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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摸一把

蓬壺堂的外觀建築,是標準的田字型,相當方正,主要五大廂房也以東南西北中命名。而中壺房離北壺房不遠,古玥鴒和顧千嬌一路直行,穿過一座曲型木橋來到中壺房,她們兩站在中壺房門口,古玥鴒才正要敲門,頭一抬就見兩名約莫十二歲的小藥童,一人開門,一人手端著銅盆走出中壺房。

古玥鴒一看到銅盆裡滿滿的血水,眼裡驚詫,驚呼:“這些血水是怎麼一回事?”

開門的小童緊張得比了噤聲的手勢,細聲道:“小聲一點,大叔叔好不容易才睡下呢!”

小童關上門,另一名端著銅盆的小童則是低頭快步朝右側走去。

古玥鴒轉頭看著那名走遠的小童,心中難掩焦急,邁步想進去中壺房卻被小童擋下。

小童兩臂打橫,語氣認真道:“昨晚大叔叔體內元神之氣大亂,師父耗了一晚的時間才將大叔叔的元神之氣施以火灸穩住。”

“火灸?”古玥鴒問。

小童一副老氣橫秋的得意臉,仰高脖子解說:“以七煅燭之火熨出人體大**的瘀血。方才端出來的都是從大叔叔肌膚孔竅上滲出來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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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玥鴒揚眸看著門內,可惜探不出一二。

小童續道:“師父有交代,今晚不可探視大叔叔的傷勢,大叔叔需要絕對療養。兩位姑娘若想探訪大叔叔請再延遲個兩日,待師父複診過後確認無礙。”

古玥鴒和顧千嬌看著小童,兩人的表情都是一愣一愣的。

小童兩手擺了擺,作揖道:“告辭。”

顧千嬌右眉揚挑,古玥鴒則是表情微妙。

古玥鴒忍不住大聲喊住那名小童:“敢問小童大名?”

小童停住步伐,不太高興地轉身過來,小小身板子,挺得筆直,他道:“年十二,姓童名子。兩位姑娘可要記住了,我童子一定會成師父的閉門弟子!”

待那名喚作童子的男孩兒走遠,古玥鴒忍俊不住放聲大笑。

“陸伯伯打哪兒找來的小鬼頭,人小鬼大!”

顧千嬌撥袖輕掩朱唇,眼眸彎彎地笑了。她道:“妳可別笑得肆無忌憚,當心傷口裂開。”

古玥鴒笑著笑著便吸了一口氣,嗔言:“被妳這麼一提醒,我的手可疼了。”

顧千嬌往前輕扶她,道:“方才妳也聽那名童子所言,今日不是探視雷檎的時機,我們晚幾天再來看他吧。”

古玥鴒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腦裡靈光一閃,她瞅著顧千嬌,諂媚一笑。

顧千嬌被她閃亮的眼神凝得脖子都癢了起來,“怎麼?妳的小腦袋瓜又打了什麼鬼主意?”

“千嬌,妳的女紅很好對不?”

“妳身上穿的衣裳大都出自我手,怎麼,妳想添購新衣嗎?”

這下子換顧千嬌眼神迸亮,她開心道:“那還等什麼,我們去布莊挑喜歡的料子,皋日城這有布市集散地,各種料子都有呢!”

女人添購新衣這回事兒,無論在任何朝代、時空,都是不變的熱門活兒。

古玥鴒眼珠子轉了轉,尷尬地笑了一笑,這麼說道:“不是我想添購新衣,我衣服還多著呢,只是沒帶出來。我啊……想幫師父添購新裳……”

她想著師父身上的衣服已是不能再使用,便想著作一套新裳讓師父穿。

顧千嬌睜圓了眼,她已經料想得到接下來古玥鴒想說什麼了。

“唔,千嬌……妳幫師父量身作一套衣服好唄?”

“呃……不能直接買現成的嗎?”

“師父的身材已超出規格之外。”她斬釘截鐵道。

顧千嬌歪頭想了一下,玥鴒說的也是事實……雷檎的體格非常魁武,絕對是超乎常人的尺寸,得要特別量身訂作。

“玥鴒,妳怎麼對雷檎這般上心……”還想著作一套衣服,雖然不是親手作,這份關心也……

“因為他是我師父。”她握住顧千嬌的手,“千嬌,師父不像外頭傳言的那般大兇大惡,真的!”

顧千嬌皺了皺眉頭,心想古玥鴒涉世未深,思慮尚有不周全之處,便提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雷檎被世人稱作十大罪人,妳可知道個中緣由?”

“我知道,師父都跟我說過!那些人不是他殺的!”

顧千嬌眼色嚴厲了起來,“光憑一句話妳就信了雷檎?”

“真不是師父!”古玥鴒急道:“雖然我現在無法拿出足以讓人信服的證據,可是就是因為從來都沒有人相信師父沒有滅了雷氏一門、沒有拿親人鑄練魔刀!當時──我被西羅剎王所擒,差點就死在羅剎王手上,是師父豁命將我救出羅剎王的魔爪!”

“是雷檎豁命救了妳?”

“是的,就只是因為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顧千嬌問。

“‘我相信他’──相信雷檎沒有殺親人鑄煉魔刀!”古玥鴒說得義憤填膺,“千嬌,妳能相信嗎?就因為我單薄的一句話、甚至是幾個字而已,師父就信了我,是將性命置之度外的捨己救我!這鐵錚錚的性格,怎麼會是十惡不赦的弒親大罪人!師父還說,他等了這句話,等了一百多年,總算有人相信他沒有殺害自己的親人。”

古玥鴒想起當時雷檎說出這句話的神情,那彷佛終於得到赦免的冤罪,從他胸口的血,緩緩淌出,是心的血淚,是靈魂的洗滌。

顧千嬌注視著她雙眸中的不捨和心疼,她非常瞭解古玥鴒的性格,只要有人施恩予她,她會將那份恩情在自己心中加倍;領受人一分,便還報人情十分。

顧千嬌加重語氣,反問:“就算雷檎沒有滅了雷氏一門,難道他犯下的其它罪行就不是罪了嗎?……妳是否忘了十誡和雷檎之間的恩怨?”

“千嬌……”

古玥鴒一臉欲言又止,她凝視眼前的顧千嬌,她明白千嬌和十誡多年深厚的情誼,光雷檎和十誡這一段難解的恩怨……不是憑她一張嘴就能化解。她不否認她確實對雷檎全然改觀,不只是因為雷檎救了她,而是這幾日相處下來,雷檎本性並不壞,雷檎也曾經誤入歧途,可是……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難道,連一點向善的機會也不給雷檎嗎?

她將從感染病氣開始,離開白柎村後,所有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顧千嬌,希望能將自己親身經歷的感觸,同樣傳達予顧千嬌。

顧千嬌聽完古玥鴒的描述後,原本沉肅的臉色,從訝異轉為思索,慢慢地,那雙藏有慍意的眼彩,恢復明亮秋水。

“雷檎……,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古玥鴒聽見顧千嬌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眼眉逐開,緊張地問:“聽我說完,是不是對師父的厭惡減少了些?”

顧千嬌睨了她一眼,往前繼續走,兩臂翠綠水袖輕飄如冉冉仙縷。

古玥鴒連忙追上去,眼巴巴地望著她。

“千嬌~千嬌~千嬌~嬌嬌嬌~”

顧千嬌停下步伐,沒好氣的甩頭道:“妳別再嬌了。好,我做一套衣服給雷檎,就當作是感謝他救妳一命。”

“千嬌!我的好姐姐!”

古玥鴒欲大敞兩臂抱住她,顧千嬌犀利眼色轉來,警告道:“傷員就給我安分點,傷口要是又滲出血來,我就不幫妳做衣服!”

古玥鴒連忙將手臂收回,乖巧一笑,問:“千嬌,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給師父量尺寸,不然要怎麼裁量呢?”

顧千嬌眼珠子眨了眨,過了片晌才道:“用不著量,我知道他的衣服尺寸。”

這會兒輪到古玥鴒大驚了,“千嬌,妳怎麼會知道師父的身材尺寸?”

“妳可別胡思亂想。”顧千嬌食指戳著古玥鴒的腦門兒,“還不都是妳,妳啊,妳當時一見到陸神醫就立刻將妳背上的雷檎丟到我身上來……”

“這樣碰一下就能知道了?”古玥鴒滿臉不可思議,“這也是千嬌的獨門絕活嗎?摸一把就能知道對方的體格了?”

“妳那是什麼眼神……”顧千嬌眼睛瞇細了起來。

“欽佩的眼神!”

“算我服了妳!”

“千嬌,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布市挑布料。”

顧千嬌忽然道:“布料的花費妳要出嗎?”

“啊?”古玥鴒聞言一懵,憨道:“千嬌……妳剛才不是說要免費做一套衣服送給師父嗎?”

“是啊,沒錯,我是說無酬製作一套衣服給妳的師父,可沒說包括了布料的錢啊。縫製和材料是兩樣不相同的東西,不能混為一談。”

古玥鴒抹了抹臉,“千嬌……”

顧千嬌故意笑道:“我知道妳身無分文,且還欠了夜叉王一屁股債。”

“所以?唔呃……我先用賒賬的?”

顧千嬌抬高了形狀姣美的鵝蛋下巴,壞壞一笑:“不。我要雷檎付賬!”

“千嬌,我怎麼覺得妳好像打著一肚子壞水想坑我師父呀?”

“不是好像,是正要準備這麼做。”

“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便宜一些嗎?”

“妳還討價還價,真是皮在癢了!妳知道我芙蓉玉手顧千嬌親手做一套衣服,在江湖上可是一件難求。”

“不是那個叫做繡師孔鳴玉製作的衣服才是一件難求嗎?”

“我的繡技就是孔鳴玉親授……”顧千嬌挑眉,“怎麼夠不夠格?”

古玥鴒第一次聽見這回事兒,啊了一聲,“千嬌……原來妳讚不絕口的繡師孔鳴玉就是妳的師父啊?”

“師父?”顧千嬌失聲一笑,這一聲笑裡有點不尋常,可是當時的古玥鴒並沒有察覺。

“孔鳴玉,他是我的親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