的兩次遇刺,給所有人都提了個醒。
既然躲在背後的人連王爺都敢刺殺,那麼他們呢?
早點查出來也好。
這種聖旨,不僅要遵從,還要大力支持。
李奇躺在賢王府的後院,一張搖椅慢慢輕搖。
他嘴裡哼著歌。
渾然不覺外面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才藝大選被迫中止一天,長安城全城戒嚴。
左右衛和千牛衛進城,大理寺合寺上下,全員出動,在長安城一百零八坊中,事無巨細,全部查驗。
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搜查。
大概李世民也沒想過,這次搜查,竟然完成了長安的第一次人口統計。
程處默任職千牛衛,進城後,他便第一時間前往賢王府。
“這事鬧出這麼大動靜,得去看看殿下,別不回真的傷著了吧?”
長孫衝和房遺愛兩人,也正聯袂而至。
兩人都是抱著同樣的心思。
家裡的長輩一回到家,便把長安城即將全城戒嚴的事情說了,不得上街,不得外出,若有犯者會被直接丟進大理石的監牢。
所以,長孫衝和房遺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衝了出來。
“殿下又遇刺了?”
“這運氣也沒誰了,前不久不是剛剛刺過一回了嗎?”
“但願殿下平安無事。”
三人好巧不巧,就在賢王府門口遇著了。
長孫衝大奇:
“默默,你咋偷跑出來了?今日千牛衛進城執勤,若是被大將軍發現,只怕少不了一頓軍法懲戒。”
程處默卻毫不以為意:
“懲戒就懲戒吧!”
“殿下昨日遇刺,生死不明,咱不是得來看看嗎?”
長孫衝點點頭。
三人報了姓名,很快便通傳進去,侍衛放行。
後院中,李奇哼著流行歌曲,嘴裡偶爾竄個葡萄,滋溜溜的,安逸的很。
思春和思秋二人,一個負責左肩,一個負責右肩。
正給李奇松筋骨呢。
“對對,後腦勺那也按按,使點力氣。”
長孫衝三人走進後院,瞧見這一幕,都驚呆了。
這像是剛剛遇刺的樣子?
怎麼感覺像是剛剛從暖閣出來的樣子呢?
“咳咳,咳!”
“殿下,長孫衝、程處默、房遺愛三人求見!”
長孫衝抱拳作揖,說道。
李奇幽幽的嘆了口氣:
“思春思秋,你們先下去吧!”
“打擾本王享受人生的三個臭皮匠來了,本王得親自招待招待。”
見李奇完整無缺的站起來,長孫衝這才道:
“殿下,聽聞昨日你又遇刺了?”
李奇瞥了長孫衝一眼,不懷好意的道:
“衝哥,我怎麼感覺你在罵我?”
長孫衝:嗯?
怎麼可能?
我這麼赤果果的關心,你居然都感受不到?
他連忙道:
“我這是關心殿下,絕對十成十的關心。”
旁邊的程處默一身明甲,懸刀已經被卸,此刻也跟著道:
“就是就是,這都是關心。”
“你沒看我,連盔甲都沒卸,就過來看你了。”
李奇這才注意到程處默身上的明甲,有些疑惑的道:
“默默你這是?”
程處默驕傲的道:
“嘿嘿,我現在是一名千牛衛備身了。厲害吧?你悄悄你們幾個,還在混什麼日子,趕緊振作起來,像我一樣,幹點正經事。”
“哦殿下,我不是說你。”
李奇點點頭。
程處默加入千牛衛,成為一名千牛衛備身,這事也在情理之中。
以程知節的能力,把自己的兒子弄進千牛衛,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只是……
也不用特意穿著千牛衛的制服來炫耀一下吧?
李奇尚且不知道長安大搜查的事情。
他鄙視的道:
“默默,不是我說你,當兵了就當兵了,你整天穿這個不累嗎?”
程處默啞然。
他等著眼睛,看著跟個沒事人一樣的李奇,然後不解的道:
“殿下,現在整個長安城因為你,全城戒嚴。”
“下至黎民,上至相府,逐一搜查!”
“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事吧?”
李奇一驚。
這件事這麼快就驚動老李了?
可是,也犯不著全城戒嚴式的搜查吧?讓一座城市停止運轉,這個損失很大啊。
等一下!
上至相府?
難道老李是想藉機敲打敲打裴寂這只老狐狸?
極有可能啊!
李奇略一沉吟:
“所以你們千牛衛也被調動了?”
程處默昂然道:
“那可不,長安一百零八坊,近百萬人,這個活可不輕鬆。且等著吧,我估計沒個兩三天,這事沒得完。”
李奇點點頭。
想起那個殺手,李奇又問:
“大理寺那邊有什麼訊息?”
三人均是搖頭。
大理寺的案情陳明,這一次只呈宮裡,其他人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得,看樣子,想知道情況,還得去問老李。
李奇左右來回走了幾步,想了想,道:
“默默,你的任務是搜城,不得耽擱。”
“但是要注意,以那名殺手的武功來看,單對單,他殺你不會超過三個呼吸。所以,儘量不要落單,當然這是以防萬一。”
“對方應該不會再有這樣的高手了。”
程處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盔甲,驕傲的道:
“殿下你就放心吧!”
“就這身甲,一般的刀劍未必能一下子砍翻。”
李奇嗯了一聲。
然後對長孫衝和房遺愛道:
“既然眼下已經全城戒嚴,衝哥和小愛,也不宜再上街。雖然不會真的把你們倆押入監牢,但是我們能不添亂,就儘量不去添亂。”
長孫衝和房遺愛心中都是一凜:
都說殿下心懷家國,瞧瞧這境界、瞧瞧這格局,就是不一般啊!
“殿下放心,我們就在賢王府住下了,哪兒也不去。”
李奇笑著道:
“那當然最好。”
“賢王府地段極佳,庭院風景也還行,還有應季的鮮蔬供應,我就收你們一人一晚十貫銅錢的住宿費,不算過分吧?”
程處默一聽,拔腿就走:
“殿下,我就先去執行任務,回頭來看你。”
長孫衝和房遺愛兩人大眼瞪小眼。
還要收錢?
這個操作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我們好歹是你的客人啊!
李奇笑著大喊一聲:
“思春,把地主牌拿過來。新客入住,咱們得招呼好,要不然收十貫錢,還真是有點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