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頭，跑哪兒去啦？我等你好久了！”
一回小院，葉凝霜就“唰”地一下竄到葉星魂身前，輕輕推了他一掌，撇著嘴埋怨道。
葉星魂不防之下被她嚇了一跳，板著臉道：“我說，你一個姑娘家，能不能稍微矜持點？深夜守在男人屋外，不覺得有失體統麼？”
聞言，葉凝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雙手抱懷，挑眉看著葉星魂道：
“男人？小石頭，別忘了你才十六歲，小屁孩一個，還敢姐姐面前擺男人架子？再說了，你可是我的跟班！你現在的態度像個跟班麼？還是說……”
“你敢賭卻不願服輸？”
葉凝霜眨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葉星魂，這個傢伙，最近是越來越囂張了！一點沒有弟弟的樣子，更別說當跟班了。
“——停，我服輸。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葉星魂把手一擺，直接問道。
“哼，算你識相。”
見他妥協，葉凝霜得意地揚起下巴，走到石桌前拿起流光劍，問道：
“快說說，你今天怎麼做到的？為何我不能像你一樣使‘素女九劍’？”
她的眼睛裡有一絲疑惑和懊惱，今日考核結束以後，她立刻回了司命府，然後試著學葉星魂的方法施展“素女九劍”，可結果，她不但失敗了，還差點真元錯亂走火入魔。
更慘的是，葉千嬌竟然發現了！
然後狠狠地訓了她一頓……
負氣之下，她便回來找葉星魂，卻得知葉星魂不在府中，只好在這裡守著，直到入夜才終於等到人。
“原來你是想知道這件事。”
葉星魂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告訴過你的，那不是‘素女九劍’，你用‘素女九劍’來變招，肯定是不行的。”
他說的是實話，可葉凝霜偏偏不信，狠狠瞪起眼睛，說道：
“好你的個小石頭，還想騙我！你用的那招明明就是‘血雨薔薇’，不是‘素女九劍’是什麼？”
面對葉凝霜的質問，葉星魂一時倒也不好怎麼回答，說真話吧，又會傷了她的自尊心，說假話吧，又沒什麼意思，於是皺眉不語。
他這一沉默，葉凝霜更生氣了，跺腳道：
“好！既然你不肯告訴我，那就算了，再見！”
說完，她便要奪門而去。
“喂！”
葉星魂輕舒猿臂，一把將她扣住帶回身前，皺眉道：
“我說，你這幾天怎麼回事？火氣這麼大？”
葉凝霜被他攬在懷裡，頓時俏臉一紅，聽到這話之後立馬掙開他的手臂，恨恨道：
“要你管？我就是火氣大，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嘴裡這麼說著，葉凝霜卻不覺紅了眼眶，她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就是覺得心裡憋屈。
林若水被王妃欺負得這麼慘，她無能為力。
葉星魂脫胎換骨，卻不再是以往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的小石頭，甚至還表現出了在她之上的天賦和實力。
天子試在即，葉千嬌對她寄予厚望，給她很大的壓力。
……
這些種種，都讓她的心裡積壓了很多東西。
今日被葉千嬌一頓訓斥，來找葉星魂，葉星魂又對她不是很客氣，這使得她積累已久的情緒一下就爆發出來了。
“你不把我當姐姐，就不要攔著我！你若再不讓開，休怪我不留情面！”
葉凝霜手握流光劍，瞪著通紅的眼睛，帶著哭腔喊道。
“……對不起。”
葉星魂嘆息一聲，走到她身前，拉著她在石桌旁坐下，又倒了兩杯酒，這才重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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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今天有兩位玄鐵軍的兄弟因我而死，所以心情有些不好，請你不要責怪。”
說著，葉星魂端起一杯酒放到葉凝霜前面，而後將自己手中那杯一飲而盡。
月華如水，青衣少年執杯嘆息，望著夜空靜默不語。
此情此景，一種蕭瑟之意油然而生。
葉凝霜彷彿也靜了下來，良久之後，她才問道：
“你說……有兩名玄鐵軍因你而死？上午那場考核，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能發生什麼？”
“王妃要殺我，在獵場中佈下殺局，林威林德兩位兄弟，為了掩護我突圍，被葉浩宇等人滅口，連屍骨都被妖獸啃食乾淨，若非我冒險進入原始密林，只怕早就走在黃泉路上了。”
說起這件事，葉星魂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恨意，他前世雖為國術宗師，手底下卻不曾有過人命，與那些拳術名家比武，大多數也都是點到即止，即便是立了生死狀，能留手的也都留手了。
他的對手之中，受傷最嚴重的也不過是癱瘓在床，喪失行動能力，這種公平的比武較量，出現些意外在所難免，所以他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可林威林德兩兄弟卻是死於非命，因為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情，被葉浩宇等人殺死，而後毀屍滅跡。
這種情況，是葉星魂絕對不能容忍的。
“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傷心了，程婉清那個惡婦，還有葉浩宇那個陰險小人，早晚有天會遭到報應。”
明白原委之後，葉凝霜怒氣全消，反倒安慰起葉星魂來。
“嗯。”
葉星魂點點了頭，又給自己倒了兩杯酒。
一飲而下之後，他忽然抓起流光劍，“倉啷”一聲拔劍出鞘。
“你不是想知道我使的什麼劍術麼？現在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葉星魂對葉凝霜說了一句，隨後走到院子中央的空地，猛然提上一口氣。
“呼——”
這口氣被他復又吐出。
緊接著，只聽“唰”地一聲，一片劍光霍然殺出。
他這一劍來得毫無痕跡，去勢又難以捉摸，宛若暗夜中一道流動的風，你以為風才剛剛吹起，其實早已平息，而彼之平息，又是另一道暗風吹起。
這是一種讓人一見難忘的劍意，既飄忽靈動，也無跡可尋。
冷月流淌，葉星魂身隨劍舞，一道道劍氣倏然而起，又悄然而落。
看他舞劍，不自覺地會陷入那種黯然銷魂的意境裡面。
這種蝕骨銷魂的感覺，似是從心底某個不知名處生出，於眉間心上往復不休，等到風止劍收時候，只留滿心嘆息。
說起來，這套劍法乃是葉星魂的師父老道所傳，也是除了龜息訣、純陽訣、太極拳以外，老道教給他的唯一一門劍法。
當時葉星魂就想過，他那位師父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只是當年從未聽老道提起過往事，想來也是有些不堪回首。
“呼——”
一陣夜風吹過。
不知何時，葉星魂已經收劍而歸，他看向葉凝霜，緩緩說道：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我使的這套劍法，叫‘黯然銷魂劍’。”
“我的劍，和傳授我劍法之人的劍，是不同的劍，我用此劍，輕靈飄忽，他用此劍，肅殺狠辣，但這只是劍路的不同，其實我們的劍意是相通的。”
“作為一名劍客，以身馭劍只是下乘，真正的上乘劍道，乃是以心御劍，劍招只是幫助你領悟劍意的方式，你真正要弄明白的，是招式中蘊含的奧義。”
“你可能聽過一句話，叫‘人劍合一’。”
“但人有身，亦有心。”
“身劍合一，可稱初窺門徑。”
“心劍合一，才算登堂入室。”
“雖然你對劍招的使用非常嫻熟，卻也只到‘身劍合一’的程度，只有忘掉劍招，悟透劍意，做到‘去形存意’，才算在劍道一途登堂入室。”
“我白天用那兩招，取的是‘血雨薔薇’和‘素女分心’這兩招裡蘊含的劍意，所以你才會覺得像，然而我並沒有學到‘素女九劍’的心法，又怎麼可能真正將其施展出來？”
說到這，葉星魂停了一下，將流光劍放回石桌之上，才又繼續說道：
“司命府的‘素女九劍’重在凌厲多變，確實是一門很不錯的劍法，不過你現在理解得還不夠，別說像我這樣隨意變化，恐怕連施展完整都做不到吧？”
葉星魂舞了一套不相干的劍法，說的卻是葉凝霜劍法上的問題所在。
葉凝霜的修為只有洞玄初境，對真元的控制力不足，肉身方面，也遠遠不如葉星魂的圓滿境界，加之其心性尚未成熟，意志不夠堅定，對劍道的理解比較粗淺。
在這種“身”“心”兩不足的情況下，“人劍合一”對她而言，只能是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
聽到葉星魂的點撥，葉凝霜頓時陷入沉思。
她時而皺眉，時候恍然，各種神情在她臉上閃過。
許久之後，她才深呼一口氣。
“我明白了，難怪師父說我‘爬都沒學會就想學走’，原來是這樣。”
葉凝霜懊惱了一下，隨即看向葉星魂，說道：
“照你這麼說，我現在還處於‘身劍合一’階段，想要再進一步，就必須修心養性，如此方能做到‘心劍合一’，對嗎？”
聽得這話，葉星魂卻是搖頭。
“不對，你連‘身劍合一’都未達圓滿之境，哪裡談得上‘心劍合一’？”
“等你能做到在無需動念的情況下，也能隨機應變，使出最合適的劍招之時，你才有衝擊‘心劍合一’境界的資格。”
葉凝霜被他說得螓首低垂，恨不得鑽進石桌裡去，本以為自己已經恍然大悟，結果還是差那麼遠……
“我……我在你眼裡，有這麼不堪嗎？”
她鼓起勇氣抬頭問道。
這個問題，葉星魂卻不太好回答，如果以“十六歲少年”的眼光來看，即便他是一個武道天才，也絕不能說葉凝霜有多不堪。
畢竟葉凝霜還只有十七歲，在她這個年紀，修為達到洞玄初境，劍法步入“身劍合一”境界，無論如何也足以自傲了。
可若是以國術宗師的眼光來看，葉凝霜這點功夫確實如同小孩把戲。
最後，葉星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道：
“這得看跟誰比，和府中其他王子小姐相比，你自然是個天才，就算放眼整個七玄國年輕一代，能在天賦上超過你的人也屈指可數。”
“不過和我比的話……今晚天氣不錯，我們還是看月亮吧。”
聽得這話，葉凝霜頓時羞怒起來，攥起粉拳就朝葉星魂撲了過去。
“自大狂！你去死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