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只失了生命無力垂下，隨著抬起而搖晃的死臂在眼前晃過，僵硬的肢體，冰冷的肌膚，隔著空氣依然能感覺到從那裡透出的森冷絕寒，麟兒腹中一陣反胃，趕緊轉過身捂著嘴乾嘔起來。
身旁的人忙得分不開身，無瑕顧及這個膽小的女工，半天過後，麟兒撫著胸口，積淤在此的鬱氣半天散不開，她強行睜開無力的雙眼，眼前出現一大片黑色，瞬間，天空劈下閃電劃過漆黑的眸間。
那是？
她不可置信的揉揉雙眼，又睜得更大了，死死盯著前方，隨著視線清漸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那塊老鼠斑，手背上的？順著手臂望上去。那張熟悉的面孔，罕見的特徵，就算與千萬人混在一起她也能背得出他的樣子。
“是你！”麟兒一頭撲上去雙手用力抓緊他的臉頰，驚喜得準備哈哈大笑之際，指腹傳入身體的冰冷像一桶涼水當頭澆下，全身剎那被凍得結了冰。
興奮自雪亮的眼中隱去，湧上困惑與不解，晶瑩盪漾的是殘酷的現實與悲傷相交融而凝成的淚水。
他是死的！腦海裡有了這個認知。
呆滯的目光盯著眼直挺挺躺著氣絕身亡的男子，流瀉出一股說不清楚的哀傷，為自已亦或是為她人。
“讓開！”
有人從後面走來推開了麟兒的身子，口中不耐煩的咒了她一句，搬起地上的屍體，邊拖邊自言自語：“他怎麼這麼倒黴呀，偏偏被暗劍射中……”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一支連靈魂都沒有的箭結束了，士兵拖著手中的同伴從麟兒面前走過，他的雙腳在地上劃下兩道平行線，像彎延的蛇，流奔向遠方。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從那張乾涸的口中吐出酸楚的話語，她不相信老天真的讓她與光明擦肩而過，只要一點時間，一點點應好，為什麼要讓她看見這個人的屍體？為什麼讓她接受最殘酷的結局？難道是在暗示再怎麼找也是枉然，因為鳳姐姐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
突然，她像發了瘋一樣撲了上去，用力糾緊早已冰冷的士兵，拼命搖晃不停，好像他只是睡著了。
她拼命嘶吼像一頭發怒的雄獅，殺氣騰騰，口中咆哮：“你不能死……快起來……告訴我她在哪兒……起來……”
瘋狂的舉動驚天動地，喚來了了帳內所有的人，幾名士兵立刻跑過來拉開這個怒火沖天的女人，可是，她像天生神力，從三四個大漢手中掙脫，撲過去再次攥緊，嚎叫，地上，被掀起的塵土飛揚，飄揚的塵埃輕輕墜下覆在逝世的面孔上，遮住生前的容貌也覆上了麟兒痛苦的身體。
幾個人硬是將她曳開，她不甘的手中甚至攥著從那個人身上撕下的碎髮。
雨淋漓的下，浸透了大地，暴雨滂沱從天空傾瀉如洪流。
不知在雨中呆了多久，眼見著那個可能給她一切希望的‘人’在無名的黃土地上，被混入無數死屍與乾柴中燒成灰燼，化為滾滾濃煙湧上高中，再和著雨點墜落下來，滲進土中，落葉歸根，所謂生命……亦是如此吧，榮華富貴，貧苦一生，終了也不過棺木一具魂歸大地。
那些處理屍體的士兵看著呆成石雕的麟兒，她絕望的表情烏雲密佈的天空更深沉。
搖了搖頭，眼下西夏，契丹戰火愈演愈烈，沒有人會花上心思管一個洗衣婦，或許死的是她的什麼人，就讓她呆著吧，心情也能夠好上一點兒。
暴雨似瀑布無情的澆下，絲滑的長髮緊緊被貼在頭上，肩頭，雨水順著流了下來，染黑的面容更是烏漆抹黑一片，流淌下來的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在瘋狂的狂風暴雨中，她的身體顯得那麼羸弱嬌小，孤獨又寞落。被無情的自然折磨得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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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浩浩蕩蕩走來大隊人馬，侍衛警惕的擁簇著一頂精貴鸞轎，迎著風雨向這邊走來。以白紗雪緞覆蓋在四周的轎子佇立在風雨中沒有絲毫的弱不禁風，反倒豎起銳不可擋的尊貴。
隨走在轎邊的宮女看到了前方那個無助的影子，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已，動了側隱之心，側了身子對裡面說道：“公主，那邊有個姑娘坐在那裡發呆，許是有什麼傷心事吧？”
隊伍行進中未停，裡面的人透過簾子朝外頭不遠處看了看，秀氣的柳葉眉心不自覺縮緊了，心頭浮起怪異的糾痛，彷彿跌坐在那邊的是自已而非別人。
放在腿上的雙手攥緊了衣袖，想了想，對著外面喚道：“清棠，卻看看出了什麼事，如果她真是無家可歸就帶回宮吧，在本宮身旁伺候！”
“是！”清棠應了聲，立刻撐著傘跑了過去，腳下踐踏過凹凸不平的土坑濺髒了裙子滿是泥水，她毫不在意這一點，卻跑得更加賣力。
走近了，從側面看原來是個很醜的姑娘，估計這模樣上戰場當場就能把契丹人嚇得屁滾尿流。
此時，清棠遲疑了一下，眼光忽而閃爍，她看見了一雙比星星更璀璨的眼睛，比珍光還明亮萬倍，連清澈的天空也及不上它的萬分之一。
即便混蝕的雨簾也無法掩飾它無與倫比的光華。
清棠邁開腳，走了上去，輕輕推了推她的身子，卻是呆滯的木然，她不禁心升憐憫。小聲問：“姑娘，你怎麼了？”
“轟！”
一連串驚雷劈過，掠走逝去的無數靈魂徒留驚恐落於人間。
被暴雨肆虐了許久，久到她連自已是死是活也分不清了。木然的動了動嘴唇，但驟雨雷鳴，清棠沒有聽見什麼，不過已能肯定，她是無家可歸的女子。（未完待續）