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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真邪門

馮傑偉結束通話電話,到孟時的房間,將他放在床底下的分鏡頭劇本和創作手稿搬出來。

他打電話的時候,潘雅安點了一根煙,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鞋面的不知名昆蟲看。

這是只甲蟲,長橢圓形,黑色,頂著兩個大角,看起來很威武。

潘雅安沒有將它抖落下去,緩緩抬腳,搭在另一條腿上。

甲蟲如同乘坐升降機,被她帶到了“半空”。

“冬”。

孟時將和《悟空》所有相關的東西,都裝在塑膠箱子裡,很有分量。

馮傑偉將它放在潘雅安面前的桌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潘雅安目光從甲蟲轉移,抬頭看馮傑偉。

馮傑偉伸手拿起最上面那本劇本初稿遞過去,說:“看看吧。”

劇本中間是兩個大字——悟空。

字一看就不是列印,而是書寫,筆畫圓潤,卻又有一種矯健粗獷的感覺。

潘雅安主觀感覺醜,但又隱隱感到質樸渾厚的美,像……像在看摩崖石刻。

馮傑偉沒有解釋字的來歷,只是說:“這是魏碑體,樸拙險峻,上可窺漢秦舊範,下能察隋唐習風。”

他是愛極了行生的字。

不止一次提出可不可以在《悟空》拍攝完成後,收藏劇本。

孟時不答應。

潘雅安沒有抬頭,輕聲將悟空兩字旁邊的兩行念出聲:

“苦口的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若能鑽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

——乙亥年癸酉壬申大悲寺行生贈小友孟時。”

“苦口……若能鑽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若能鑽木出火……”

潘雅安嘴裡輕聲呢喃,手指在字上摩挲。

馮傑偉伸手拿起分鏡頭手稿,翻開,找到昨天潘雅安觀看的那場戲,放在她面前。

民宿院門被推開,進來一股風,手稿被風吹動。

嘴裡一直在唸叨,行生用魏碑書寫的偈子的潘雅安,急忙伸手按住。

她本能想回頭去看門,但目光被這一頁牢牢手稿吸引。

手稿雖然畫工粗糙,但上面的內容依舊能夠和自己昨天在現場看的拍攝內容,一一印證。

帶著攝像組拍攝空鏡回來的季紅婷,看到院子裡的兩人,以及擺放在潘雅安面前的手稿,明白過來發什麼了什麼。

又是一個質疑孟時的人。

她沒有說話,示意跟在身後的人,該幹嘛幹嘛去。

本來想要和孟時一起去夭山的秦千,早上沒跟上他,只能跟季紅婷去山上熘達。

現在想要跟季紅婷一起刺探關於潘雅安的情報,又被無情趕走,包子臉拉成了刀切饅頭。

季紅婷將秦千趕走,坐到馮傑偉邊上,摘下帽子放在一旁,說:

“電影學院招生會問,你會什麼?會畫畫,去搞美術。會拍照,去搞攝影吧。”

馮傑偉給她倒了杯熱茶,說:“什麼都不會,那做導演吧。”

這是業內常見的笑話。

倆人說的很有默契。

季紅婷飲口茶,長出口氣,說:“我那時候特看不起導演系的人,拿個對講機往監視器跟前一坐,這還不會嘛,猴子拿個對講機都會。”

兩個人說的是調侃的玩笑話,但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

他們這些話是在嘲諷潘雅安這樣的“外行人”。

潘雅安是外行人麼?

不算。

成為時代傳媒經理之前,她在吳怡的經紀公司拾憶文化給妹妹潘雅寧當生活助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很長一段時間都混跡在各個劇組中,方方面面的人接觸了不少。

後來隨著潘雅寧的卡位越來越大,連續拿下金馬、金雞、金像,成為國內滿貫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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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雅安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對劇組如何運轉,摸的還算透徹。

吳怡和華意分道揚鑣,帶著手底下的人離開那會,潘雅寧已經是華意最大牌的女藝人。

姐妹倆選擇留在依託華意,創辦了下屬經紀公司時代傳媒。

潘雅安也隨之晉升為半個資方,成為了直接和導演對話的人物。

所以她對導演這個職業的理解,不僅僅停留在——坐在監視器後面,拿個對講機,放只猴坐那都會。

至少潘雅安知道成為導演面對的兩個難題。

第一,也是最難的點——怎麼能坐到監視器後面。

無論哪個行業,都可以聽到一種言論,某某壓根不行,讓我上都能比他好。

說這種話的人,是不是真的能夠做好倒是其次,首先要做的就是,怎麼去那個位置。

其次才是——坐到監視器後面,該怎麼辦。

但潘雅寧並不想和馮傑偉與季紅婷爭辯。

有才華的人,都有個性,很正常。

這樣的爭辯毫無意義,只會引起摩擦,浪費時間。

潘雅安翻閱著手稿,上面每一頁都能很直觀很清晰的表達創作者的意圖。

“這是孟時創作的?”

透過兩人的態度,潘雅安已經知道了答桉,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季紅婷放下茶杯點頭。

潘雅安合上分鏡頭手稿,將底下的劇本翻上來。

季紅婷看著封面上行生題的字,想起了陸成康給她看過的《空禪》劇本。

上面用相同字型寫的——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菩提本由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馮傑偉伸手將《悟空》的劇本,和擺放在潘雅寧面前的分鏡頭手稿一起放回塑料箱。

他將蓋子合上,端起來放到自己腳邊,說:“對於一個創作者來說,沒把握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比方說,我們拿出來一個故事之後,要不要繼續往下推,或者說哪裡不足,哪裡還可以做的更好。”

“從這兒開始,大部分創作者就開始感覺茫然了。”

“如潘經理所見,孟時不同,他始終很清晰,從他決定做這件事,就知道路在哪,該怎麼走。”

“拍電影這事,是一個團隊工作,所有的主創,是導演的合作伙伴。”

“怎麼樣才能調動這個團隊的所有主創,能夠清晰準確地,執行導演的創作意圖。”

“並且在這個基礎之上,去包含更多的可能性。”

“而且,需要有眼光有能力去把它識別出來,找到那些覺得值得放大的地方。”

“孟時就是這樣有眼光,有能力的人,潘經理去問劇組任何一個人,都會贊同我的觀點。”

季紅婷點頭,說:“如果電影的拍攝過程是一次公路旅行,孟時手握方向盤,我們坐在車上很安心。”

“正如馮導說的那樣,我們是孟時的團隊,夥伴。”

“我要做的,能做的,是在他把握方向,往目的地前進的時候,

在他身邊,透過車窗看到不一樣的風景的時候,詢問他是否應該駐足停留,

等他做出判斷,執行他的排程。”

潘雅安想為自己在沒有調差,只憑猜測便做出不合實際的判斷,表示歉意。

季紅婷彎腰將《悟空》劇本拿到自己手中,說:“潘經理,你對孟導不是很尊重。”

潘雅安愣了一下。

“您認為自己作為華意的代表,親自到片場商談注資,同時表露會將潘雅寧,安排過來客串,是對小公司,小導演最大的尊重。”

“但是您或許是面對求華意投資的公司太多,以至於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季紅婷的年紀比潘雅安大,業界地位也達到了一定高度,還有屬於自己的班底。

她不需要看任何人臉色,任何時間,都有人求著她掌鏡。

潘雅安懷疑孟時的能力,是對孟時的不尊重。

同樣也是對陸成康,對馮傑偉,對她的不尊重。

季紅婷對潘雅安很不滿,所以一口一個您,句句帶刺。

季紅婷手掌拂過《悟空》的封面,彷彿擦拭一層看不見的髒東西,說:“問您一句,我們需要這筆錢麼?”

啪,風吹動敞開的院門,發出巨大聲響。

秦千在民宿的三樓探出頭往下面看,望見潘雅安剛剛掛起的禮貌微笑,消失在她臉上。

秦千使勁的伸長耳朵,沒有聽見潘雅安說話,只看到馮傑偉抬頭看過來。

秦千嗖的將頭縮回來,圓熘熘的眼睛一轉,墊著腳尖,飛快跑下樓。

她剛剛將耳朵貼在門上,就聽到季紅婷說:

“您不要忘記了,在您‘親自’來普陀之前,孟導已經拒絕過您了。”

孟時去四九城錄製《樂隊》,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份會議報告。

裡面詳細的說明了他幹了什麼。

這貨有個不知道是不是優點的習慣。

他覺得有必要,就會把自己的行蹤,事無巨細的整理,告知他認為應該知道的人。

四九城之行總結起來就兩點。

一、天后婁麗鶯在孟愈遠的影響下選擇復出,將會打造告別紀念專輯,和演唱會。

孟時會是這張專輯的製作人。

這一點引發的連鎖反應——

婁麗鶯的前經紀公司,拾憶文化的掌舵者吳怡,帶著兒子上門和孟時認錯。

阿狸音樂放棄和孟時爆發衝突的胡曉濤,對他伸出“友誼之手”。

孟時接受阿狸音樂總裁朱順應的邀請,等這邊忙完之後,將擔任“阿狸星球”的首席內容運營總監。

二、華意派出潘雅安,提出對《悟空》注資1500萬,換取20%票房分賬,被孟時拒絕。

同時孟時從屬於小魚和小橋的騎士版權賬號,全部收入六百萬提現,投入《悟空》。

輕雪傳媒出資兩千萬佔77%,勐士工作室六百萬佔23%。

孟時個人做為導演,被秦輕雪塞了1%分賬。

《悟空》現在預算夠用,還有阿狸影業的發行渠道。

在這樣的前提下,季紅婷實在不知道潘雅安到普陀來裝什麼。

潘雅安抬手握拳,手指背對嘴唇,清了一下喉嚨。

那天孟時拒絕潘雅安的注資意向,態度並不是很堅決。

所以,潘雅安抓住機會,提出是不是可以到劇組再談談。

提議沒有被拒絕。

潘雅安這才匆匆忙忙,連個助理都沒帶的來到普陀。

她帶著“誠意”來,孟時怎麼做?

他說擔心自己去碼頭迎接,再帶著參觀劇組,潘雅安會端架子,不好溝通,便讓劇務遊了一圈法雨寺。

又毫不掩飾列出一串資料,表達華意前景堪憂。

第二天更是直接離開劇組。

這種情況下,季紅婷反倒說她沒有給予孟時應有的尊重。

孟時離開,劇組暫停拍攝,讓潘雅安猜測,孟時只不過是拿著對講機,坐在監視器後面的“猴子”。

這種猜疑輕視在馮傑偉拿出一箱子創作手稿後,被轉化成了羞愧。

自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掩埋了昨天孟時的無理、今天直接離開帶來的憤怒。

此刻,羞愧下面的憤怒又被句句帶刺的季紅婷撥開。

呵。

潘雅安已經好久沒被這麼羞辱過了。

她掩在嘴邊的手下移,手肘放在茶桌上。

食指中指夾著還剩三分之一的煙,菸頭對著季紅婷的方向。

大拇指按著菸頭,輕輕上下推。

她笑道:“我覺得您也有必要知道一件事。”

“哦?”季紅婷饒有興趣的望著她,看著那個一上一下的紅點。

“孟導對我來普陀,持歡迎態度。”潘雅安身體微微前傾,說:“您在藝術片領域取得的成就,沒人可以否定,但您可能對商業片不太瞭解,不到三千萬的預算……”

季紅婷笑了,打斷道:“所以您,高貴的時代傳媒總經理,您覺得他是欲拒還迎?這兩天的種種,都是談判手段……”

她說著轉頭看馮傑偉。

馮傑偉搖搖頭,說:“潘經理方便透露《空禪》的男主韓鷺多少片酬嗎?”

華意沒有投資《空禪》,但對演員報價很清楚。

潘雅安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回答道:“七千五百萬左右。”

季紅婷平時對這些關注不多,聽到價格,不由心顫。

馮傑偉又問:“《空禪》的投資是多少?”

“據我所知,兩億出頭,對外宣稱三億。”潘雅安回到。

一個男主的片酬佔了總預算的三分之一。

葉上末還在影視城造了座空禪寺。

還有其他演員的片酬,劇組開支。

服化道留有多少錢,特效又有多少錢?

季紅婷端起茶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馮傑偉見狀急忙把她拿著的劇本奪過來,放回箱子裡,對潘雅安說:

“《悟空》的女主巴哈爾古麗,也就是春花,網劇加電影片酬一萬五,男主孟時不要錢,第二男主管斌也不要錢。”

“季指導和她的攝像組打包一百五十萬,我二十萬。”

“種藍山國興寺取景不要錢,普陀山法雨寺取景不要錢。”

“所有主創花費的不過是總投資的零頭而已。”

“服化道預算是總投資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錢都留給進棚拍攝和特效。”

潘雅安手裡一上一下的菸頭紅點停住,微微前傾的身體,緩緩坐直。

彷彿面前的馮傑偉不是在算賬,而是在講述一個光怪陸離的詭異傳說。

馮傑偉將電陶爐上保溫的提樑壺拿起,給潘雅安續了一杯茶,問:“潘經理知道《悟空》的投資結構吧。”

潘雅安本能的說:“輕雪傳媒百分之七十七,勐士工作室百分之二十三。”

馮傑偉提著壺,說:“既然這樣,潘經理千里迢迢來普陀找孟時談什麼呢?”

他暗示的很明顯——你要投資,不去和七十七的談,到這受什麼氣?

季紅婷眼睛在馮傑偉和潘雅安之間來回巡視,最後落在劇本上。

馮傑偉一定和孟時溝通過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過現在不是問的時候,她選擇沉默。

“因為……”潘雅安張張嘴,停住話頭。

因為她的根本目的,並不是投資電影本身,是投資孟時這個人。

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用公司,用時代傳媒總經理的姿態,和孟時接觸。

時代傳媒壓根就沒打算靠《悟空》賺錢。

就是拿來和孟時背後的孟愈遠的資源牽線搭橋。

但是現在……

“相信我,《悟空》至少不會讓你們19年輸的那麼難看。”

“如果潘經理決定和華意的站在一起,那您主導的專案,會讓華意的主營業務,不再空白。”

“如果潘經理有離開的念頭,《悟空》作為您在華意的最後一個專案,也不會讓你失望。”

昨天孟時對她說在話,再次迴響在她心間。

只隔了一天,同樣的話,帶來完全不同的感受。

昨天,潘雅安認為這是談判手段。

現在潘雅安勐地發覺,孟時好像是在伸手。

華意大廈將傾,他要伸手拉我一把……

而且,這種拉不是“你跟我幹吧”,是“你要支稜起來啊”。

“為……為什麼?”

潘雅安上下嘴唇碰了碰,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裡擠出這三個字。

馮傑偉也這麼問過孟時。

孟時說:你不覺的看別人開挖掘機,一點點挖地基,造房子,比請她到家裡吃頓飯,住幾天,有意思的多麼?

馮傑偉沒有複述原話的打算。

他望著潘雅安,認真肅穆,用彷彿追悼會致辭的語氣說:“因為他尊重您這樣的獨立女性。”

季紅婷說:“而你一來就要進組當製片,對他並不夠尊重。”

潘雅安什麼都沒說,做了一會,起身便往院子外面走。

她邁開腿,感覺什麼東西被踢飛出去。

低頭望去,是那只長橢圓形,黑色,頂著兩個大角的甲蟲。

剛剛它趴到鞋面上,搖晃著大角,看起來很威風,其實早已被凍的張不開翅膀。

此刻躺在地面上,三對足擺動掙扎,無法翻身。

潘雅安從口袋裡掏出絲質的圍巾,疊了幾下,蓋上去,抓起來放進包裡。

季紅婷看著她走出院門,頭也不回的離開,說:“這幹嘛呢?”

馮傑偉拿起潘雅安沒喝的茶倒掉,說:“孟時想看她開挖機。”

季紅婷說:“第二個吳怡?孟時和華意有仇嗎?”

幾年前吳怡帶了一批人從華意走,華意抗住了。

如果潘雅安在這個節骨眼,再帶走一批人,華意大機率真的要倒。

馮傑偉搖搖頭,說:“他不是想看拆房子,是想看造房子。”

季紅婷皺眉說:“有區別嗎?他勾起潘雅安獨立的念頭,不就是把華意拆了麼。”

馮傑偉給自己倒了杯茶,說:“他只是想看潘雅安開挖機,造房子。”

季紅婷端著茶杯,問:“這就是你們說的,折騰了管斌快瘋了的‘心’?”

馮傑偉說:“你覺得是那就是了。”

季紅婷斜了他一眼,說:“真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