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葉星魂吐出一個“道”字，似驚雷鎮住全場，立時便將所有議論之聲掃盡。
這等手段，當然不僅僅是聲音大。
這一聲暴喝，除卻聲打的功夫之外，還動用了武當秘法“虎豹雷音”。
虎豹雷音原本是震盪骨髓，洗經伐脈的手段，但練到高深處，也能以口發出，其聲勢之凌厲，足以撼動人的心魄。
場中這些學子，便是被葉星魂的“虎豹雷音”鎮住了心魄，一時神魂失守，說不出話，有些實力不足的，心膽都在發顫，這是人受到驚嚇時的自然反應。
看遍全場，也只有葉憐兒、葉宣等寥寥數人沒有露怯。
葉星魂卻不管這些，他雙目如炬，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掠而過，凡被他眼神掃過之人，全都下意識地正襟危坐起來。
看到這一幕，葉星魂這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道者，天地也，萬物也，眾生也。”
“道是世間一切，世間一切也都是道。”
“天地有大道，眾生有萬法，萬法皆可入道，但卻殊途同歸，謂之‘萬法歸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我為人，走的就是人之道。”
“人習武，走的就是武之道。”
“武道從屬於人道，要知武道，先知人道。”
“所以，習武之道，要以人為本。”
說到這，葉星魂微微頓了一下。
他這番話說得有些玄奧晦澀，倒不是故意如此，而是這些問題涉及到對天地起源的理解，對大道的描述，本來就難以說清，他現在說的，已經算深入淺出了。
可即便如此，若不給點時間，這些人恐怕也消化不了。
果然，聽到這些話，有不少人都露出思索之色。
唯有北王府之人，依舊用嘲弄的眼光看著葉星魂，在他們看來，這種大而泛之的言論屁用沒有，而且有些話本就是前人所言。
譬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句話源自於兩儀聖地，史料中有明文記載，是兩儀聖地創派祖師“兩儀聖尊”所言。
葉星魂知道，他們也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也有人不這麼想，比如禁軍大統領羅恆。
他是神遊境高人，對武道的理解自然比這些年輕後輩深刻得多，葉星魂這席話，絕不僅是聽起來那麼玄乎，其中確實蘊含真意。
先講述天地大道，而後引出眾生之道，再從眾生道引出人之道，最後講武之道。
這之間的邏輯關系十分嚴密，可謂條理分明，若不是對“道”有足夠的理解，定然說不出這麼一番話來。
因為這番話，羅恆先前那點不悅一掃而空，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個白衣少年對武道的理解究竟如何，所謂“以為人本”，又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葉星魂沒有讓羅恆失望，他停頓了少許之後，繼續說道：
“‘以人為本’，就是要以自身為基礎，沒有人的存在，武道附於何處？”
“人有肉體與神魂，亦說身與心，兩者合一，便是完整的人。”
“而習武的目的，就是把人的肉體之力，和神魂之力，推高到極限。”
“換句話說，就是不斷拓展自身的潛力，成為比之前更加強大的存在。明白這一點，才能看清楚修行的方向。”
“那麼，武道如何修行？”
“修身，正氣。”
“何謂修身？”
“鍛鍊你的肉身，使其健康、強韌、充滿力量，肉身強大，人就會充滿向上的活力，而武技也好，功法也罷，都是以肉身為基礎，用不同的方法對肉身進行強化。”
“譬如你有萬斤之力，學會一門高深的武技，掌握一門厲害的功法，你就能把這一萬斤力量發揮到極限。”
“也就是說，武者，透過學習武技和功法，讓肉身變得強大起來，就是修身。”
“修身之時，也要正氣。”
“氣源於人，體強則氣盛。”
“比如秦臻，他的修為是洞玄上境，而我只有洞玄初境，看上去他比我強，所以他在我面前表現得很強勢，以此推之，北王府這一屆看上去比南王府強，所以他們在南王府面前表現強勢。”
“他們的氣，很盛，但是不正。”
“因為習武的目的是為了推高肉身與神魂的能力，而不是為了恃強凌弱，身為武者，一旦沉溺於這種恃強凌弱的快感，那麼他將來的成就也必然有限，甚至很可能在將來的某一日，死於意氣之爭。”
說到這，葉星魂的目光掃過葉安等人，而葉安等人在他目光逼視之下，竟不敢與之對視，紛紛低頭退避。
葉星魂轉而說道：
“不過意氣，也是人之常情，如何平衡爭與不爭，還看各自性格及修養，我只說一句，爭，要光明磊落，不懼失敗，如此就算不敵，也能激起自身鬥志。若自覺敗不起，就不要去爭。此非今日正題，且不贅言，”
“那麼，如何正氣？”
“明道理，使氣正。記住你習武的目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其實，氣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很難說得清楚，我所言之氣，是武道之氣，氣足則志堅，志堅則事成。”
“明白道理，堅定意志，篤而行之，始有正氣。”
說到這裡，葉星魂再次停了下來。
臺下聽講之人，不知何時已經全部安靜下來，一個個都是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短案前，彷彿恭聽師長教誨的學生。
天地之間，什麼最大？
不是拳頭。
不是權力。
不是財富。
是道理。
天地之間，道理最大。
明白道理，為之努力，就可以變強，就可以掌握權力，就可以獲取財富。
道理不是那些老生常談的言論。
道理是，你知道，你明白，你篤定而行，持之以恆，不言放棄，一直走到終點。
先有道，後有理，道就是路，走路要用腳，腳下有動作，才算明道理。
葉星魂或許有高談闊論的嫌疑，但他有實力，有氣勢，他證明了自己的強大，自然能理以服人。
就算葉安等人對他有敵意，葉浩宇等人甚至對他有殺意，可這並不妨礙他們聆聽道理。
葉星魂說的這些話，深入淺出，發人深省，可稱真知灼見，亦是不可多得的修行經驗。
世間高人不少，但不是高人就懂教人。
如果自己是神遊境，就能教出一群神遊境的學生，那這世上豈不是高人滿地走？
機會難得，即便是敵人也不想錯過。
不得不說，葉安和葉浩宇這群人到底是年青一代中的精英，在這種時候能拋開個人恩怨，求索武道修行之真意，殊為難得。
若換了一群蹩腳貨，只怕早就對葉星魂大加貶低，甚至群起而攻之了，誰讓你丫在這裝腔作勢的？
“先生，請再教之。”
二皇子葉宣拱手一禮，對葉星魂說道。
他身為皇子，卻在葉星魂面前執了弟子禮，可見他是發自內心地尊敬這一位少年師者。
有他帶頭，不少世家子弟也紛紛行禮，齊聲道：
“請先生再教之。”
見此，葉星魂微微頷首道：“既然你們尊我為師，那我就給你好好上一課。”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矣，若傳道，以言傳，以身教。”
“先前大統領說你們膽氣不足，其實有些苛責了。”
葉星魂看了羅恆一眼，見他點頭示意，便接著說道：
“膽氣不足，主要是因為實力不夠，實戰能力不行，對武道的理解又粗淺，當然不會有什麼膽氣，拿上一屆那些天才和你們相比，更是沒什麼道理。”
“傳道，就要因材施教，天才有天才的教法，他們悟性高，一點就透，自然好教，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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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普通武者，就得循序漸進，把道理講得明白透徹，先言傳，再身教。”
“方才秦臻以雙拳攻我，卻被我一腳踢飛，不是因為我有多快，快只是其中一方面，更關鍵的是——我腿長。”
他一本正經理所當然地說出這麼三個字，引得不少人都忍俊不禁。
“腿比手長，他拳勁再大，打不到我有什麼用？記住，但凡近戰，有三招最為見效。”
說到這，葉星魂站起身來，一腳踹出。
這一腳與先前他踢秦臻的那一腳如出一轍，只是速度慢了一些。
“第一招，踢膝。”
“起腳要快，力從腳底發出，小腿往上一縮一彈，不能太高，半斜就好，要像炮彈一樣轟擊出去，才能一擊制敵。”
做完第一招的示範，葉星魂調整了一下動作，再次一腳踹出。
“這是第二招，踹襠。”
“襠部乃人體要害，尤其是對男子而言，更是重中之重，攻擊對手襠部，可以把對手的注意力瞬間吸引過來，使他做出下意識的防守動作，如此，他原來的攻勢就被破掉了。”
“在沒有把握用第一招傷到對手的情況下，這一招最為好用，因為如果對手肉身能力夠強，他可以無視你的踢膝，但襠部不行，哪怕他防得住，也還怕有個萬一。”
看到葉星魂表情嚴肅地講解“踹襠”，眾人都有些忍不住笑意，尤其是女生，有好幾個都羞紅了臉。
“咳——那個，先生，這種招數……有些不妥吧。”
一名世家子弟出聲問道。
除他之外，不少人也都盯著葉星魂，看他如何回答，畢竟他剛剛還說了要光明磊落之類的話，才說完就教人損招兒，未免有些自相矛盾。
“怎麼？你們覺得很好笑？”
葉星魂面色一沉，凝聲說道：
“修行是修行，格鬥是格鬥，這是兩碼事，格鬥的唯一目的，就是擊倒你的對手。”
“如果一個人要殺你，你因為不敢踹他襠部，結果被他殺死，你還能笑得出來麼？”
“生死之間無小事，你們笑可以，最好將來死了，還能含笑九泉。”
他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完全就是在訓斥。
但無人反駁。
見臺下重新安靜下來，葉星魂這才接著道：
“至於第三招，是用手來攻擊。”
“唰！”
一陣勁風吹過，葉星魂並指成刀，往前一突，刀尖所指之處，正是眼睛這個位置。
“這一招，叫標指。標指專打眼，眼睛也是人體的要害，對武者而言，視力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實際上，戰況不同，使標指的動作也不太一樣，但最終目的都是擊打對方的眼睛，只要順手、夠快就行，什麼動作無所謂。”
示範完畢之後，葉星魂整了整衣角，說道：
“我教的這三招，你們可能覺得都是近戰之術，並不實用，但實際上，兵器只是身體的延展部分。”
“手快，才能刀快，劍快。”
“而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快到打不中，快到躲不開，就是無敵。”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